三年來,這是朱自強最舒服的一個暑假,睡覺睡到自然醒,想睡就睡,上山下河,釣魚摸蝦,不過他還是會抽時間練習毛筆字,看看吳瘋子留下的線裝書,跟吳瘋子學了兩年的古文,現在勉強能看明白。
寸勁他是不想再練了,反正能把樹枝打斷就差不多了,幹嘛要全部學會呢?只要每晚睡前堅持練習青龍氣,還怕將來發揮不出來。
縣一中的通知書發到手裡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楊玉煙拿著他的通知書,臉上粉嘟嘟的布滿了細汗,但神情卻是無比興奮:「自強自強,錄取通知書來了,我們倆在一個班呢!你看,快看嘛,二十四班,嘻嘻,我們是同學了,哈哈,自強,我好開心唷!」
朱自強拿著通知書,心裡有些不以為,縣一中在全縣選拔小學升初中的前八十名,其中縣城的第一小學就佔了一半的名額,全縣十一個鄉鎮,每個鄉也就是三四個名額,這次狗街也只考上三個,除他和楊玉煙外,還有一個村小的孩子。付雷也考上了狗街初中,吳飛的分數剛剛上線,這小子成天樂得不行,他以為自己鐵定考不上初中的,結果分數下來沒幾天,狗街中學一公布錄取線,頓時把吳飛高興得差點暈過去:「我日他先人板板!老子踩著屎了,走狗屎運啊,哥哥們,想吃什麼?你們說,我馬上去整!」
他的請客方式也無非是帶幾人到山上弄些野果,或者烤土豆,朱自強翻著白眼:「考上了也不用這麼興奮吧,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全縣第一名呢!」
吳飛斜著眼睛哼道:「老子一輩子都沒那命!不過自強啊,哥哥替你不值,嘖嘖,太不值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你的第一名給搶走了,唉,還是個九歲的小孩,牛!別生氣啊,當老二也不錯的,對吧?」
朱自強等他話聲一落,一腳就踢過去,吳飛怪叫一聲,屁股上中招,他這一年多鬱悶得要死,每次朱自強要動手他都讓不開,明明知道他要踢屁股,可是看著腳來了,這屁股好像故意迎上去似的!不知道的人還打擊挖苦他拍朱自強的馬屁。吳飛倒覺得老子的馬屁每次都逃不過!
「舒服舒服,全縣老二拍我一記馬屁,兄弟們看到了吧?」
朱自強吼道:「吳飛!你再貧一句老子把你屁股踢成四塊!」說完作勢欲踢,吳飛趕緊求饒:「大哥行行好,你當我是個屁行不?放過我吧大哥!你要真的把弟弟給踢傻了誰給你跑腿啊是不?」
朱自強笑道:「媽的,見風轉舵你最在行了,你給我記著!上了初中好好讀書,別他媽再混日子啦。」
吳飛苦著臉道:「唉喲喂,你這不是要我小命嗎?我爸都已經答應了,只要我初中畢業,在家呆兩年,到十六歲就去參軍!」
付雷問道:「不是要十八歲嗎?」
吳飛笑道:「我爸已經提前給我改年齡了,現在老子戶口上是十四歲!」
朱自強罵道:「無恥,不要臉!明明才十二歲非要整這麼大!」提到年紀,朱自強是這幫人中最小的,洛永十三歲,可是洛永還在小學二年級,讀了五個小學一年級,曾經號稱一年級萬萬歲。付雷和吳飛是同年同月的,也比朱自強大,連楊玉煙都比朱自強大兩個月。
付雷笑道:「要不你跟你爸說說也把我的改改,到時咱倆一起當兵去。」
朱自強立馬吼道:「小雷你敢!你要敢去當兵老子就……老子……」
付雷嚇了一跳,他沒料到朱自強這麼大的反應:「怎麼了自強?你不是說過再也不講髒話的,今天怎麼又開始了?」
朱自強馬上意識到今天有點不對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幾人道:「你們當兵的動機不好,就是為了整個工作,都把部隊當什麼了?吳飛你想想,你才十六歲,人家當兵都要十八歲才行,你這麼小去吃得了那苦么?」
吳飛笑道:「不然怎麼辦?我讀書都這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書認得我,我認不得它,難道你讓我回家當農民?養豬?種地?拉倒吧!當兵回來好歹包分工,到時候也不至於專門跑去吃大家的閑飯。」
朱自強張張嘴,最後乾脆嘆口氣什麼也不說了,轉頭看著楊玉煙:「什麼時候開學?」
楊玉煙見他臉色不好,悄聲說道:「八月二十四號報名。」
朱自強一臉的苦惱道:「這麼快?不是九月嗎?還有……八天!天了,只有八天了,我要睡覺去!」說完頭也不回地衝進自己的廂房,撲到床上直哼哼。
屋外幾人被他弄得滿頭霧水,面面相覷,付雷小聲地說道:「自強今天是怎麼了?就像吃了炸藥一般?」
吳飛扁著嘴道:「有兩種可能……一嘛這傢伙還在生氣沒考到第一名;這二嘛,嘿嘿,估計這小子思春了!」說罷怪笑著看向楊玉煙,神情無比齷齪。
楊玉煙臉一板,趁吳飛不注意,猛地一腳踹過去,吳飛腰一扭就讓開了,楊玉煙不等他再說,轉身就走了。吳飛還在身後發出不間斷的奸笑聲。
付雷看了一眼朱自強的廂房,嘆息道:「走吧,今天他不會起來了。回家!」
兩人剛出院門就碰到了洛永,扯著洛永就走了。
朱自強聽著院里人全部走光了,這才翻個身坐起來,接下來就要上初中了,要離開狗街了,要跟付雷、洛永分開了,幸好有玉煙陪著,不然肯定無聊死掉!還有豬肝兒成天纏人,唉……吳老爺你現在還好嗎?
盯著天花板獃獃出神,腦子裡不斷地重現出跟吳瘋子在一起的情景。為什麼總會想起這老頭呢?對了,金瓶梅!想到這個馬上就翻身而起,衝到堂屋裡,推開大方桌,揭起下邊的蓋子,裡面有個大木箱,朱自強清點過,一共有六十六本線裝書,有的已經發黃髮黑了,還有幾幅古畫,裝裱已經破敗不堪了,朱自強對畫沒有興趣,打開看過一回,就是幾張水墨山水,翻到箱底總算找到了那本《金瓶梅》。
朱自強嘿嘿笑著把書拿出,蓋好蓋子,再把方桌推回原位,坐在木椅子上慢慢地翻看,插圖裡畫的是男女交媾情形,用細毛筆勾畫,畫得極為逼真,形態各異,有站著的,有坐著的,也有從背後的,舉起雙腿的,有兩女一男的,女的有個共同特徵,那小腳小得讓人心驚。
朱自強翻著這些插圖,順著插圖就找那些讓人臉紅耳赤的情節,看得他鬼火冒,腦子發熱,生平第一次有了男性的勃起,頂得褲子像個蒙古包,朱自強趕緊把書放下,半張著嘴喘氣,眼前出現一對對男女相互嬉戲的情形,按照書中描述的展開的想像真是無比精彩!他現早非人事不知的小孩兒了。
合上書,等那些熱血慢慢過後,朱自強決定不再看了,男人與女人就這麼回事!胡明紅說的看來就跟書中一樣,女人的那玩意不過如此,雖然有些奇妙,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對,還能生孩子,一想到生孩子,心裡那股邪火好像被冰水澆滅一般,男人,女人,嘿嘿嘿!
依舊把書放回箱底,朱自強實在找不到什麼打發時間,只好趴在桌上開始練字兒,剛寫了幾分鐘,眼前一暗,豬肝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出現在他面前,朱自強嚇了一跳:「你怎麼回事?」
豬肝兒冷若冰霜地看著他:「我跟劉二趕打架!」
朱自強咬著嘴唇一下就站起來道:「走!再找他打!」豬肝搖搖頭道:「放心,我沒吃虧!嘿嘿,我砸了他兩磚,把他的頭整了兩個洞,這會兒還躺在路邊呢。這狗日的沒骨氣,才砸一磚就認錯服輸了,沒意思!」
「你這麼下得起手?」
豬肝不屑地說:「你不記得了嗎?我說過三年內不把他打跪在地上不算人嗎?嘿嘿,今天總算報了一小仇!」
朱自強苦笑道:「屋裡有雞蛋,去煮兩個滾一下吧,要被老媽看到又要罵人了!」
「你真不教我?」
朱自強「唉喲」地嚎叫一聲:「哥!咱們說好了的,你別煩我了好不好?」
豬肝道:「好!我不煩你,不過將來我打架就專門使傢伙,得什麼打什麼,不然要吃虧!今天就這樣。」
朱自強眯著眼道:「你不是說沒吃虧么?」
豬肝笑道:「開始空拳跟他打,我的力氣沒他打,我打他三拳,他只能回打我一拳,我看這樣不行,他挨三拳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我挨一拳就痛得不行,所以掄地上的磚就給他來了兩下,嘿嘿,很爽!真的!還想整兩下的,狗日的服軟了。」
朱自強道:「不會打死吧?」
豬肝搖頭道:「不清楚,死就死吧,我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朱自強猛地叫道:「回來!我教你了!」
豬肝一臉得意地回過頭來:「現在就開始!」
朱自強唉聲嘆氣地走出堂屋,指著繩上的樹枝道:「就是我上次教你那個,你先把樹枝打斷,斷後換紙條!打爛紙條了再來找我!注意腳不準越過那條線!」
豬肝怔怔地看著朱自強道:「就這些?」
朱自強笑道:「呵呵,你以為有什麼複雜的?就是這個,不過你別小看了,我練了好幾個月才能打斷樹枝呢。還有……練長打的時候,盡量甩開手臂,扭腰,用腰力帶動,速度是關鍵。就這樣吧,我練字了。」
豬肝急忙攔著他:「我要學氣功!」
朱自強堅決搖頭道:「沒有!吳老爺不會氣功!」
豬肝嘿嘿笑道:「棉花匠會!」
朱自強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的?」豬肝得意地說:「我看到過他在院里打石頭,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兩個人收你當弟子的事!」
朱自強道:「除了這個,我什麼都能教你,師門規矩,我不敢亂來,如果你不想害我就別找我學!」
「真的不行?」
朱自強搖搖頭,繞過豬肝徑直往堂走去。
「一點都不行嗎?」
朱自強連頭都沒搖,豬肝嘆了口氣:「老三!教我基礎好不好?我給你跪下了!」
朱自強頭也不回地說:「你跪吧,我實話跟你說,就算拿我去槍斃也不能說!這東西會害死人的知道不?我就差點練死了,你不懂所以想學,就算沒有棉花匠的交待,我也不會教你!別再花心思了二哥!你能把長打寸勁練成,將來對付十幾個人也沒問題了,知足吧!」
回到桌前,看著紙上的一行字: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第二天朱自強早早就起床了,走到院中,豬肝已經開始不斷地揮拳,朱自強另拴了一條繩子,粘上紙條,站了一會兒,慢慢地凝神聚氣,手指伸出去輕輕地接觸到紙面,手指猛地一曲,拳揮出,結果紙條輕輕往後擺了一下又貼到他手背上。
朱自強閉上眼睛,開始運行青龍氣,雖然十分微弱,可還是能感覺到那細若針尖的氣勁,再次伸出手指,揮拳,一寸的距離,朱自強心裡有種極大的自信,覺得這次肯定能行!
但結果讓人很失望。朱自強不氣餒,繼續不間斷地打擊,時快時慢,體內的青龍氣始終未曾停息下來,跟他出拳的快慢配合著周遊全身經脈!
這次練習好像讓人特別累,可能是停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人的體力和耐力同時都下降了?豬肝停了下來,直盯盯地看著朱自強,他這邊練的有聲有勢,而朱自強就像啞巴賣屁股一樣,整死不開口!一點聲息都沒有,這整的是哪出啊?
豬肝看了半晌也沒弄明白,想開口問吧,又怕打擾到朱自強。
此時的朱自強完全進入了一種空明的狀態,腦子像就一口古井,無波無浪,就像一面鏡子,出拳,再出拳。速度越來越快,快得讓豬肝也無法看清朱自強的手形,他的拳頭已經化成了一團模糊的影子,只有那紙條不停地前後擺動,最後紙條也跟著飛速晃搖起來。
整整一個小時,從天黑到微亮,天上慢慢地映現出一片淡藍色的光,夜宿了整晚的鳥兒嘰嘰喳喳地發出歡快的叫聲,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是條顛撲不破的真理啊!
清晨微涼的寒意裹著汗珠從兄弟倆的身上滾過,朱自強長長地呼出口氣,睜開眼,獃獃地看著紙條,突然飛快地把紙條取下。
紙已經被打成了絲狀,就被用針從中劃破一般,怎麼會這樣?朱自強一時想不明白,生怕被豬肝看到進行追問,他可是有點害怕這個愛武成痴的哥哥了。吳老爺也不在了,這種情形問誰呢?
活動幾下身子,嗯,沒什麼異常,那應該是青龍氣在作怪了,想不到在體內覺得是細針兒,打出來也跟針尖沒什麼分別,以後跟人打架……這算什麼?大老爺們拿根針扎人啊?朱自強苦笑幾下,決定加緊練習青龍氣勁,要是永遠都這樣,不被羞死才怪!
又過了半小時,豬肝才氣喘咻咻地停下來,跑到水管旁咕嚕嚕地吞了一會兒,轉頭沖朱自強道:「你剛才練的是不是寸勁?」
朱自強笑著點點頭,拿起一件衣服,把付雷三人叫起床:「走了!下河!一群豬!」
裡邊傳來三人的痛苦的吼聲,可是很快就全部跳了出來,朱自強叫人的法子很絕!先是敲一木板,如果不醒,就開始大吼,再不醒就是火炭兒伺候,所謂火炭兒,就是掐人,用兩個指關節夾著一小點皮肉,用勁地掐磨,那滋味痛得讓人頭皮發麻,就像被火炭燙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