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肝走了,法院的麵包車窗處焊上了鐵柵欄,兩個公安押送,車上除了豬肝外還有一個偷牛賊、一個搶卻犯,三人坐在車後倒也不顯擁擠,偷牛賊的臉色青白,嘴尖眉斜,搶卻犯是個大個子,臉上留了一圈絡腮鬍,神情甚是萎靡,雙眼無神,頭緊緊地靠在窗口玻璃上。
三人之前都沒有見過,偷牛賊看著豬肝很是諂媚地笑著,「大哥,有緣吶。」豬肝眼睛看著窗外,車正駛過狗街,這次要被送到省城效縣的一個勞教所,兩年半……眼睛尋找著半山上的墳頭,豬肝心裡一陣酸痛,生活就像跟他們朱家不斷地開玩笑,父母前後離世,豬腦殼反臉無情,認錢不認人,認官不認親。特別是三弟朱自強的學業……
「嘿,大哥,犯啥子事哦?打架?砍人?」偷牛賊眼皮飛快地抖動,在裡邊的經驗來看,眼前這人絕對是個狠角色,現在套套近乎,說不定進了大獄還能有個靠山。
豬肝看著山頭上彷彿兩塊土疙瘩的墳塋,心裡越發難過,看看偷牛賊,口氣無比平和地說:「我心情不好,別再跟我說話了。」
偷牛賊見豬肝答話,一下子就樂了:「大哥,人生最難過的事情莫過於少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眼前大哥是落難人,誰沒有個三長兩短,不就是坐牢嗎?又不是死爹死媽……」
豬肝的手一伸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聲音略帶著傷感:「我今天不想打人,你說得不錯!但是一定要記住,別再跟我說話!」
偷牛賊脖子被掐,臉色立馬就脹得紫紅,前邊的兩個押送人員發現後邊的狀況,副駕位上的警察吼道:「放手!想幹什麼?」
豬肝放開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偷牛賊臉色一陣慘然,想不到這傢伙敢玩真的,那搶卻犯卻是不聞不問,依舊痴痴地看著窗外,前邊的見三人沒動靜了,只得繼續旅程。
「我說你們三個,一個是小偷,一個搶卻犯,一個打架鬥毆,嘿嘿,就同路一回,別給咱倆添麻煩!到點後,你們就各奔一處,想吵都沒見面的機會了。」
那偷牛賊平時是個饒舌的傢伙,此時見公安願意跟他說話,頓時來了勁:「政府,我們三人都要到哪兒去?」
「你嘛運氣不好,安然煤礦,嘿嘿,挖煤去,至於他們兩個……到果園種桃子,呵呵……」
偷牛賊一下就急了:「不是說送到省一監嗎?不是說學車床嗎?政府,挖煤我不幹!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幫我想想法子?」
副駕位上的公安取下大盤帽子,嘿嘿笑道:「你一個偷牛的傢伙不挖煤還能幹什麼?嗯,如果有人願意跟你換倒差不多。」
搶卻犯突然插口道:「我跟他換。」
公安沒想到有個會答應,愣了一下笑道:「你?挖地跟挖煤有什麼分別?好了,我說你們就別想了,安安生生地呆著,好好表現爭取減刑,受幾年活罪出來重新做人。」
偷牛賊急忙道:「政府,他不是願意跟我換嗎?你就幫幫忙把咱倆換換?」
公安吼道:「不許再說話了!就你事兒多!」
這時,正在開車的公安說道:「馬上進桃源村了,注意著點,這兒的回子們不好惹!」
豬肝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回老窩了,手指急忙敲了兩下護欄:「政府,我要撒尿。」
「不行!過了這村子再說!」
豬肝猛地拍打著護攔:「不行不行,忍不住了!前邊那有茅廁,停一下,快點停!」
路邊蹲著幾個長頭髮的回族青年,眼神冷漠地看著警車,那開車的公安被豬肝吵得心煩,一腳煞車踩下來:「快去吧!」轉頭對同伴道:「給他把手拷戴上,盯著點!」
豬肝滿臉焦急地捂著小肚子,嘴裡不停地催促,副駕上的公安罵罵咧咧地走下車,打開後邊的車門:「把手伸出來!」
豬肝看著他笑了一下,先把頭伸了出去,沖那幾個回子笑笑,然後再伸出雙手,閃亮的手銬「喀」地一聲就把戴上了。
「整快點,大家都等你呢!」
豬肝笑道:「行行,我馬上就屙完,這裡到省城還有多久?」
「你管這麼多幹嘛,快去!」
豬肝一邊往茅廁的土牆後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唉,這世道不好混了,你們的天下惹不起哦。」
幾個回子看到了豬肝後,臉色馬上就興奮起來,幾人眼睛逗在一起,相互一點頭,有個人飛快地跑了,其餘的傢伙突然跳起來,按著其中一個就開始狠揍,嘴裡不停地罵:「憨牛日呢,不給你苦頭嘗嘗,你家不曉得厲害!」
被揍的人表現的相當硬氣,兩手摟著頭,縮成一團,在地上被幾人踢得滾來滾去,這邊一打架,車上的公安馬上就緊張起來,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想下車吧,又怕一個人太單薄,不下車就這麼看著,心裡過意不去。
這時豬肝也走出茅廁了,身邊緊緊地挨著看護他的警察,見外邊有人打架,豬肝笑罵道:「媽的,這些死回子打架太難看了!」
「閉嘴!別惹事兒,趕快上車走人。」
豬肝哈哈大笑起來:「公安同志,有人打架鬥毆你不管?」說完更加張狂地指著打架的人叫道:「喂,日你奶奶的,這麼多人打一個不算漢子!有本事就單挑噻。」
幾個回子聽了這話,齊齊地盯著豬肝,那眼神好像能噴出火來一般,豬肝蠻不在乎地笑道:「看什麼看?不服氣啊?」
他身旁的警官嚇得臉色青白,用手肘不斷撞擊豬肝,一個長臉的回子咧著嘴沖豬肝叫罵道:「給是你想來整整?」
這人一發話,其他人都停了手,躺在地上的傢伙哼哼唧唧地叫痛,所有人都看著豬肝,幾個回子更是慢慢地移動步子把他和警察圍了起來。豬肝嘴角歪了幾下,沒出聲,那地上的傷者此時已經滾到了警車前輪下,躺著不動,張著嘴哼哼。
開車的公安打開車門跳下來笑道:「各位同志,我們是路過的……辦公事,呵呵,大家繼續玩,這個,這人說的話有什麼不對之處,我代他向大夥賠禮道歉。」
長臉回子聽了這話翻翻白眼罵道:「我管你什麼公事私事,爹們打人用得著別個插嘴噶?這牛日的口氣不小,露點本事瞧瞧你一個幹得贏幾個!」
兩公安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手忍不住就摸向了腰間,豬肝眯了一下眼睛,舉著戴著手銬的雙手叫道:「來就來,綑著雙手也照樣弄你們!」
那回子大笑道:「原來是戴著『手錶』的,犯什麼法了?看你像個漢子。不會是強姦犯吧?啊哈哈。」
豬肝笑道:「強姦不是男人乾的活。要打不打?」
那公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啞著聲兒說:「別惹事!你要再敢說一句,我就把你送回去!」
豬肝不以為意地說:「正好啊,我正不想去勞動教養,嘿嘿。」
一個身材矮小,嗓門兒粗大的回子叫道:「干!這牛日的太過分了,揍人!」吼完就率先朝豬肝靠去,豬肝臉帶微笑,瞄準了對方的來勢,一腳射在肚子上,那人就像個悶聲葫蘆一樣,屁股著地,倒滾回去。其他幾人見狀,臉上露出驚奇之色,完全沒有料到這勞改犯竟然先動手。
長臉的回子左右看了幾眼,衝進街邊的屋子,提出一把日本軍刀,嘴裡吆喝著:「砍死他!」揮舞長刀就向豬肝撲去。
站在豬肝身旁的公安無奈拔槍,朝天鳴放一槍,以示警告,嘴裡大叫道:「住手!大家冷靜點,千萬別亂來!」
長臉回子罵道:「日你奶奶的,有槍就了不得么?有本事就沖你爹開槍!」眼珠子轉了幾下,之前趴在小車前面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傢伙飛快地站起來,一肩就把開車的公安給摞倒在地,迅速撲上去,另兩人按手按腳,幾下就把公安的槍給繳了。
鳴槍的公安還沒有反應過來,脖子上已經被長臉回子架上了長刀,寒冰冰的刀口橫在脖子上讓他心膽欲裂:「喂喂……各、各位兄弟……大大家別別亂來……」長臉回子笑道:「誰亂來了?拿槍嚇人?老實點兒把槍放下!」
公安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長臉回子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說完公安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冒出個人來,持著木塊,猛地敲在他頭上。另一人被倒按在地上,看不到同圍的光景,接著那敲頭的人走過去再次把人敲昏。
然後幾個回子圍著豬肝嘻嘻哈哈地笑道:「老肝炎,你家雜個被抓掉了?」
豬肝苦笑道:「別啰嗦了,趕緊給我把手上的東西弄開,車上還有兩個,問他們願不願下來?」
偷牛賊臉色越發青白,驚恐無比地看著豬肝,直到這會兒他才明白這一切都是豬肝安排的,這人……這人竟然是回子的頭頭?!
搶卻犯臉上也頗為動容,聽到豬肝這話趕緊用腳踢車門,大叫道:「放我!我跟著你了!」
偷牛賊聽到這話也急忙叫道:「老大!收了我!我也跟你了!」
眾回子齊聲大笑,豬肝從公安身上搜出鑰匙,打開手銬,無奈地甩了幾下手,望著扔在地上的手銬對幾人道:「把他們移到衛生所去,就說有人把罪犯卻了,別傷他們,讓他們安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