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始會議第三項,增補朱自強同志為功勛縣委常委,請大家舉手表決。」馬達的視線轉得很慢,但是停留在王學東身上的時間最久,足足有十秒鐘,但是馬達移開目光後,王學東第一個舉手:「我同意。」
朱自強看著王學東,兩人再次相視而笑,接著是易寒香舉手:「我認為,既然田園鄉將成為我縣重點建設示範鄉,那麼朱自強同志完全應該增補為縣委常委,這樣,不僅從組織關係上能體現出田園鄉的重要性,也表達了縣委的決心,我同意!」接下來的表決基本上沒有懸念了。
朱自強對於增補為功勛縣委常委的事沒有太多的驚喜。馬達開始加強他的政治地位,同時為將來的發展鋪條路,以後朱自強的稱呼就變成了「功勛縣委常委,田園鄉黨委書記,功勛縣委辦副主任。」想到這裡,朱自強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馬達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春風:「好,今天會議的議程結束,嗯……時間還早,六點半吧,朱自強請客!他現在是大資本家,咱們可不能放過,呵呵。」
朱自強突然想起管中昆來,心裡覺得特別溫暖,開口笑道:「在座的工資都比我高,書記大人發話了,哪怕是吃苞谷面面飯,我也得挺著。呵呵……」
趙國泰大笑道:「朱大才子是不是要我們憶苦思甜啊?我們倒無關緊要,都是老臉老嘴的,人家易書記來功勛這麼久了,你一直避而不見,趁著今天的機會,是不是該補上啦?」
朱自強有些尷尬地搓搓鼻子:「趙縣長,你可冤枉我了,易書記來的時候我已經去田園了,易書記去田園的時候,我又不在。早就有心認識一下,易書記,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呵呵,今天我先向你賠罪。」
易寒香是個極有韻味的漂亮女人,有的女人長得漂亮,但不一定有韻味,但是不漂亮的女人,只要有韻味,絕對非常吸引人。當然這種韻味並不一定是針對異性,像易寒香這樣的女人,即使站在女人面前也同樣具有吸引力。她的眼神和嘴角,總是能配合得恰到好處,這跟勾引沾不上邊,跟如沐春風的親切感不同,她能吸引別人的注意力,注意她的笑容和語言,注意她的眼神。
易寒香的自信來緣於此,所以當她看著朱自強的時候,她笑得很隨和:「賠罪可不敢當!我來功勛縣委後,聽到別人說起朱自強這個名字時,總是要加一句大才子,呵呵,很高興認識你,朱大才子!」說完很得體地伸出手,朱自強的笑容是典型的無公害,謙和,而且顯得很可親。
跟易寒香握了下手,朱自強道:「以後請易書記多多指導。」
金光慶突然插話道:「對對對,易書記一定要多指導!這小傢伙可了不得,我雖然老了,但是每次看到他都特別嫉妒!易書記要是能把他指導得不讓我嫉妒……那該有多好哇!」
馬達聽到這話,別過頭哈哈大笑,一隻拳頭使勁地捶著桌面咚咚作響。易寒香白玉似的臉孔紅了一下,其他人都反應過來了,楊光雄是個五十多的老幹部,這會兒也笑得緊緊捂嘴。
朱自強則拚命地搓著鼻子,滿臉無辜地看著在易寒香:「易書記,你別怪金書記,從我進縣委會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嫉妒我了!」這次連易寒香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幫常委平時一個頂一個的嚴肅,特別是金光慶,自從幹上紀委書記後,難得見他笑一次,這麼冷不防開個玩笑,著實讓人有些意外,當然,他說的嫉妒,易寒香也隱隱猜出來了,因為金光慶人長得有點特別,屬於聰明絕「頂」類,再加上年輕時戀人早逝,一直未婚,他說嫉妒,應該是指朱自強的女人緣比他好,這玩笑順帶打趣了易寒香。
朱自強又轉向金光慶說:「金書記,你大概要嫉妒到什麼時候?我被你老人家這樣日思夜想地念叨著,這工作……沒法干啊!」
金光慶一本正經地道:「胡說!我哪有日思夜想吶?我只是偶爾嫉妒……而已,美的你!你還嫌工作不好乾是不是?你乾的……夠多了!」
這一次全體轟然大笑,朱自強搓著鼻子搖頭苦笑,暗罵一句毛叉叉,但心裡著實感謝金光慶,經他這麼一打諢,好幾個心有戚戚的人心理就不那麼排斥了,起碼在無形中默認了朱自強增補為縣委常委這一事實!
馬達等眾人輕鬆過後,宣布散會,直赴縣城比較好的一個酒家。馬達之所以要朱自強請客,一來是慶祝他增補為縣委常委,二來也是給他創造一個跟縣裡主要領導們拉關係的機會。他相信這種機會,朱自強不會把握不住。
朱自強一邊敬酒,一邊在心裡暗想,如果被師傅知曉,青龍氣被他改為喝酒功後,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他自己也想不明白,青龍氣在體內一直都那麼細,但越來越強勁,有一次在春江同學聚餐時,原來只能喝半斤的朱自強,被壓著喝了一斤,當時那個難受呀,血流的速度好像要衝暴血管一般,腦子裡咚咚作響,天旋地轉,差點就當場就昏了下去,就在那個時候,青龍氣自動運轉,帶著一股清涼飛快地把散亂狂奔的氣血壓復正常。並且煉化了酒精,全部變成水分子排出體外。
從那以後他的酒量越來越大,最高紀錄喝到二斤七兩白酒沒醉!但是他也不敢挑戰自我,生怕一次失靈,來個酒精中毒什麼的,那後果想想都害怕!
易寒香一直看著朱自強,暗暗替他數著,五錢的杯子已經喝了三十八杯!依然面不改色,談笑自若。等朱自強喝到四十八杯的時候,易寒香忍不住倒抽口涼氣!二斤四兩了。
到吃飯結束也沒人醉倒,或是發酒瘋什麼的,作為縣裡的主要領導成員,每個人的剋制力都很強。王學東走路稍為要彎曲一起,朱自強扶著他,其他人已經三三兩兩散去,易寒香喝了三兩左右,臉蛋發燒,看上去特別嬌顏美麗,跟眾人告別後,獨自往辦公室走去,她想到辦公室打打電話。
朱自強與王學東剛走進縣委辦公樓,王學東自子一正,離開朱自強的攙扶,眼睛眯了起來,看著朱自強邊笑邊加快步子。
等朱自強把辦公室的門關好,王學東泡了兩杯茶,兩人坐在沙發上,王學東的眼圈有點紅,臉色卻很蒼白,這是他喝酒後的癥狀:「老弟,還是你算得准啊!想不到我那兩個報告提上去,老馬的反應這麼大!嘖嘖,你知道嗎?今天真讓我嫉妒啊!哈哈。」
朱自強微笑道:「東哥,我先謝了!我這也是曲線救國,與其讓大家心裡梗著,不如抖出來,免得暗底下沖我使陰招!」
王學東笑道:「你小子啊!唉,也難怪你!現在的事兒就這樣,你埋頭干自己的事業吧,總有那麼一些人,用這樣那樣的借口啊、理由啊扯後腿,當攪屎棍兒。說說看,對今天這個會議結果有什麼看法?」
朱自強搓搓鼻子:「有點意外,沒想到馬哥會提議讓我增補常委,東哥,你有什麼看法?」
王學東端起茶杯,吹開茶葉,慢慢地嘬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朱自強:「這還看不出來?老馬在給你小子鋪路了。之前他還顧忌你年輕,經驗不足,通過最近的事情來看,老馬終於下定決心!自強啊,哥哥能做的都做了,以後就看你的表現!對了,是不是要上春江辦結婚手續?」
朱自強點點頭:「累!說不上來的累!趁這個機會上去陪陪玉煙,哦,還有一件事兒要麻煩東哥!」
「什麼事?」
「縣教的管中昆,我初中的同學,師範畢業後就分在教委工作,現在已經六年了,今年拿了個本科文憑,我想調整一下田園的班子,把他弄到那兒去當副鄉長。這傢伙頭腦好使。」
王學東皺著眉頭道:「管中昆……嗯,這名字聽著蠻熟的,哦……想起來了!是一中管老師的兒子?」
朱自強點點頭:「東哥,你提議比較好,這樣大家都會以為是在搞平衡,反而容易通過。嗯,你覺得呢?」
王學東點點頭道:「當然啦,其他人都知道我是針對你的,呵呵,就你名堂多!我跟老趙說說,讓他先去代理副鄉長,你看要把誰調走?」
「蔣崇劍。」
王學東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有些誇張,甚至有點嘲弄的感覺:「我說朱自強啊,你也有失算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不曉得呢。」
朱自強搖搖頭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把權力看得太重了,把他調走吧,省得成天被人打小報告。唉……東哥,我實在是想不通啊,你說他好好跟我干不行嗎?幹嘛非要去整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兒。」
王學東拍了兩下巴掌:「自強啊,有些人別看外表,呵呵,特別是官場上,什麼關係最牢固?利益關係!就像當初你我一般,如果你的賑災錢糧不多給我,你不向老馬提名讓我干縣委辦主任的話,哥哥哪有今天?老陳在的時候,就一直把縣委辦主任的位置給你空著,誰也不給!別人不知道內情,我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事兒我幫你辦了,呵呵,蔣崇劍這種人……最好一巴掌拍到最遠的鄉鎮去。」
「東哥別這麼說!你我自家兄弟,除了利益還有感情……唉!不說逑!越說心裡越鬼火!明天是不是有車上春江?」
「易大美人要去,你搭她的車去吧?」
朱自強愣了一下,搖搖頭道:「算了……還有一件事兒,我一哥們兒犯傻,買了輛新車送給田園鄉政府,嗨……說起這個就讓我哭笑不得!下午我跟馬哥說了,他讓我跟你換,你坐新車。明天,我就坐你的車走人。」
「還有這種好事兒?你那哥們兒是不是叫洛永?」
「是啊。你也認識?」
「嗨,他是我表弟!洛永的外公跟我外公是親兄弟,不過這門親戚隔了兩代,現在不大來往了,我也是聽我媽說起過。那你明天就坐我的車去……真不跟易寒香同路?」王學東的眼神有點捉弄。
朱自強站起身來,跟王學東揮手:「別打趣我了。」
王學東的笑聲再次響起:「呵呵,人家看你的眼神可是格外新鮮啊!」
***
車過曲高的時候,朱自強讓洛永去把豬肝叫來。豬肝的車是一輛切諾基,跟在朱自強的車後,進入了桃源。
兩年前從春江回來後,豬肝認馬回子作義父,馬回子給他取名馬桂。隨後從礦山上發生意外死亡的礦工中找了兩個替身,花了五萬塊買通死者屬和法醫,確認是逃犯朱自桂和張軍,王國寶在一次礦難中死亡後,張軍的兩個孩子被豬肝接到了曲高,張軍也化名戚文和,回族,現在是運輸公司的負責人。
馬回子家的堂屋裡,兄弟倆圍著小方桌,每人搬了一個草墩坐著。豬肝長胖了,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蓄個短平頭,以往臉上的稜角已經不太分明,眼神也沒有以前凌厲,就像個和氣的商人:「呵呵,現在是常委了?那次車禍怎麼說?」
朱自強微笑道:「還能怎麼說?那兩個傢伙已經判了,嗨,都是些鄉痞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次上春江幹嘛?要錢?」
「不是,我打算跟玉煙結婚了。二哥,除了運輸公司外,你還有多少?」朱自強漫不經心地問道。
豬肝想了一下,數著手指說:「運輸公司有三家,現在客車有四十八輛,貨車六十六輛,建築公司那兒今年還有十一個工程,其他的……差不多要收手了。」
朱自強指著二龍山:「那裡的礦呢?還佔著?」
「占著,馬齊他們在弄。」
「二哥,你不是有好幾塊地嗎?劃一塊給市公安局建職工樓,低價出讓就可以了。然後你把運輸公司轉給別人,嗯,車輛賣給司機們,你退出建築公司,把手裡的股再分配一次,你拿三成就行了。然後上春江……這樣你手裡大概有多少錢?」
豬肝閉上眼睛算了一下,建築公司那裡完成這十一個工程後,大約有兩百萬的利潤,他佔有七成,就是一百四十萬,至於公司,市價估計在一百萬左右,礦山每年有六十萬的分紅,主要是運輸公司,那些車輛賣掉應該有五百萬左右,還有營運路線。
「一千萬左右,呵呵,所以說賬不可細算,平時雖然曉得錢不少,但這麼一細算下來,嗯,比較有成就感!這就是有錢的感覺——成就!錢多了,就是數字上的變化,多個零少個零而已。你讓我到春江幹什麼?」豬肝赤黃的眼珠子不斷地轉動著,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朱自強看著他的樣子,由衷替他感到高興:「是啊,你現在成就這麼大,如果爸媽還在的話,一定會很開心!」
豬肝鬆開脖子上的領結:「這玩意就像根狗舌頭,但是作為代表有身份男人的標誌,又必須勒上。老三,我接下來做什麼?繼續賺錢嗎?我覺得自己活得很沒意思,真的!要什麼有什麼,錢,女人,地位,這些作為衡量一個男人的東西,好像太容易了,我…我不喜歡這種生活!」
朱自強抬起身子,轉到豬肝的草墩邊坐下,用手使勁地摟著二哥:「怎麼?當初眼睛裡全是鈔票,現在開始後悔了?好吧,我聽聽你的心思,接下來想幹什麼?」
「我想結婚。」
朱自強就像看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結婚?哈!結婚!你?不過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以後朱家開枝散葉就靠你了,結婚後打算生多少個?十個!好不好?」
豬肝突然笑得像個孩子:「你當我是種豬啊!死小子,你就等著生豬翹翹吧!你二嫂已經有了。」
頓了頓,豬肝臉色黯然地問:「三兒,豬腦…殼沒有找你嗎?」
朱自強垂下頭:「他跟有財叔來過,兩年前有財叔跟我說過一些事,唉……爸媽已經死了,我……」
「你在懷疑投毒的事跟他有關?」
朱自強的眉頭一下就促緊:「什麼意思?」
豬肝眼神一下就變成幽深起來:「我知道你為什麼要讓我去春江,接下來還要我到沿海,然後出國,是不是這樣?」
朱自強重新打量這個二哥,他不是個沒腦子的人啊!豬肝繼續說道:「那時我們都不知事兒,有時候……很單純!豬腦殼,呵呵,豬腦殼!」
朱自強很嚴肅地看著豬肝:「不要動他!你千萬不要動他!你的方式不適合他,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