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強急忙擺手道:「媽,你在說什麼呢!玉紫姐怎麼可能因為我不結婚?媽,這話私底下自己人說說就算了,千萬不能跟外邊人講,我現在跟李碧葉已經斷了,有人寫信到省委告我。往後這事兒絕對不能再提。我和玉紫都是黨員幹部,生活作風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已經對不起玉煙,也對不住你們二老。」
話音剛落楊少華就走進了病房,玉煙媽媽急忙用手肘撞了朱自強幾下,楊少華輕聲笑道:「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朱自強道:「正在跟媽商量接你們到春江去。」
楊少華嘆了口氣:「唉……老不中用了,孩子你先接上去,找人照顧,等大些了再交給我帶,我們老兩個就不去了,在狗街自在。對了,小雷的婚事咋樣?」
「還行,挺熱鬧的,爸,你帶媽先上去把傷養好再回來?」
楊少華搖搖頭:「算了,大城市不習慣,這養病要看心情,看看孩子怎麼樣?發高燒的時候可把我跟你媽嚇壞了,小八斤跟你小時候一樣,就是……怎麼說你呢,你現在身份不同,如果有人拿他們娘倆做文章,你怎麼辦?」
玉煙媽媽搶道:「剛才自強說,已經跟李碧葉斷了。」楊少華有些意外地看著朱自強,以他對這個弟子的了解,認準的事情通常不會變卦:「斷了?」
朱自強點點頭,長長地出口氣:「只是可憐她跟孩子,都是我造孽啊。」
楊少見朱自強有些傷感,反過來安慰道:「已經發生了沒必要再自責,只要安排妥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朱自強沒說話,玉煙媽媽開始扯楊玉紫的婚事,見勢不對,朱自強尋個理由趕緊跑到下邊,跟洛永在車裡抽煙。
洛永一貫抽紅塔山,朱自強吸煙也是他教的,抽順了也愛上這味,辦公室每月給他備下五條,還有煙廠孝敬的白包裝香煙,味道醇香,可他就是抽不來,聽說市麵價可以賣到五十元一包。洛永的煙癮大,兩人一個月要抽七條紅塔山,多出的兩條誰得空誰買。
他現在頭疼李碧葉母子的安排,碧葉還好說,畢竟她有文憑有能力,不用擔心生活問題。再加上這次李碧葉表現得相當冷靜,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真正讓他痛苦的是小八斤,孩子還沒滿周歲,斷了母乳可以喝牛奶,關鍵是找什麼人家,既不能虧了娃兒,也不能害了別人。
到了中午,楊少華夫婦幫忙收拾好八斤的奶粉奶瓶,還有一大包衣物玩具,朱自強暫時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好先把孩子領上曲高,把病治好了再說。小孩發高燒容易引發肺炎,有些嚴重的直接燒得白痴,這要落個什麼病根下來,到時他如何面對李碧葉!
幸好吉人自有天相,車還沒到曲高,李碧葉打來電話,讓他把孩子交給她的父母,瞌睡來了有枕頭,給外公外婆帶最好莫過。李碧葉走了,她父母還留在曲高的家裡,二老早已原諒了女兒,有什麼辦法呢?
將八斤送入醫院,經檢查,小傢伙已經沒事了。這讓朱自強有些哭笑不得,莫不成小不點兒不喜歡呆在楊少華家?果然,李碧葉父母一來,小八斤笑得可歡快了。張著小手要外婆抱,朱自強很不自在,他這個父親當得窩囊啊。
這邊看著兒子被帶走,玉煙接著就打電話來,碧葉走了,去了深圳。朱自強躲進車裡,把靠背放得很低,獃獃地看著車頂:「小永,找個清靜的地方。」
李碧葉臨走都沒給他打電話,這次傷她太深,有些愛從此只能埋在心底,埋深處,深深處。朱自強的眼淚從兩邊眼角滑落,他不是沒想過放棄現在擁有的權力,不顧一切跟兩個女人在一起。可是面對管中昆質問的眼神,面對付雷、吳飛充滿期待的表情,還有死去的馬達、李小淚,還有……高山那些窮得只有一條褲子的人民。朱自強丟不下啊。
洛永把車開到曲高城外的農家樂里,給朱自強找了根魚桿,扔了兩包煙,一瓶水,然後靜靜地陪他坐,靜靜地看著池塘。
「小永,我對李碧葉是不是太狠了?」
洛永點點頭,他不知道怎麼樣表達自己的觀點,但還是吃力地勸解:「但是么,總要有一個離開的。」
朱自強有些奇怪,今天怎麼不結巴了?洛永臉上的神情很平靜,繼續說:「你是當官的,討一個婆娘是規定,其他的我也不懂。」說完遞給朱自強一支煙,點上,不再說話。
朱自強苦笑:「你想不想再找幾個婆娘?」
洛永道:「我出錢啊。」
朱自強抿抿嘴,這叫什麼事兒,光出錢,那是生理需要,跟畜生有什麼分別。可洛永一直都這樣,他也勸過幾次,勸不住,洛永一有空就要跑去嫖。轉念一想,確實為難他了,長年跟他在外邊奔波,現在小永的兒子都快上小學了,可他在家的時間捆起來不到半年。
「小永,要注意啊,現在的性病太多,弄不好就會出人命吶。你要是悶燥就去弄兩個小情人養著,花點錢,買房子包下。」
洛永看向朱自強,搖搖頭,什麼也不說。兩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電話鈴聲響起,朱自強看向洛永,他的手機已經關掉,洛永看看號碼,臉色泛紅,再一次口吃起來:「是是……吳…飛……」
洛永接了電話,馬上遞給朱自強:「你你的。」
吳飛的語氣很嚴肅:「狗街派出所抓到幾個曲高混混,據交待,他們是到狗街綁架小八斤的。你現在哪兒?」
朱自強眯起眼睛,沉聲道:「昨晚玉煙不是打電話來說八斤發高燒嗎?我跟洛永連夜趕回功勛,現在八斤已經送到他外公外婆那兒了,你把事情看緊,一定要查出是誰的主使,還有,跟春江機場那邊聯繫一下,看看碧葉走沒?」
轉頭把電話打開,然後打電話給張軍:「你出面,查,誰想綁架李碧葉和她兒子。完了跟吳飛聯繫。」
「找個主使要不要做了?」
朱自強的眉毛挑了幾下,輕聲道:「不要出人命。」掛掉電話後,沖洛永一招手:「走,回去。」
在路上,朱自強讓張遠生準備幾件事,第一,後天早上九點鐘召開曲高市農村工作會議,要求全市鄉政主要負責人參加會議。第二,通知市政府辦主任、副主任,農業局局長、常務副局長、辦公室主任明天早上到市長辦公室。第三,下午接見省委組織部考察組一行。
到了辦公室後,朱自強貓進休息室里,先痛快洗了個澡,換身西裝,整理頭髮,精神十足地開始辦公。
省委組織部副長韓德,恢復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畢業生,歷任大雄市縣委組織部科員,縣委組織部辦公室副主任,組織部長,縣委副書記,縣委書記,大雄市組織部長,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市委書記,九九年調省委組織部任副部長。
韓德也愛抽煙,但不沾酒。帶著幹部考察科的兩個科長剛一踏進朱自強辦公室,眼睛就瞅准了辦公桌上的白裝煙:「自強啊,這是曲高煙廠的內部煙吧?」
朱自強嘿嘿傻笑道:「我也不懂,每月都往這兒扔五條,我抽慣了紅塔山,這煙太淡了不帶勁兒。來來,三位坐,韓部長要希罕就要先嘗嘗,回頭把我這兒的存貨給消滅掉?」
朱自強邊說邊把煙撕開,幾人都是大煙筒子,張遠生進來泡茶添水,順道打開窗戶,恰好韓德點燃香煙,先是嘗試吸了一口,然後美滋滋地抽起來,等張遠生出門,他指著朱自強笑道:「小子不識貨!我跟你說啊,當年鄧公抽的煙是啥牌子?大熊貓知道不?那種白包裝的,過濾咀兒跟煙一樣長,怕首長們燒到手,可那煙的煙絲哪兒來的?就是你們曲高的!這煙雖然不敢跟中央首長們的相比,可是也是高檔貨啊,你看看過濾咀,一半長,按首長規格設計的,有錢也買不到。你這兒有多少存貨?」
朱自強往書櫃走去,驚訝道:「沒這麼玄吧?他們送來的,我全扔在書櫃里,怕有三十條吧,送人我還覺得寒沒面子呢。哎,我說韓部長,你可別誆我……」
一聽說有好幾十條,韓德馬上就搶到朱自強身後,剛一打開櫃門,見裡邊整整齊齊擺了三十幾條,韓德就像見寶一樣叫道:「說好了,分我二十條!見者有份,本來打算全部打卻的,你小子沒見識啊!放著寶,吃稻草。」
朱自強眼珠子一轉,指著其他兩位差點眼睛放光的科長道:「見者有份嘛,來來,兩位大科長一人五條,我這兒每個月都有。回頭再讓他們送來就是。」
韓德嘖嘖有聲地說:「看吧,說你是外行,還充愣。你當這是一般產品啊?我這麼跟你說吧,像這類煙,烤煙葉里能一千斤里挑出一斤來就算不錯了,真沒想到你這種粗貨,人家每月還硬擠五條給你,這要拿出去,一條最少五百!哦,對了,你送我煙不算行賄,哈哈哈……」
朱自強一把按住韓德拿煙的手:「打住,一條五百,二十條就一萬了。韓部長,兩位,我這要給了你們,回頭你們要是往紀委一告,可夠我喝一壺的。」
韓德猛地一把扒開他手:「摳吧,不跟你說你就等著放霉吧。這會兒你屁股朝天啦?你給我讓開!有什麼條件呆會兒再彙報,現在可別把我逗火嘍。」
朱自強大笑著讓開,從旁邊拿出三個袋子來:「這兒,備下的,一人一個,財不露白,哎,我的好部長,你慢點兒行不行?我聽省上的人說,韓大嫂子可不許你抽煙呢。你弄回去咋整?」
韓德嘿嘿笑道:「貓有貓道,說實話啊,我幹了這麼多年,除了劉書記在的時候,給過兩條白煙,至今沒再碰到啊。這二十條一抽完,我馬上戒煙,話就沖你朱自強說了,到時候要是辦不到你抽我耳光。」
朱自強扶著韓德的肩膀,將他按進沙發,笑道:「用得著戒嗎?往後只要我在曲高,你想抽我就給你備著,反正我不愛這口,行不行?」
韓德抿著嘴,似笑非笑地看著朱自強:「好了!你朱自強的東西最燙手,說吧,有什麼要我辦的?」
朱自強再給三人發煙點火,嘴裡卻輕笑道:「看你把我說成什麼人了。呵呵,今天聽你這大煙筒的分解,你別說,咱們的曲高煙廠實在是大有可為啊,如今形勢需要,面臨改革,如果把曲高煙廠並出去,往後還能有這白煙嗎?」
韓德看著朱自強,正色道:「今天來找你談話,就是關於曲高煙廠黨委書記羅明偉同志的組織考察。我受省委派遣,負責本次組織考察。朱自強同志,請你務必以一個共產黨員的原則出發,如實回答組織提問。現在我們開始吧。」
朱自強嚴肅回答道:「我以黨性保證,如實回答組織提問。」
「朱自強同志,請你評論一下,你自上任以來,羅明偉同志在煙廠的工作表現、工作能力、領導水平?」
朱自強道:「從曲高煙廠的效益來看,這兩年沒有任何利潤增長,這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唉兄弟體貼老葉,我這幾天情緒低落到了極點,給我點時間調整一下,今天編緝通知上架,我再三磨蹭,這才讓我拖到下周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