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二祿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上,說,這是兩千塊,你請大家吃頓飯再玩一玩。
趙得厚機警地左右看看,然後一把拉開抽屜將信封抹進去。又覺得不保險,想想,打開另一個鎖著的抽屜,將錢放入鎖上。然後笑著說,我先去給你問問,把情況弄清,咱們再想辦法。
時間不長趙得厚就返了回來。從趙得厚陰沉的臉上,陸二祿覺得事情可能不妙。果然,趙得厚說,麻煩大了,撞在槍口上了。然後坐回到自己的座位,點一支煙,說,你們商人不看報不看新聞不懂政策,咱們先說國際。在國際上,中國的假貨假到了變魔術做冥幣哄死人的程度,比如用紙做的皮鞋,用塑料做的衣服,這些東西通過邊貿販到俄羅斯,搞得俄羅斯人人憤怒,遊行示威抵制中國假貨,鬧得中國商品成了假貨的代名詞,嚴重地影響了中國的經濟。再說國內,什麼都造假,農民把摻了假的棉花賣給供銷社,供銷社再摻上磚頭瓦塊打成包賣給棉紡廠,這些磚瓦害人不說,還害機器,把人家新新的進口機器給搞壞了。最損的就是羊毛里摻沙子,並且手段越來越惡劣。最早是鹽水拌沙子,又發展到白糖拌沙子,現在更損,蜂蜜拌沙子。沙子粘上去,抖摟不掉不說,水洗也洗不掉,什麼先進的化學清洗劑都不行。過去毛紡廠洗毛洗三遍就行,現在洗十遍都不行。這樣一來,紡織廠家家面臨倒閉,工人鬧事不斷。這些問題黨中央已經高度重視,提出嚴肅整頓經濟秩序,為此一連發了幾個紅頭文件,你剛好撞到槍口上了。
陸二祿禁不住有點微微發抖。他竭力想使自己鎮靜,但還是止不住渾身發冷。他知道趙得厚說的是實話,這兩年作假確實做過了頭。什麼事情一過了頭,一成了風,什麼事情肯定就要成為關注的目標,肯定要成為打擊的對象。一次次嚴打運動,就是這種情況。那回在火車上遇到了一位大學教授,教授講了許多新鮮的觀點。對當前經濟的分析,教授認為全民經商極不正常,多種經濟並存,多種價格並行,肯定有利投機,有利腐敗,有利官商勾結,也就是當前群眾說的官倒。教授預言,大亂必有大治。難道就要大治了嗎?羊毛摻沙子也是跟人家學的,而且學到手時間不長,雖還沒想到見好就收,但也應該引起警惕,小心謹慎才對,可自己卻愚蠢到了大白天去摻沙子的地步。見趙得厚盯了看他,陸二祿重新振作精神,問,你說怎麼辦,有沒有好的辦法,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趙得厚連連搖頭,然後神秘地說,我本來不能告訴你。剛才治安隊的人說,這事主要是工商局的人乾的,是他們請了市公安局配合,也請了市區兩家電視台的記者,事後又向市委市政府領導做了彙報,領導都發了話,要嚴懲,今晚的市電視台除了要播放查處的錄像,市領導還要發表講話,聽說錄像的帶子還要送到省電視台,說不定中央電視台也要播。如果這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陸二祿真有點蒙了。
趙得厚怕陸二祿再提什麼要求。他覺得還是躲開為好。早知事情這麼複雜,他就不會認這個陸二祿。趙得厚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嘴裡噢一聲,說有點急事要出去一趟,然後便找包摸鑰匙急忙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