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道:「簡單啊,人是我打的,當然要有我來承擔這個責任,他安達文沖著我來的,我既然敢打他,就不怕後果。至於借著這件事跳出來的那幫小丑,他們的用意,你比我還要清楚,怎麼辦,你應該知道。」
杜天野道:「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能把事情看透,為什麼非要採取這樣的極端手段,非要把自己搞得沒有退路?」
張揚道:「假如你被人欺負了,我仍然作壁上觀,毫無反應,等事後再幫你出氣,你心裡會不會舒服?」
杜天野微微一怔道:「成大事者必須能忍一時之氣,如果你這樣做,我一定會理解!」
張揚道:「因為你是爺們,可安語晨是個女孩子,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我忍不了,我就得跳出來!就算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就算明白安達文設個套坑我,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明白也得打!」
杜天野道:「她真是你女徒弟?」
「怎麼了?」
「我怎麼覺著你們之間有點不正常呢?」
張揚道:「我說杜書記,你能不能別抹黑我們純潔的師徒感情!」
杜天野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絲笑意:「你別跟我油腔滑調,這事可不小,招商辦主任毆打投資商,夠上新聞聯播的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省委宣傳部那邊我已經打了招呼,我可以保證省里不會報道這件事!」
杜天野道:「不能掉以輕心,安達文那邊你該低頭還是去低頭,畢竟你和安家的關係一直都不錯,如果他能放棄追究你的責任,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張揚不屑道:「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而已,我會向他低頭?你就別管了,大不了我不幹這個招商辦主任,士可殺不可辱!」
杜天野心中暗自感嘆,張揚說得輕鬆,這一關未必好過,這次搞不好這小子的仕途真的要遭受重創,杜天野現在還想著自己應該可以保住張揚,他提醒張揚道:「你最好有個思想準備,這次一定會處分你!」
趙洋林有句話並沒說錯,最難管的就是輿論,雖然張揚給省委宣傳部打了招呼,雖然杜天野拍案怒起,把江城市委宣傳部長楊慶生罵了個狗血噴頭,可這件事仍然控制不住,招商辦主任暴打香港投資商太有新聞點,第二天一早,中央台華夏時空的記者就來到了江城,人家這次是專門為了調查這一事件。
新聞記者最想採訪到的就是打人者張揚,可是張揚這會兒神奇的失蹤了,去招商辦找不到人,打他電話關機。於是他們又去採訪受害者安達文,安達文那邊明顯是希望聲勢做得越大越好,安達文也有些奇怪,這件事怎麼會在一夜之間驚動中央台,事情雖然是他挑起的,可他並沒有想到影響居然會這麼大。
這次負責採訪的記者是新聞時空的專欄記者馬常青,巧的是,他和杜天野還是中學同學,如今杜天野已經是江城市市委書記,馬常青在央視這個新興欄目中剛剛混上了副主任,上級對這個新聞很重視,所以由他親自帶隊進行採訪,他們提出採訪市委書記的時候被拒絕。馬常青這才亮出老同學的關係,杜天野聽說是他這才同意見他,不過有個條件,不許採訪,只能以私人關係拜訪。
馬常青走入杜天野的辦公室,一個年輕人迎了上來,笑道:「您是馬記者吧!」
馬常青點了點頭,對方跟他握了握手道:「我是杜書記的秘書江樂,杜書記的條件你知道吧?」
馬常青道:「知道,知道!」
「知道就好!」江樂上上下下把馬常青搜了一遍,馬常青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搜身啊,有這必要嗎?」
江樂確信他身上沒帶微型攝像機,錄音筆之類的東西,這才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不好意思,以防萬一!」他帶著馬常青來到裡面。
杜天野笑著迎了出來,雙手很熱情的握住馬常青:「老同學,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過來找我晦氣來了!歡迎,歡迎!」
馬常青和他的關係一直都很好,有些生氣道:「杜天野啊杜天野,你當了市委書記果然和過去不一樣了嘛,派頭大了,架子也大了,見你還得先搜身,就算是去見國家主席也沒有這個樣子嘛!」
杜天野知道馬常青身上有些文人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瞪了江樂一眼道:「小江,你怎麼搞的?這麼沒禮貌?這是我老同學,別把他當記者看!他跟別的記者不一樣,人很厚道,道德操守很高!」
江樂一邊道歉一邊退了出去,其實搜身就是杜天野交代的,杜天野對這幫記者的手段可謂心知肚明,就算是老同學也不能掉以輕心。
馬常青當然明白杜天野在惺惺作態,嘆了口氣道:「你也別拐著彎兒的罵我,我們記者怎麼不厚道了?道德操守哪裡差了?」
杜天野笑道:「現在時興一句話,防火防盜防記者,你說你們的口碑能好到哪裡去?」他樂呵呵把馬常青請到沙發上坐下,親自給馬常青泡了杯茶送到他手裡。
馬常青道:「能讓你市委書記給我倒茶真是誠惶誠恐!」
杜天野道:「我是書記,你是無冕之王,你比我大!」
馬常青忍不住笑道:「你不把我當賊防就行了!」
杜天野道:「老同學,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你來我江城旅遊觀光,敘敘舊情,我是雙手歡迎,可你要是來我這裡捕風捉影,搬弄是非,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馬常青道:「喲嗬,這就開始威脅我了,我既然敢來江城,我還怕你威脅啊?」
杜天野道:「你是新聞時空的采編部副主任,這件事你看在我面子上別折騰了!」
馬常青嘆了口氣道:「天野,咱們這麼多年同學,你也別防著我,我也不想坑你,這事情是你們江城內部給捅上去的,我跟你實話實說,你們那個招商辦主任毆打香港投資商的照片、錄音、錄像全都在我們的手上,我們來不是為了取證,只是為了豐富材料,這件事是我們台重點關注的新聞,台長都發了話,我是個執行者,說穿了就是個跑腿的。」
杜天野咬了咬嘴唇,這件事越來越不妙了,如果張揚打安達文的事情上了新聞時空,影響範圍就擴大到全國,誰也把握不住事情的發展。
馬常青道:「你們這個招商辦主任也夠牛的,放眼整個中國,找不出第二個。」
杜天野道:「你想了解什麼?」
馬常青道:「我們採訪了一些在場的群眾,還有安達文,目前找不到肇事者!天野,我來找你不是為了別的,我是好意,我想你在新聞里表個態,趁機撇清關係,免得輿論對你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馬常青這句話倒是真的,他不想陷老同學於囫圇之中。這種事情很常見,只要杜天野在新聞中表個態,表明要嚴肅處理肇事者之類的話,撇清自身關係,馬常青是好意。
杜天野並不領情:「聽你這意思,這新聞你們是一定要播了?」
馬常青點了點頭。
杜天野道:「事情的真相併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杜天野道:「我正在調查,在情況沒有明朗之前,我希望你們不要報道這件事,否則我一定會追究當事人的責任!」
馬常青道:「你又威脅我!」
杜天野道:「你要是覺著咱們還有同學情分,你就幫我盡量拖延這件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馬常青明白了他的意思,低聲道:「你在京城這麼多的關係,還是動用一下,我是個跑腿的,只要上頭說話,什麼都好辦。」
馬常青走後,杜天野把江樂叫了進來。
江樂道:「杜書記,你放心,我仔細搜過了,他沒帶錄音裝置!」
杜天野瞪了他一眼道:「下次做的隱蔽點!」
江樂紅著臉垂下頭去。
杜天野又道:「你去肖副市長那裡去一趟,讓他出面,好好招待這幫中央台的記者!」
江樂微微一怔:「什麼?」
杜天野道:「記住,要用最高規格的標準招待他們,讓他們吃好喝好住好,總之給我記住,盡量多留他們一些時間,這些事肖副市長很在行,你跟他說,他會明白。」
江樂匆匆去了。
杜天野撥打張揚的手機,果然是關機狀態,杜天野咬牙切齒罵道:「混賬東西,搞什麼?當縮頭烏龜嗎?」他想了想,中央台來人的事情必須馬上解決,如果晚了,就無法控制住了,慎重考慮之後,杜天野撥通了羅慧寧的電話,杜天野對張揚的性情很了解,這廝輕易不開口求人,還是由自己告訴羅慧寧這件事更好一些。
羅慧寧聽說這件事也吃了一驚,她吃驚的並不是張揚打人,而是央視新聞時空介入這件事,羅慧寧明白杜天野打電話來的目的,這件事已經讓杜天野無能為力了,他必須求助於自己。
張揚的事情,羅慧寧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她暗罵這小子魯莽。
杜天野道:「羅阿姨,目前央視的幾個記者都在江城,我先把他們穩住了,帶隊的是我的老同學,聽他說,這次是上面發話,要做這個新聞,所以……」
羅慧寧道:「你放心吧,沒事兒!」她的話雖然不多,可是杜天野聽到之後,心底的一塊石頭頓時落地,羅慧寧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羅慧寧停頓了一下又道:「天野,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張揚?」她對事情看得很清楚,這次張揚捅了一個大漏子。
杜天野道:「肯定要處理的,現在就要看那個港商的態度,這件事蓋不住,我估計省里已經知道了。」
羅慧寧道:「宋懷明怎麼說?」
杜天野道:「我不知道!」
羅慧寧道:「天野,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應該先向長輩請教,就算長輩沒有能力幫你解決問題,至少他們有經驗,知道應該怎樣做!」
杜天野沉默下去,羅慧寧的意思他明白。可自從他和文玲之間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和文家之間已經產生了隔閡,他們的關係永遠不可能恢復到以前那樣了。
羅慧寧道:「張揚是宋懷明的未來女婿,女婿犯了錯,他應該知道!」
羅慧寧掛上電話,一旁正在品茶的文國權轉過頭來:「張揚惹事了?」
羅慧寧嘆了口氣道:「把一個香港投資商給打了!如今有人把錄像材料都遞到央視了,央視派出一個採訪組,要報道這件事,江城電視台也播出了這件事!」
文國權皺了皺眉頭,在他看來張揚打人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在江城打人,江城電視台居然敢迅速播出這一事件,證明江城的領導層內存在相當大的問題,從這件事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杜天野是江城市委書記,連電視台都控制不住,究竟是他的能力有問題,還是有人在公然挑戰他的權威呢?
羅慧寧道:「張揚這孩子就是不省心,這才回江城幾天,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文國權笑道:「小小江城能有幾隻蒼蠅?不鬧動靜,怎麼能把這些蒼蠅轟出來?」他捻起茶盞,一飲而盡。
羅慧寧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國權,你看這件事怎麼辦?我給韓台長打個招呼行嗎?」羅慧寧在徵求丈夫的意見,其實無論文國權同不同意,這個招呼她是一定要打的。
文國權笑道:「讓他播!辛辛苦苦搜集了這麼多的素材,不播多可惜啊!這個電話我來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