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找得第二個人是流氓導演王准,原因很簡單,王准欠他人情,目前這個時代,最流行的就是港台歌星,王准身為香港導演,弄兩個明星過來串場很容易,而且這次演出還缺少一個總導演,張揚想把這個艱巨而光榮的任務交給他。
王准聽到是這種事,不禁嘆了口氣道:「導演我是沒有問題的啦,可是明星方面不好辦,要通過他們的經紀人,你是知道的,現在香港藝人的出場費都是水漲船高,讓他們免費演出,難吶!」
張揚道:「難不難我不管,反正你得給我操辦這件事,這事情你只要操作成功,我幫你介紹一位寶萊塢的大老闆認識,印度阿三,錢真他媽多,更好的是他錢多人傻,按照你們香港人的話來說,那叫金主,他一門心思想往影視圈裡鑽,有的是錢!」他才不管這麼多呢,先把王胖子忽悠來了再說。
王准一聽就動心了:「真的?」
「當然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最好弄來倆漂亮女明星,這人特好色,給他拋幾個媚眼,他就不知道東西南北了,你想讓他投多少錢,他就投多少錢。」
王准樂得連連點頭:「好,好,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張揚放下電話,忍不住想笑,看來想讓人真心誠意的出力,必須調動起人家的積極性,調動人家的積極性就要拋出合適的誘餌。張揚沒有欺騙王準的意思,事實上他的確認識一位寶萊塢影視大亨,過去的周雲帆,現在的印度阿三拉茲,張揚給周雲帆的話也很簡單:「拉茲,知道王准嗎?」
「知道,香港大導演啊!」
「知道劉德政和席若琳嗎?」
「知道啊,都是頂級大明星,我最喜歡看他們兩人的戲!」
張揚拋出誘餌之後,感覺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壓低聲音道:「六月中旬豐澤搞經貿洽談會,要不要我安排你們見見面?」
周雲帆道:「好啊,我正想搞影視投資呢,如果能和他們結識是最好的,幫我安排和席小姐吃飯呢,她一場飯局多少錢啊?」
張揚道:「俗,你這人就是俗!知道你有錢,可也不興這麼顯擺的!」
周雲帆呵呵笑了起來:「港台那邊的女藝人吃飯都有價碼!」
張揚對他了解得很,知道周雲帆是一隻老狐狸,想從他手裡榨出錢來也不是那麼容易,不過先把他弄到豐澤再說,沖著他一心想加入影視圈的勁兒,這次應該會來,周雲帆何許人物?絕對是插上尾巴就是猴的角色,到時候他們兩人見面還不知要撞擊出怎樣的火花。
張大官人很重視這次的夏季經貿會,這次是經濟搭台,捐款唱戲,對方方面面的要求都很高,加上時間本來就很倉促,張揚也不敢掉以輕心,在和常凌峰商量了幾次之後,確定在六月十八號正式開幕,現在凡事都講究個發字,8字在九零年代突然變得炙手可熱。之前張揚專門組織召開了幾次動員會,涉及到的相關部門都要參加,不過幾次會議公安局長趙國棟都沒有到,看得出他並不買賬,每次都是副局長程焱東代表他出席。
這天的會議之後,張揚把程焱東專門留了下來,他有些不悅道:「你們局長很忙嗎?幾次動員會他都不來,什麼意思?」
程焱東笑道:「張市長,這事您不該問我,應該直接去問他!他忙什麼也不告訴我們,他是局長,我們公安局上上下下都得聽他的。」程焱東這番話帶著明顯的怨氣。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焱東,他的事情我先不談,經貿會的秩序就交給你們了,在經貿洽談會舉辦的三天里,決不允許發生任何的事情,一定要讓前來嘉賓看到一個和諧安定的豐澤!」
程焱東充滿信心道:「張市長您放心,我會盡一切努力完成您交給我的任務!」
張揚道:「不是盡一切努力,要確保,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的保證!要的是萬無一失!」
程焱東道:「張市長這麼說,我壓力很大,但是壓力再大,我也會儘力完成任務,不!保證完成任務!」
張揚笑了起來,程焱東這個人頭腦十分靈活,絕對是個可造之材,自從程焱東找過他單獨談話之後,他專門了解了程焱東的資料,發現程焱東此人不但擁有高等學歷,還擁有出色工作能力,最重要的是,程焱東已經意識到趙國棟不是一個好的領導,只要有責任隨時都會將手下人推出去,豐澤金店劫案的事情如果不是張揚幫忙斡旋,榮鵬飛限期破案的責任早就追究了下來。
張揚道:「焱東,你們趙局對我是不是有看法啊?」
程焱東心說你是明知故問,他又不好揭穿張揚,有些為難道:「工作中意見不同也是難免的!」
張揚笑道:「你啊,什麼話都只說半句,戒備心太重,不夠坦誠,不夠坦誠啊!」
程焱東慌忙解釋道:「張市長,我可不會瞞您什麼事!」
張揚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焱東啊,上次馮天瑜的事情讓我很是不解,那幫小混混明明都已經把孟小兵供了出來,為什麼要突然翻供,馮天瑜去公安局認人的時候,有沒有人給他壓力?」
程焱東道:「張市長,其實這件事大家都能看出來,孟小兵找那幫小混混去打馮天瑜是事實,馮天瑜心裡也清楚,但是他不敢告,聽說孟宗貴私下去找了馮天瑜,估計給了他不少錢,馮天瑜這才會翻供,那幫小混混集體翻供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是不是有人給他們施加壓力?這件事我沒介入,所以我不清楚,其實這件事有這麼一個結果也是好事,孟宗貴叫沈書記的母親乾娘,老太太一向把孟小兵當成親孫子看,如果孟小兵出事,老太太不可能不管。」
張揚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了!」
程焱東笑道:「您早就明白,就是想讓我說出來!」
張揚笑道:「你總算開始變得坦誠一點了,你這個人太聰明,戒心太重,知道當年咱們的革命為什麼可以取得成功嗎?」
程焱東搖了搖頭。
張揚道:「是因為同志們之間的信任,任何合作都是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失去了信任,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成功,你信任我嗎?」
程焱東被張大官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得一愣,他隨即就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道:「信!」
張揚笑道:「相信我,沒錯的!」
程焱東壯著膽子問了一句:「張市長,您信任我嗎?」
「不信你,我為什麼要用你?我這人從來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很不錯,我看這豐澤公安局長你來干最合適!」張大官人從來都是語不驚人誓不休,他說出這句話沒覺著有什麼。
程焱東聽到這句話卻是心驚肉跳,得虧現在說話的就是他們兩個,如果讓外人聽去,傳到了趙國棟的耳朵里,趙國棟不把他視為仇敵才怪,可張揚的話又讓他心底湧出了希望,勾起了他掩藏許久的野望,程焱東居於趙國棟之下,一直都有屈居如下的感覺,趙國棟好大喜功的性情讓他很是看不慣,可趙國棟有一個市委書記姐夫,想起沈慶華,程焱東剛剛被燃起的熱情又迅速熄滅了下去,他低聲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切實幹好自己的工作。」
張揚忍不住道:「屁!不想當元帥的士兵肯定不是什麼好士兵,你裝吧,從你眼睛裡我能看出來,你有野心,就是喜歡把自個藏起來,人不能老憋著,一直憋下去,真成老鱉了。」
程焱東明知張揚在罵他,心裡卻感到暖烘烘的,這就是張大官人的相處之道,這就是他待人接物的藝術,他要撕下程焱東的假面,要讓程焱東坦誠的面對自己。
程焱東正想說話,他的手機響了,接到電話之後,程焱東顯得有些激動,向張揚道:「張市長,我先走了,鎖定了一名金店劫案的嫌疑人,我這就去!」
「小心點啊!」
程焱東當晚的行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抓獲了劫案嫌疑人之一的林全順,本以為這些人在搶劫之後全都逃去外地,卻沒有想到林全順一直都躲在他鄉下外婆的地窖里,平時吃用的東西都是老太太給他送。劫案發生之前,林全順曾經做過金店的保安,三個月前被辭退,他也是金店劫案的組織策劃人之一。
程焱東把林全順抓住,這場劫案終於出現了光明。
程焱東抓捕林全順回到公安局已經是凌晨兩點,他準備連夜審訊的時候,公安局長趙國棟也聞訊趕到了,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有人向他通風報訊,雖然程焱東在抓捕過程中嚴格保密,可還是被他得到了消息。
趙國棟見到程焱東的第一句話就是:「把嫌犯交給我,案情重大,我要親自審理!」
向來都很聽話的程焱東此時卻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強硬:「趙局,金店搶劫案一直都是我在跟進,我對案情很熟悉,我相信我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趙國棟冷冷看著程焱東:「焱東,我們公安系統是紀律部隊,服從命令是每一個公安人員必有的素質。」
程焱東道:「從劫案發生,我就開始跟進,我付出這麼多心血就是為了要抓住這幫劫匪,現在事情有眉目了,你要接手這件案子,趙局,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懷疑我的辦案能力嗎?既然懷疑我,當初又為什麼要把案子交給我?為什麼要在全局會議上多次強調由我來負責這件案子?」
趙國棟怒道:「程焱東,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樣說話?我們豐澤公安局是一個團體,而不是孤軍奮戰的游兵散勇,抓獲林全順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是我們豐澤公安幹警集體努力的結果,你不可以這樣狹隘!」
程焱東徹底被趙國棟觸怒了,當初趙國棟把這件案子交給他,純粹是因為市局給的壓力太大,榮鵬飛下達了限期破案的命令,如果破不了案,他程焱東就得承擔責任,按照榮鵬飛當初的話來講,就是捲起鋪蓋滾蛋!如果不是張揚向榮鵬飛說情,程焱東現在已經被免職了,現在他案情剛剛有了眉目,趙國棟就衝出來把事情攬了過去,這分明就是搶功,太他媽欺負人了。倘若在過去程焱東沒有這麼大的火氣,可今天和張揚的那番話已經讓他悟出了點什麼?張揚和榮鵬飛之間的關係顯然非同一般,從程焱東和張揚的幾次接觸上,他已經看出,張揚對趙國棟極其不爽,上次馮天瑜被打的事情,張揚就想藉機發揮,可惜馮天瑜的翻供讓張揚無功而返。
張揚對他說的那番話是想讓他有個明確的立場,程焱東這麼多年來對趙國棟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他寸步不讓道:「趙局,我跟的案子,我就要跟到底,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趙國棟唇角的肌肉猛然顫抖了一下,他想不到向來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的程焱東竟然敢公然對抗他的權威,趙國棟怒吼道:「你大概忘了,在這棟大樓里,在豐澤的公安系統里,誰才有權說這句話!」他叉著腰以不屑的目光審視著程焱東:「你太讓我失望了,從現在起,你不必負責這個案子!」
程焱東恨恨點了點頭,趙國棟有句話沒有說錯,在豐澤的公安系統里,他趙國棟才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程焱東很鬱悶,在一幫警察同情的目光下離開了公安局辦公大樓。
夏夜、燥熱,可程焱東的內心卻降到了冰點,這麼多天的辛苦,終於找到了破案的關鍵人物,可他的一切成果,在轉眼之間已經被人無情剝奪了。
丘金柱也趕到了,不過在程焱東和趙國棟發生正面衝突的時候,他理智的選擇了迴避,他很同情程焱東,他有著和程焱東同樣慘痛的經歷,當年他破獲連環殺人案,可最終摘取果實的卻是趙國棟。
程焱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望去,看到丘金柱充滿同情的面孔。
程焱東自嘲的笑了笑:「你也來了?」
丘金柱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警車,程焱東和他一起上了警車,兩人開車駛出公安局,來到豐澤人民廣場,丘金柱把車停下,兩人走到廣場中心,程焱東掏出香煙,因為情緒仍然處於極度的憤怒中,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丘金柱幫他點燃香煙,自己也抽了一支點上:「焱東,認了吧!」
程焱東搖了搖頭:「強盜!」
丘金柱苦笑道:「法律上沒有規定搶功的要入獄!人家是公安局長,案子破了,人家指揮有功,居功至偉,我們……哈哈,只不過是一些小嘍啰。」
程焱東道:「我不會這麼算了!」
丘金柱道:「又能怎樣?」
程焱東因為憤怒而燒紅的雙目中,迸射出兩道凜冽的寒光。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夏季經貿洽談會,市委書記沈慶華專門召開了一次常委擴大會議,出席這次會議的除了常委們以外,範圍還擴大到各位副市長,以及相關部門的負責人。
沈慶華首先強調了這次夏季經貿洽談會的重要意義,然後又肯定了副市長張揚在組織籌備上起到的突出作用,然後道:「同志們,關上門,咱們說句心裡話,這次的夏季經貿洽談會還有另外的一層含義,那就是通過這次機會,喚起社會各界對我們豐澤旱情的重視,希望他們能夠廣施援手,幫助我們豐澤渡過這次難關,今年的旱情是文革之後都沒有過的,我們市委市政府想出了一切可能的應對方法,可是效果並不明顯,幾次人工降雨都沒有起到預想中的作用。接下來的一個月是我們抗旱工作的關鍵時期,我們豐澤全體領導,都需要動員起來,聯合全社會的力量,和老天打好這場仗,打勝這場仗!」
所有人開始鼓掌。
沈慶華等掌聲退去之後,目光落在孫東強的臉上:「東強同志說兩句吧!」
孫東強習慣性的咳嗽了一聲道:「沈書記的話讓我感到重任在肩,豐澤的旱情一天比一天重,我肩負的擔子也就一天比一天沉重,我想在座的各位和我是一樣的想法。」他停頓了一下,卻沒有獲得想要的掌聲。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這些天,我看到豐澤從上到下,每一位領導,每一位幹部都在為抗旱工作進行著不懈的努力,都將民生作為使命,我很感動,也很欣慰。」
沈慶華越來越討厭孫東強的惺惺作態,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杯蓋落在茶杯上發出咣!地一聲,孫東強不由得微微一怔,剛想好的詞兒被沈書記給打斷了。
常務副市長陳家年道:「孫市長,還是說點實際的吧!」一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陳家年的這句話初聽沒什麼,可仔細一品,卻充滿了挑釁和揶揄,他的意思很明顯,你孫東強在這種時候玩什麼假大空?
孫東強因為陳家年的這句話有些尷尬,與會的其他人卻得到了一個信號,看來常務副市長和新來的孫市長之間矛盾已經明朗化。
沈慶華在此時說話了:「可能東強同志還沒有組織好,家年,你先說說豐澤城區道路管道整修的方案吧!」
所有人都聽出來了,沈慶華在頂陳家年,公然把孫東強的話語權給剝奪了,無論孫東強說的話如何假大空,可出於禮貌,也應當讓這位正牌市長把話說完,可沈書記偏偏不給他面子,這等於當眾給了孫東強一個難看,孫東強一張面孔憋得通紅,他被晾在了當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笑話。
常務副市長陳家年卻絲毫沒有謙讓的意思,他微笑道:「既然孫市長沒有組織好,那我就先說說!」
讓孫東強更為難堪的是,副市長金磊率先鼓起了掌,他一鼓掌,其他人也跟著鼓掌,其中很多人是故意跟著添亂的,孫東強只覺著這一聲聲的掌聲,如同一個個的耳光抽在他的臉上,這不是打臉,這根本就是群毆啊!他臉上的表情奇怪到了極點,尷尬到了極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