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拿起那疊檢查單看了看,他雖然學了點西醫,可很多東西還是看不明白,尤其是檢查單上的那些英文縮寫,對他更是天方夜譚。
陳浩道:「借著這個機會,我好好查查,調整調整身體,還想為黨和國家多干幾年革命工作呢。」
張揚對陳浩的現狀不由得多出了幾分同情,陳浩正值仕途生涯的黃金期,想不到突如其來的這場病讓他的前程全部斷送,張揚說了幾句寬慰他的話,也先行告辭。
石勝利把張揚送出門外,他也有事情向張揚說。
張揚在電梯前停下腳步,向他道:「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石勝利道:「張主任,海天那邊的事情怎麼說?」他也惦記著海天百分之五的股份。
張揚笑道:「那邊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是股東,每年坐等分紅就是。」
石勝利道:「我家老爺子讓我去酒店上班,我自己是不想去的,可他總逼著我。」
張揚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爹媽也是不想你整天在社會上混日子,你都這麼大人了,總不能混一輩子吧?」
石勝利爹媽的話可以不聽,舅舅的話可以不聽,可張揚的話他不敢不聽,當時在海天的那頓痛揍把他給揍改了,事後他想起張揚都嚇得冒冷汗,後來張揚出主意讓他陰海天,他按照張揚的方法果然把段金龍從海天趕了出去,因此他對張揚越發的佩服,認為人家不管是動拳頭還是動心眼,都比自己強上無數倍。對於一個這樣的人物,由不得他不服氣。石勝利點了點頭道:「張主任,我知道了,以後我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張揚笑了起來,拍了拍石勝利的肩膀道:「我不是警察,你也不是罪犯,犯不著跟我這麼說話。」
石勝利道:「可我真的不想去酒店上班,就我這德行,去酒店上班之後,恐怕沒人敢上門吃飯了,我自己對經營酒店也沒啥興趣,要不你跟他們說說,讓他把股份給我變現得了。」
張揚心說你把自己看得太牛氣了,他想了想,既然石勝利不想去,也沒必要逼著他去,再說這小子也不是什麼善類,弄到海天也只會給袁波添麻煩。他低聲道:「這麼著吧,我們體委正在用人之時,你來體委上班吧,先從臨時工干起,跟著跑跑腿打打雜,看你的工作表現,考慮再給你轉正。」
張揚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以石勝利的背景,他家老爺子石仲恆給他找份正式工作並不費力,只要石仲恆開口,南錫市的好工作緊著這小子挑,只是他不願去干,張揚這樣做等於給石仲恆一個人情,把石勝利收於麾下,等於把天匯區區委書記石仲恆也綁在了自己這條船上,以後天匯區有什麼事情根本不用自己出面解決。
石勝利當然不會考慮的這麼周到,不過他自由散漫慣了,一聽張揚讓他去體委上班,他打心底不願意,低聲道:「張主任,您知道我的,自由散漫慣了,我害怕犯錯誤影響到你的聲譽。」
張揚笑道:「你犯錯誤試試,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石勝利暗自叫苦,自己這不是有病嗎?好好的去海天上班多好,非得跟他說這番話,現在好了,非但沒達到目的,反而把自己折到裡面去了,要是到了體委,整天在張揚的眼皮底下,那還能有他的好處?
張揚感覺今天的確有些邪乎,離開省人民醫院的時候又遇到了熟人,這次是柳玉瑩,她由司機送來做產檢的,汽車駛入醫院大門口的時候,剛好看到張揚,柳玉瑩落下車窗叫著張揚的名字。
張揚今兒算是理解什麼地球村的概念了,這世界真是太小了,走哪兒都能遇到熟人,他向柳玉瑩乘坐的那輛紅旗車走去,柳玉瑩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讓司機把車開到停車場等自己,她懷孕數月,小腹凸起,孕味十足。
張揚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柳阿姨!」
柳玉瑩點了點頭,微笑道:「什麼時候到東江來的?」
「昨天,有位同事病了,我剛到醫院裡來探望。」
柳玉瑩道:「我來做個體檢,和產科李主任約好了。」
張揚道:「最近身體還好吧?」
柳玉瑩點了點頭道:「還好,感覺身體狀態不錯,就是這兩天這孩子動的頻繁了一些,總是踢我,所以我來做個全面檢查。」
張揚伸出手幫她診了診脈,確信柳玉瑩的身體毫無異狀,輕聲道:「柳阿姨放心,你沒事的。」
柳玉瑩對張揚的醫術深信不疑,既然他說自己沒事,就確定沒事,如果不是和產科李主任約好了,她都想現在就回去了。見到張揚,她不由得想起了楚嫣然,在她心底深處始終是把張揚和楚嫣然視為一對的,雖然他們已經對外宣稱分手,可柳玉瑩看得出來,兩人之間余情未了。柳玉瑩本想問問張揚和楚嫣然最近有沒有聯繫過,可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身為省長夫人,她的心思也非尋常人能夠相比,柳玉瑩道:「在南錫的工作還順利嗎?」
張揚點了點頭。
柳玉瑩道:「你宋叔叔最近也忙得很,有空來家裡坐坐,我想他也很想見你。」
張揚卻不這麼想,他和宋懷明的關係是建立在楚嫣然的基礎上,他和楚嫣然分手,宋懷明愛屋及烏,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當初他去考察新機場項目的時候就曾經對張揚疾言厲色,這也並不是因為宋懷明的心胸有問題,每個當父親的都會這麼做,誰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受到委屈。張揚道:「有時間我會過去!」
柳玉瑩當然知道張揚是在敷衍自己,她也沒有點破,輕聲嘆了一口氣道:「年輕人生氣拌嘴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都端著架子,誰也不肯低頭,隔閡只會越來越深,你是男孩子,應該主動一點,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和嫣然,真的不希望你們從此形同陌路。」
張揚只是點頭。
柳玉瑩又道:「文夫人也是這麼想,昨晚我們通電話的時候還提起過你和嫣然的事情,我們都為此感到惋惜。」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張揚,你這次來東江是不是為了迎接文夫人?」
張揚沒說話,心說羅慧寧什麼時候來,他都不知道。
柳玉瑩卻不知他和文家的關係因為秦萌萌的事情已經產生了隔閡,微笑道:「明晚他們就到了,我這次非得讓她給你好好上一堂課。」
張大官人道:「柳阿姨,您趕緊去做檢查吧,萬一耽誤了可不好!」
柳玉瑩這才想起自己和李主任約好了時間,只顧著和張揚說話,把這茬事情給忘了,她笑道:「那好,我先走了,別忘了,有空去我家坐坐。」
張揚目送柳玉瑩離去,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他伸手一摸額頭,全都是汗水。他有種迫切的感覺,想要馬上離開東江這座城市,他不想面對文國權和羅慧寧,他和楚嫣然的訂婚,雖然有他們彼此相愛的成分在內,可是真正的推動者卻是乾媽羅慧寧,張揚一直都不願想這件事背後代表的意義,可事情發展到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和楚嫣然訂婚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也關係到文宋兩家的關係,乾爹文國權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將宋懷明更緊密的團結在了他的身邊,他有他的政治目的。
張揚實在不願想得更深,任何的親情一旦上升到政治範疇都會變得無比蒼白,張揚不願繼續想下去,他不想破壞某些感情在心中的美好,如果可以他寧願把這種美好的感覺永遠保留下去,所以張揚寧願選擇逃避。
柳玉瑩走上門診部台階的時候,回過頭去,看到張揚遠去的背影,她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也許現在年輕人的感情並不是她能夠了解。她轉身走向大門,拉開大門的門帘,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柳玉瑩驚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她下意識的用雙手護住肚子,這是母性的本能反應,就算摔得鼻青臉腫,她也要保護好腹中的胎兒,這一跤摔得很重,沒等她看清周圍的情況,就感覺有人在她肚子上狠踢了一腳,這一腳踢在了她的雙手上。雖然有雙手的防護,柳玉瑩還是感覺到痛不欲生,她驚聲尖叫起來。
張揚並沒有走遠,他的腦子裡仍然在回想著剛才的事情,雖然神不守舍,可柳玉瑩的尖叫聲仍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猛然轉過頭去,看到了在台階上翻滾的柳玉瑩,看到了周圍向她圍攏的人群。
張揚暗叫不妙,他顧不上多想,以驚人的速度衝到柳玉瑩的身邊,一把推開幾名圍觀的群眾,大吼道:「都給我閃開!」
柳玉瑩捂著肚子,一張面孔變得煞白,腹部刀絞般疼痛,她感覺雙腿間有一股熱流湧出,內心惶恐到了極點,這時候她看到了張揚,一把抓住張揚的手臂,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她抓得如此用力,甚至於指甲都要掐入張揚的手臂里,她哀求道:「張揚……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張揚強忍驚慌,顧不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接連點中了她身體的數處穴道,右掌抵住她的小腹,一股溫和的內力注入她的體內,柳玉瑩感覺到疼痛稍減。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醫院的醫生護士聽說門外有孕婦跌倒,也匆匆趕來,一名急診室的醫生過來想要為柳玉瑩檢查,卻被張揚怒吼道:「滾開,任何人都不要碰她!」
柳玉瑩緊咬嘴唇,一張面孔蒼白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這時候宋懷明的司機也聞訊趕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嚇得魂飛魄散,今天是宋省長專門讓他陪同柳玉瑩過來做產檢,一再叮囑他要小心照顧,想不到停車這會兒功夫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如果柳玉瑩母子有一個人有事,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那司機嚇得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把你們院長給我叫來……這位是宋省長的夫人……」
省人民醫院所有的領導都被驚動了,宋省長的夫人在門診部大門口被人給撞倒在地,而且她還懷著身孕,這可不是小事,別說是省長夫人,就算是普通群眾,其影響都是極其惡劣的,醫院要承擔重大的責任。
省人民醫院院長當即組織各科室專家來到現場,卻看到周圍醫護人員圍了一圈,一個年輕人正在為柳玉瑩緊急施救,張揚右掌貼在柳玉瑩的腹部,感覺到胎兒的心跳漸漸恢復正常,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色:「沒事,胎兒沒事!」
柳玉瑩聽他這樣說,一顆心方才稍稍放下來,雙目之中淚光閃動。
張揚抱起柳玉瑩的身體,將她小心地放在推車之上,此時所有人都留意到地上的那灘血跡。
剛剛趕到的產科李主任也過來為柳玉瑩緊急檢查,柳玉瑩道:「張揚……我孩子真沒事?」
張揚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保證會讓你母子平安。」
李主任皺了皺眉頭道:「年輕人,請你不要在這裡影響我治療!」
柳玉瑩道:「我……只信張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