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達當著李長宇的面給張揚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之後,夏伯達拖著官腔道:「小張啊,李副市長到了,今晚六點半在市政府一招為李副市長舉辦接風宴,你也過來參加吧!」
張揚握著電話接連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夏市長,我還是別去了,我感冒了,太重,萬一我把你們這幫市裡領導都給傳染了……我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阿嚏!阿嚏!」
夏伯達皺了皺眉頭,從電話中可以聽出張揚並沒有說謊,這廝的鼻音很重,不停打著噴嚏,夏伯達道:「既然這樣,你好好在家養病吧。」
張揚道:「不好意思,夏市長,您幫我跟李……李副市長解釋一下……阿嚏!」
夏伯達掛上電話,無奈的向李長宇搖了搖頭。
李長宇道:「張揚病了?」
夏伯達道:「感冒了,晚上過不來了。」
李長宇點了點頭,其實他覺著晚上這種場合張揚並不適合來,畢竟張揚的級別擺在那裡,就算來了也只能起到陪襯作用。
夏伯達整理了一下文件道:「走吧,咱們一起過去。」
正如李長宇想的那樣,張揚的確不想去當陪襯,這種官方的接風宴,他去沒多大意思,比自己級別高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他去,也不一定能輪到他和李長宇敘舊,何必呢,還是將機會讓給需要交流的人去吧。
張大官人認為自己和李長宇之間不需要交流,彼此的那點兒根底誰都清楚,張揚一邊咳嗽一邊擦著鼻涕,平時他都住在體委招待所,梁成龍雲曦山莊的那棟別墅,他偶爾也會去,不過很少一個人去,現在體委這片地即將拿出來拍賣,張揚也是時候該考慮去哪兒住的問題了。
張揚盤膝坐在床上,修習了一下內力,他這次感冒受涼只是其中一個很小的因素,主要還是雙修的時候出了點問題,仔細考慮了一下,他和秦清之間的功力相差還是有些太遠,這種雙修對秦清的好處大一些,而且秦清不懂得怎樣配合他修鍊,所以才出了點小岔子,好在不太嚴重。
內力在張揚的體內生生不息循環不斷,很快他的頭頂就蒸騰出裊裊的霧氣,張大官人一呼一吸,口中白汽徐徐噴出,足足運行了三個周天,他方才緩緩將內息納入丹田,周身的衣物都已經被汗水濕透。此時感覺身體輕鬆了許多,張揚脫下衣物,來到浴室內打開熱水衝去一身的汗水,正在洗澡的時候,聽到門鈴響了,張揚大聲道:「等會兒!」
他拿起一條浴巾圍在腰間,然後去開了房門,卻是常海心站在門外,她看到張揚穿成這個樣子來開門,俏臉不由得紅了起來:「你穿這麼少,不怕感冒加重?」
張揚笑了一聲道:「我身體棒的很,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進來!」
常海心咬了咬櫻唇,不好意思走進去,將手中的一包葯遞給他道:「給你買的葯!」
張揚微笑接了過去,常海心垂下睫毛不敢看他:「我走了!」
張揚道:「進來吧,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屋裡換身衣服,然後請你去吃飯。」
常海心聽到他已經不再咳嗽,也不再打噴嚏,這才相信他病真的好得差不多了,常海心低著頭來到房間內,在外面的沙發上坐下。
張揚則走入裡間去換衣服,他一邊穿衣服一邊道:「茶几上有剛泡好的大紅袍,你自己拿杯子!」
常海心應了一聲,找出一個茶杯,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輕聲道:「這兒是不是很快就要拆了?」
張揚道:「是啊!年前土地拍賣就得完成,如果不是陳市長在這個關鍵時候病了,這件事早就完成了。」
常海心看到張揚的衣服丟得到處都是,幫他整理了一下,不小心從衣服上抖落了一張紙條兒,拾起一看,卻是前往嵐山的過路費小票,常海心看了看日期,上面寫著昨晚8:35,她想了想,昨晚張揚提前離場,原來是去嵐山,常海心沒吭聲,把衣服給放入臟衣筐里。
張揚的手機就在茶几上,偏偏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常海心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是秦清的,她給秦清當了這麼久的秘書,當然一看就知道,常海心道:「電話!」
張揚穿著黑色皮夾克從裡間走了出來,拿起電話道:「喂!」
秦清溫柔的聲音在那端響起:「是我!」
張揚笑道:「病好了嗎?」
秦清嗯了一聲,小聲道:「真的很靈驗,我今天一點事情都沒有了。」
張揚笑道:「我早就說過你會沒事!」當著常海心的面自然不能說什麼過火的話,張揚道:「我這裡還有客人,等我忙完再給你電話。」
秦清道:「下周我可能會去南錫,文總理提議南錫和嵐山共同開發深水港,省里也是這個意思,今天的常委會上,常委們已經通過了決議,下周常書記會親自去南錫和你們徐書記商談合作的細節,他讓我一起過去。」
張揚笑道:「好啊!」說到這裡,他輕聲咳嗽了一下。
秦清關切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感冒了?」
張揚道:「沒有,好著呢!」他掛上電話,看到常海心坐在那裡若無其事的喝茶,常海心越是表現出坦然,張揚越是感到心虛,這丫頭也是聰明絕頂的人物,難道她從自己的對話中聽出來了什麼,張揚笑了笑道:「朋友的電話!對了,想好沒有,晚上去哪裡吃飯?」
常海心道:「隨便,你請我吃飯,我不挑剔!」
張揚道:「當然是主隨客便,你說!」
常海心嫣然一笑道:「那……你陪我去吃麥當勞吧!」
張大官人一聽就頭大了,他最不喜歡吃的就是這些洋快餐,偏偏女孩子都好這一口,他只能點了點頭道:「成,我就陪你吃一次垃圾食品。」
當晚組織部長孔源很高興,這趟南錫之行他沒白來,送來了一位副市長,發現了一位很有潛質的女幹部,南錫市宣傳部副部長楊文媛是個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人,很會說話,陪著孔部長在寶蓮寺轉了一圈之後,同志間的友誼突飛猛進,孔部長已經暗示她要深入談話,楊文媛愉快的表示,回頭要去孔部長的房間,繼續聆聽領導教誨。
這場接風宴雖然是為李長宇接風,可主題還是圍繞組織部長孔源進行,孔部長的級別擺在那裡,他在今晚就是眾所矚目的中心,喝了幾杯酒之後,孔源已經捂住了杯子,他微笑道:「我酒量不行,大家隨便進行。」
徐光然道:「孔部長,您不喝白酒就改喝太雕吧!」
孔源笑著搖了搖頭道:「不行了,人上了年紀,身體大不如從前了,現在酒量也是每況愈下,我年輕的時候,可以喝到八兩,可現在,二兩酒就醉了。」
夏伯達笑道:「我和孔部長有同感,過去我能喝二兩,現在嘴一沾酒杯就醉了。」他今晚一直喝得都是飲料。
李長宇微笑道:「那是夏市長會保養,我一直都喝不多,雷打不動的半斤酒,讓我多喝我也喝不下,喝酒方面還是隨意的好,不要勉強。」
徐光然笑道:「李市長說得對,有多大酒量就喝多少酒,千萬別逞強,什麼東西都不能過量,酒喝多了會醉人的。」
夏伯達留意到徐光然對李長宇的稱呼是李市長,而不是李副市長,當著自己的面他這樣稱呼李長宇,根本是對自己的一種冒犯,當著這麼多的幹部,他徐光然難道不應該在李長宇的市長頭銜前加一個副字,這樣稱呼,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以後他夏伯達的市長權威已經受到了挑戰。
多數人都聽出徐光然剛才的那句話,話裡有話,孔源道:「酒喝多了不僅會醉人,搞不好還會死人的,所以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量,如果掌握不好,傷害的只能是自己。」
夏伯達笑道:「所以我戒酒了,不喝,我沒那個酒量,我就不沾!」他望著李長宇道:「李市長比我能喝,你得陪徐書記好好喝!」
李長宇聽得明明白白,兩位南錫的最高領導人正借著喝酒這件事較勁呢,他們表面上是談論喝酒,實際上是在給自己上課。眼前南錫的政壇,比他想像中更加錯綜複雜,徐光然和夏伯達之間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係,自己的到來會不會讓他們產生同仇敵愾的心理?這一切都需要時間來驗證,哪怕是掩飾最好的政客,也會在時間的面前一層層剝掉他的偽裝,李長宇清醒的認識到這一張張的笑臉的背後寫滿了虛偽,多數人都不歡迎他的到來,還有相當的一部分人對他抱著質疑的態度,想要在南錫儘快展開局面,就必須在所有人的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讓別人認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徐光然端起酒杯道:「今晚我代表南錫市全體市委領導,歡迎李市長的到來,希望長宇同志能夠在南錫開展出一片新的氣象。」
明眼人都能夠看出,徐光然在有意識的捧李長宇,他捧李長宇就是在貶夏伯達。夏伯達的內心中很是鬱悶,在得知李長宇來到南錫的消息之後,他首先想到的是一致對外,想要和徐光然暫時聯手,把李長宇邊緣化,可是從今天徐光然的表現來看,這隻老狐狸處處流露出向李長宇示好的意思,難道他想和李長宇聯手對付自己?夏伯達想到這裡,心中頓時感覺到不安了,李長宇此來南錫是省里的決定,可以說是省委書記喬振梁的意思,自己是當年顧允知離職前提拔起來的幹部,他這種人的身份很敏感,按照官場上不成文的規矩來說,現任領導不可能對自己委以重任,喬振梁難道想動自己?可夏伯達認為自己沒什麼毛病,自從他來到南錫之後,一直小心謹慎,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後行,喬振梁應該挑不出自己的毛病。
望著熱切交談的李長宇和徐光然,夏伯達忽然感到了一種危機感,徐光然一定看到了李長宇背後的力量,他不是顧忌李長宇,而是顧忌省委書記喬振梁,反觀自己,徐光然根本用不上害怕自己。
徐光然喝酒的時候,悄悄觀察了一下夏伯達的臉色,雖然夏伯達仍然帶著謙和的笑容,可他的眼神已經變了,徐光然對夏伯達相當了解,確定李長宇來南錫當副市長之前,夏伯達就主動向自己示好,他的意圖很明顯,想要和自己聯手,把李長宇邊緣化,可徐光然認為夏伯達想得太簡單了,省里不會平白無故的把李長宇派過來,他和夏伯達聯手,反而會弄巧成拙,會讓省里對他們的領導層越發反感,發現問題就要針對問題進行及時調整,徐光然的策略就是先求穩,最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只有穩定下來,才能把這些煩心事一件一件的解決,一件一件的梳理清楚。李長宇也好、夏伯達也好,他們歸根結底只會為他們自己的政治利益服務,而不會為了他徐光然服務,在徐光然的眼中,他們誰當市長都沒有任何分別,關鍵是,誰不會損害他的政治利益。
孔源以一個局外人的目光冷眼旁觀著眼前的一切,政治就是一場接著一場的權力鬥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南錫未來的政治鬥爭是省委書記喬振梁一手導演出來的,孔源只是負責調度,他把人帶到地方就算完成了任務,以後這些地方幹部怎樣斗,他才懶得去管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