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賢道:「因為他害怕來找我的事情被別人知道,所以每次都是偷偷的來,我決心殺他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如果事情敗露,我就自殺,帶著許常德的兒子一起自殺!」沈靜賢的性情在歷經這麼多的挫折之後極其的孤僻怪異,想出這麼極端的處理方法並不意外。
她嘆了口氣道:「可能老天想讓我逃過一劫,他死在了汽車裡,而且死亡的地方是在他自己的家門口,誰都沒有想到是我下的手。」
張揚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這件事,可是聽沈靜賢將當年的一件謀殺案詳細說出來,手心中也全都是冷汗。
沈靜賢道:「我當時就不想活了,可是看到兒子,我又覺著這麼死,他太可憐,我的人生已經徹底被我毀掉了,可是我無權毀滅一個孩子的人生,這樣的想法讓我放棄了死亡,沒過多久,我發現自己又懷孕了,我丈夫死了,許常德和我也已經很久沒有來往,這個孩子只能有一個解釋……」
張大官人早就猜到了這件事,低聲道:「你是說,蘇媛媛是我姐……」
沈靜賢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不錯!她是張解放留給我的孽種,她就是你的姐姐!」
張揚嘆了口氣,紅顏薄命,這沈靜賢的命運的確太凄慘了。
沈靜賢道:「從她生下來那一天起我對她就沒有過好臉色,可是這孩子很懂事,從小就孝順,哪怕……我對她再不好,她都是全心全意的疼我孝順我。」說起蘇媛媛,沈靜賢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慈祥之色,她黯然道:「或許她的出生,就是為了替那個畜生還債的。」那個畜生自然指的是張揚的老爹。
沈靜賢道:「許常德官運亨通步步高升,他徹底斬斷了和我之間的來往,只是每年都會寄錢給我,他也知道蘇媛媛絕不是他的女兒,他寄給我錢,目的是為了他的兒子,我把他寄給我的錢全都存了起來,一次都沒有動用過,我註定要活在仇恨里,我的仇恨殺死了張解放,可是折磨得卻是我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一天好過過!」
張揚點了點頭,仇恨是把雙刃劍,傷害別人的同時,也會損傷到自己。
「國澤長大之後,他主動聯繫了我一次,他想幫國澤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我拒絕了,我不想國澤和他發生任何的聯繫,他走的時候留下了一筆錢,很大的一筆錢,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早晚都會出事……」
沈靜賢道:「我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本以為我就要慢慢死去,死在仇恨里,可是一個意外的電話卻讓我重新回到噩夢之中,我和許常德的事情並不只有張解放知道,當時廠里有個宣傳員叫李同育,他和張解放的關係不錯,張解放又一次喝醉了酒,把我和許常德的關係對他說起,我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隔了這麼多年還會找到我,可能是張解放陰魂不散,李同育讓我叫媛媛做偽證,他要把陳崇山置於死地……」
事到如今,張揚已經完全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沈靜賢的一生無疑是可悲的,她反抗過命運,試圖改變過命運,可是她的命運註定只是一個悲劇。
張揚道:「你有沒有覺著,那樣做對蘇媛媛很殘忍?」
沈靜賢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喜歡杜天野,那樣做的確太殘忍,我毀掉了她的感情,毀掉了她的希望,李同育報復的不僅僅是陳崇山,還有我和我的女兒……」說到這裡,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張揚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激動。
沈靜賢過了好一陣子才平復下來,氣喘吁吁道:「前兩天聽到李同育的死訊,以後再也沒有人威脅我了,我卻忽然間感覺到自己這麼些年一直都活得糊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能是我要死了,我忽然間醒悟了,我一心想要報復別人,可最終報復的只是我自己,我折磨了自己,折磨了兒女,我甚至都沒有好好對待過媛媛……」
張揚道:「還有機會,只要你有信心,身體一定可以好轉,你可以彌補過去的一切。」
沈靜賢搖了搖頭道:「太晚了……我不想改變什麼?我也不想繼續活在仇恨和自我折磨中。張揚,這些事,我壓在心頭多年,從沒有告訴任何人,現在全都對你說了出來,心裡感覺舒服了許多。」
張揚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
沈靜賢道:「無所謂,我死後,別人說什麼我也聽不到,恥笑我辱罵我我都無所謂。」她伸出手抓住張揚的手臂,充滿懇請道:「無論怎樣,媛媛都是你的姐姐,這孩子心善,國澤我不擔心,我最擔心的就是她,我擔心她以後會受人欺負,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她。張揚!我知道我沒資格求你,但是,我還是厚顏說一句,照顧好你姐姐,不要讓別人欺負她,好嗎?」
張揚道:「好!」
聽到張揚的承諾,沈靜賢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她低聲道:「你和張解放不同,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張大官人心中暗忖,除了這身皮囊,自己和張解放可以說沒有任何的關係,從他目前了解到的張解放,這個親生老爹人品真是夠嗆,可是人既然已經死了,也就不必深責了,張大官人對待自己人從來都是寬容的,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輕聲道:「有件事我想問你,當年你們一起在小石窪村下鄉插隊,王均瑤和許常德是什麼關係?」
沈靜賢道:「你說她?」
張揚道:「許常德有個兒子叫許嘉勇,和她又有怎樣的關係?」
沈靜賢道:「在小石窪村的時候他們就是戀人,許常德對她一往情深,可是王均瑤的心很大,她不甘心一輩子留在那窮山溝里,後來不知她為什麼就走了,沒幾年聽說她偷渡去了國外。至於許常德的那個兒子,我並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我知道,許常德的老婆不能生育,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張揚點了點頭。
沈靜賢有些疲憊了,她閉上眼睛道:「該告訴你的,我都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張揚和杜天野本想離去,可蘇國澤盛情挽留兩人在他家裡吃飯,於是幾個人就在他們家巷口的母雞煲簡單吃了點,張揚之前和蘇國澤接觸的不多,借著這個機會他仔細觀察了一下蘇國澤,發現蘇國澤的面部輪廓和許常德果然有幾分相似,這世上恩恩怨怨實在難說,他決定把沈靜賢告訴他的這個秘密藏在心底。
蘇國澤最近生意做得不錯,現在摩托車生意大火,他的專賣店也算得上日進斗金。蘇國澤首先向兩人表示了感謝,他向張揚道:「張主任,照你看,我媽的情況怎麼樣?」
張揚道:「她的肝腎功能都出了問題,情況不容樂觀。」
蘇國澤黯然道:「也就是說沒希望了?」
張揚實話實說道:「最關鍵的問題是她已經喪失了求生的慾望。」
蘇國澤道:「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好不容易我的生意有了些起色,我本來想過段時間帶她去四處轉轉,可是……」
張揚道:「心病還需心藥醫,你們兄妹倆有時間多陪她說說話,也許能讓她放棄尋死的念頭。」
蘇國澤點了點頭道:「麻煩你了!」
張揚道:「不用客氣,蘇媛媛是我們很好的朋友。」
杜天野有些詫異的看了張揚一眼,心說這廝什麼時候和蘇媛媛成了好朋友了?
臨走的時候,張揚又打包了一份母雞煲,給顧養養送過去。
來到醫院,胡茵茹在病房裡陪著顧養養,看到張揚過來,胡茵茹不禁笑道:「怎麼這麼晚才過來?養養不吃飯,一直說你會給她送飯過來。」
顧養養聽她這樣說,俏臉不禁有些發紅:「我……我只是沒有食慾……」
張揚歉然道:「因為中途有點事所以耽擱了!」他將砂鍋放在床頭柜上。
顧養養道:「好香啊!」
張揚笑道:「母雞煲,生意特好,我沒帶東西,乾脆連他們的砂鍋一起買過來了。」
胡茵茹掀開砂鍋,頓時室內香氣四溢。她找了小碗盛了一碗湯,喂顧養養喝,顧養養喝著鮮美的雞湯,偷偷看著張揚,心中幸福到了極點。
張揚道:「爸呢?」
胡茵茹道:「我看他太累,所以替他照顧養養,讓他去隔壁休息了。」
張揚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他心底肯定不好受。」
顧養養道:「姐夫,我想求你一件事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