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翼道:「一定要提防他出逃,廖偉忠的兩個孩子都在國外,他妻子在英國陪讀,他的父母也已經去世了……」說到這裡馬天翼的內心變得沉重起來,他對廖偉忠還是疏忽了防範,如果廖偉忠真的聽到了風吹草動,利用這次的機會出逃,那麼造成的損失必然是巨大的。
他匆匆趕到了李長宇的辦公室,向李長宇彙報了這件事的進展情況,李長宇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事實證明馬天翼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廖偉忠的確有問題,他當初從大局出發,勸馬天翼要在這件事上盡量採取低調處理,現在看來這件事是蓋不住的,李長宇感到相當的糾結,南錫一件事接著一件事,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幹部隊伍中再出現大的違紀問題,可廖偉忠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馬天翼道:「李書記,必須馬上對廖偉忠採取控制措施,一旦他潛逃出境,再想抓他就難了。」
李長宇道:「現在並不能證明他就要潛逃出境,他應該不知道楊芸的事情被發現了吧?」
馬天翼道:「可能從薛志楠被抓開始,他就做好了潛逃的準備,之前他表現出的憤怒和不平,可能是向我們故布疑陣,用來迷惑我們,我剛剛調查過,他的妻子去英國不久,還是薛志楠被控制之後的事情,我看他早有出逃的準備。」
李長宇習慣性的摸出一支香煙點燃,這件事上馬天翼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自己有所失誤,他沉默了一會兒道:「馬上派人去雲南,控制廖偉忠,把他帶回南錫。」
廖偉忠是在從雲安逃往緬甸的途中被警方逮捕的,南錫警方反應及時,和雲南警方聯手將廖偉忠堵截在了邊卡,得知廖偉忠被抓住之後,南錫市的各位市領導全都鬆了口氣。
廖偉忠一直都在留意公安內部的動靜,楊芸提供證據之後,他就預感到這件事不妙,所以及時做出了出逃計劃,可是他沒想到警方這次的反應速度會這麼快,搶在他離開國境之前將他抓住。
再次見到廖偉忠,馬天翼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就是幾天前還意氣風發的煙廠管理者,南錫企業界的風雲人物。
廖偉忠笑了笑,他習慣性的掠了一下頭髮:「過去我一直都染髮,真正的樣子是不是嚇了你一跳?」
馬天翼道:「沒想到你頭髮白了這麼多。」
廖偉忠道:「我在煙廠工作了三十五年,在最高領導的崗位上幹了八年,八年前我還是滿頭黑髮,可現在已經是白髮蒼蒼,我可以說,我的頭髮是為這個企業操心變白的。」
馬天翼道:「你覺著很不公平?」
廖偉忠道:「這個位子本不該屬於我。」
馬天翼道:「犯了錯,就得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後果,誰也不想坐在階下囚的位置上,可是你不坐,就證明我們的法律是不公正的,就是對老百姓不公平的。」
廖偉忠道:「給我一支煙。」
馬天翼對他的態度還算是友善,拿起一盒玲瓏塔遞給了他,廖偉忠接過那盒煙,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他對這個牌子再熟悉不過,玲瓏塔的品牌正是他一手開創的,當初他接手南錫捲煙廠的時候,煙廠的年收入不過千萬元,可是現在每年創造的利稅已經達到五十億元,整個平海幾乎百分之九十的煙民都在抽著南錫捲煙廠出品的香煙,進入九十年代之後,南錫捲煙廠已經成為平海煙草行業的老大,廖偉忠帶領企業想要躍升一個台階,開始打造一品錦灣的高檔品牌,根據目前的市場回饋來說,產品的認同率相當高,可以預見,一品錦灣必將成為捲煙廠的拳頭產品,明年煙廠的利稅極有可能實現翻番。想到這裡,廖偉忠的內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悲哀,他點燃了一支香煙,用力抽吸了一口,從鼻腔中噴出兩條煙霧,煙霧隨即在他的面前彌散開來,讓他滄桑的面孔顯得有些模糊。
馬天翼道:「為什麼要逃?」
廖偉忠反問道:「為什麼要抓我?」
馬天翼道:「你對楊芸做了什麼?」
廖偉忠道:「馬書記,你做紀委工作這麼多年,對當官的風險怎麼看?」
馬天翼道:「風險很大!」
廖偉忠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他又抽了一口煙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身敗名裂,回想起來,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些年這麼辛苦究竟為了什麼?」
馬天翼道:「你是共產黨員,當年對黨旗宣誓的時候你說過什麼就是為了什麼!」
廖偉忠道:「處在我的位置,面臨的誘惑很多,我自問還算是個立場堅定的人,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叫什麼我都不知道,其實那天我也喝了很多酒,所以我的自控能力就變得很差。她奉獻自己是有目的的,我認為我和她之間是一種利益交換。」
「利益交換?你在拿國家的利益去交換!」馬天翼的語氣頓時變得嚴厲了起來。
廖偉忠道:「馬書記,我知道你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從你來到南錫,你就認定了我,你以為我在揮霍國家的財產?在你對我下定語之前,我要說幾件事,你有沒有了解過煙廠這八年的發展?你有沒有看到過我們對南錫發展所作的貢獻,我們每年上繳的利稅已經達到五十億元,我提高職工的福利待遇,你們有沒有看到?而我每年從煙廠拿走的只是一份工資,外加年終的分紅,去年我從煙廠拿走了十萬塊分紅,全都寫在賬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能這已經成為很多人舉報我的理由,這八年,我從煙廠一共拿走了五十萬的分紅,你認為多嗎?」
馬天翼道:「五十萬,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廖偉忠道:「五十萬和五十億的利稅相比算什麼?國外同樣的企業,和我處於同樣位置的人,他們的年薪至少五千萬人民幣起步,我拿著不多的薪金,帶領著這麼大的企業,付出的精力和承受的壓力卻是超出他們無數倍的,你認為公平嗎?」
馬天翼道:「你有件事沒有搞清楚,是國家給你這個位子,你是給國家打工的,捲煙廠不是你個人的,你說的這一切並不足以成為你揮霍國家資產的理由。」
「我揮霍了嗎?錦灣大酒店裝修奢華也成為舉報我的理由,什麼叫企業形象?做官我不在行,可是做企業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不認為自己是個清清白白的官員,可是我也沒有你們想像的那樣不堪,我既然敢讓你來查我,我就不怕你查出問題,你現在把我控制起來,理由是什麼?是因為我貪污還是受賄?我都沒有做過,我的兒女出國是我利用自己的關係送出去的,和企業沒有任何的關係。」
馬天翼道:「自己的關係?如果你不在捲煙廠廠長的位置上,你的這些關係會為你真心誠意的辦事?」
廖偉忠道:「其實從你們調查薛志楠開始,我就知道早晚你會把這把火燒到我的頭上。」
馬天翼道:「我針對的不是你個人,而是你的行為。」
廖偉忠道:「我這個人做事過於高調,槍打出頭鳥,在國內永遠都是這個道理,很早有人就勸我要收斂一些,而我始終學不會,今天終於栽了跟頭。」
馬天翼道:「你很委屈?」
廖偉忠道:「你可以去仔細查看一下捲煙廠的賬目,我們的每一筆賬目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馬天翼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逃?」
廖偉忠道:「人對危險有種預感,我最近都有大禍將至的感覺,我過去雖然沒從企業拿走任何錢,可是我給無數人批了條子,煙廠的香煙緊俏,有多少關係戶找到我,給我送錢,又有多少市領導打電話讓我給他們的關係網開一面,我雖然沒有從中獲利一分一毫,可是你們一旦查起來,這些都會成為我的罪狀,我明白,牆倒眾人推,我現在已經是人人喊打了。」
馬天翼道:「你不承認你錯,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到別人的身上,可看看你所做的一切,你任用你的內弟薛志楠為大成印務的總經理,我們目前已經掌握了他通過你的關係向外批條的事情,每年通過他發出去的關係煙就有幾萬箱,他從中獲取的利益決不下百萬,你可以推得一乾二淨,可是你的家人呢?你妻子在南錫的時候也沒少做過這方面的事情,你兒女的學費和生活費每年都在二十萬以上,請問以你公示的經濟收入如何能夠支撐?」
廖偉忠道:「一直以來你們調查薛志楠的用意就是為了要查到我身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無話可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