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官人這會兒也才認出,被打劫的這位女孩是縣委招待所的耿明明。張揚道:「耿明明?」
耿明明點了點頭,驚魂未定道:「謝謝張書記。」
張揚看到她仍然沒有起來,躬下身去,關切道:「你有沒有受傷?」
耿明明皺了皺眉頭道:「可能摔倒時腳扭到了!」
張揚蹲了下去,檢查了一下她的足踝,看到她右腳的足踝腫起了老高,幸運的是並沒有骨折,張揚道:「只是崴到了,不要緊。」
在耿明明心中,張揚無疑是位大領導,濱海縣的第一領導人,平時她去張揚那裡打掃衛生的時候也很少跟他交談,不是不想,是因為她不敢,現在張揚不但救了她,還如此平易近人,耿明明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張揚先給110打了電話,然後又打電話給程焱東。在縣委招待所附近發生了搶劫案,這無疑是對濱海公安系統的挑戰,可程焱東趕到的時候110還沒有來到。
張揚看了看時間道:「焱東,你從招待所到這裡花了十分鐘,我在你之前先給110打了電話,到現在還沒見他們人影。」
程焱東點了點頭,他去看了看兩名喪失反抗能力的劫匪,兩人傷得雖然很重,可好在還有一口氣在,程焱東到達現場接近十分鐘,110方才趕到了。
程焱東問張揚:「剛才你報警的時候沒表明身份?」
「有必要嗎?」張大官人反問道,難道出警速度還和報警者的身份有關嗎?
當晚負責出警的兩名警察走過來之後,才知道情況非常嚴重,然後他們認出了縣委書記張揚,接著又認出了新來的公安局長程焱東,兩名警察嚇得腿肚子都抽筋了,他們不是不明白,這種效率肯定被抓住毛病了。
張揚倒沒說什麼,他是縣委書記,犯不上跟這兩名小警察一般見識,更何況現在程焱東已經來了,他不需要越級去過問這種事。
程焱東臉色嚴峻的看著那兩名警察:「很好,出警很及時嘛!從報警到現在才25分鐘啊,不錯,很不錯了!」
兩名警察當然聽出程焱東說的是反話,或許是被嚇傻了,那名矮個的警察哆哆嗦嗦道:「程局,路上堵車……」他說完就知道壞了,自己怎麼說出這種混賬理由來?他的同伴恨不能用膠帶把這廝的嘴巴給封上,麻痹的堵車!大半夜,馬路上就沒幾輛車,你倒是找個別的理由啊!
張揚忍不住笑了一聲,此時救護車也到了,兩名搶劫犯被張揚傷得不輕,必須先送醫院進行一些必要的處理。耿明明沒太大的問題,她一瘸一拐的扶起自行車,張揚向程焱東道:「你安排人把耿明明安全送到家吧。」
程焱東點了點頭,他指了指兩旁的路燈道:「張書記,路燈晚上都不用開得嗎?這可是主幹道啊!」程焱東不是推卸責任,這的確是個問題,他們所在的道路是濱海縣城的主幹道,今晚路燈根本就沒有開,到處都是黑漆漆一片,在某種意義上為犯罪也創造了條件,這件事必須要做出改變。
張大官人這次選擇了低調,他叮囑程焱東,不要把他這次見義勇為的事情泄露出去,不然又得招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張揚現在想起新聞採訪就頭疼,無論誰一旦被記者盯上,等於失去了人身自由,而且這種事一旦傳出,市領導們又得覺著他在作秀了,功高蓋主的事兒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
市委書記項誠之前還只是對張揚有些不屑,可是當他知道張揚繞過自己,直接往國務院遞申請,要求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他對張揚剩下的就只有反感了。早在張揚來北港之前,項誠就有了一些心理準備,知道這小子是個麻煩,項誠是不想要他的,可是項誠又阻止不了這件事的發生,可以說,從張揚踏上北港的土地,項誠就開始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張揚來到北港十多天了,這段時間除了瞎貓遇到死耗子的救人事件,並沒有看到他的身上有太多的閃光點,項誠甚至認為張揚在政治手腕上有著很大的欠缺,畢竟他還年輕,一個才剛剛二十七歲的年輕人能有什麼管理經驗?他之所以能夠得到這樣的高位,其根本原因是他的背景,如果他沒有當副總理的乾爹,如果他沒有省委書記的岳父,這小子還不知在哪個小部門中打拚呢。
張揚救人之後,項誠又對他多了一條看法,那就是愛出風頭,年輕衝動,缺乏管理經驗,愛出風頭,這些因素在一起構成了項誠對他的最初印象,讓張揚去黨校作報告,是項誠故意為之,他的目的就是要張揚明白一個道理,很多時候風頭太勁也不是好事。這段時間以來,有很多人向項誠密切彙報張揚去濱海後的所作所為,在項誠的眼中,這小子純屬瞎折騰,到任這麼多天一件正事都沒做。
可是今天,張揚在召開的第一次縣委常委會上就公開宣布,他要撤縣改市,而且已經把申請遞到了國務院,最讓項誠感到惱火的是,這小子之前沒有流露出半點風聲,居然把自己這個市委書記繞了過去。他不會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根本就是存心故意。
項誠得知這一消息之後臉色一直都不好看,吃完晚飯後,一個人回到書房內,他在這個家裡擁有絕對的權威,一旦他生氣的時候,全家人都不敢打擾他。
項誠書房裡的電視機開的聲音很大,但是他的眼睛根本沒有看屏幕,連一分鐘都沒有,腦子裡想著濱海申請撤縣改市的事情,這件事早在兩年前,時任濱海縣委書記的昝世傑就提過,當時項誠拿到常委會上討論,獲得了多數常委的投票,最後得以通過,項誠是投了贊成票的,他和昝世傑的關係很好,昝世傑為了這件事沒少做他的工作,如果項城不點頭,昝世傑是不敢提出申請的。
項誠雖然點了頭,可是他卻知道這件事很難通過,雖然濱海方方面面的條件已經夠上了,但是每年這麼多地區提出申請,濱海的GDP在其中屬於落後的,昝世傑在高層也沒有任何的關係,想促成這件事太難。
如果項城出手,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應該早就完成了,只要他肯開口找薛老幫忙說話,薛老一定會幫助他,對於他的事情,薛老都是不遺餘力的,十年浩劫期間,如果不是他頂住壓力抱住了薛老,薛老估計等不到平凡的一天,薛老,乃至整個薛家都把他當成救命恩人看待,他挽救了薛老,等於挽救了薛老的政治生命,也就等於是挽救了整個薛家。了解項誠的人都知道,他從不把這件事對外人講,他也從沒有求過薛老闆辦事,正是因為此,薛老才越發的欣賞他,認為項誠這個人是忠義之士,對待薛家滿腔赤誠。
項誠雖然沒有開口求過薛老辦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能夠有今天的政治地位,和薛老的暗中相助有著必然的關係,薛老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更是項誠這一生中最為尊敬的人。
薛老也清楚項誠的政治能力有限,知道項誠最多只能走到這個高度,甚至有人認為目前的位置項誠都力所不逮,但是薛老認為項誠幹得還不錯,這也是項誠能夠連任兩屆的根本原因。
時代在改變,項誠明白自己不可能永遠在北港幹下去,終有一天,他會面臨離休,他也沒有想過更進一步,他只想在離休之前,安安穩穩的在北港市委書記的位置上一直幹下去。
北港的經濟雖然在平海處於末游,但是北港的官場卻一直都很穩定,在福隆港大火發生之前,北港的政治環境始終都是穩定的,項誠在這塊土地上擁有著絕對的權威。
然而自從組織上決定張揚要來濱海擔任縣委書記之後,項城的內心就變得不安,雖然他一直都在否認這種不安是張揚給帶來的,他甚至告訴自己,張揚只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罷了,但是事情在張揚來到北港十多天後,終於驗證了他的不安是有原因的,他對今天發生的一切,早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有任何一個官員會在任期內從頭到尾默默無聞地走到最後,項誠本以為張揚英勇救人的事情就是他的第一把火,現在忽然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想錯了,撤縣改市才是張揚的目的所在,這裡才是他想點起第一把火的地方。雖然撤縣改市之後,濱海仍然屬於北港,但是有個根本性的問題,隸屬層次會隨之改變了,濱海縣變成了濱海市,就不再由北港市直管,會改為省政府直管、北港市代管。隸屬層次的不同決定濱海的職權範圍也會有擴大,此消彼長,這就意味著項誠對濱海的控制力會削弱不少,而這正是項誠不願接受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