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還山看到這廝得意忘形的模樣,打心底給了他四個字的評語——小人得志!他也明白,張揚是存心故意的,故意在自己面前顯擺,宮還山恨不能將這廝從自己的辦公室內一腳給踹出去,狠狠踹出去,可這隻能是想想罷了。
宮還山道:「市領導得知了這個消息都非常高興,濱海撤縣改市對北港來說也是一件劃時代的大事,具有著非同尋常的歷史意義,所以市裡準備舉辦一個重要的慶祝儀式。」
張揚道:「宮市長,這儀式我看還是算了吧,現在濱海的財政並不寬裕,真要是舉辦儀式,那得花多少錢?我們也不是害怕花錢,只是覺著這種儀式沒有什麼特別的必要,辦與不辦對濱海日後的發展都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宮還山道:「這件事常委會上已經定下來了,下周吧,周省長會親自來北港,我們就借著這個機會搞一次熱鬧的慶祝儀式。」
張大官人心說好嘛,這根本不需要徵求我的同意啊,你們已經把事情給定下來了,省長周興民要來北港視察,這事兒我怎麼沒聽說?很快他就明白了,濱海雖然撤縣改市成功,自己仍然只是一個縣處級幹部,在官場上距離省長還遠著呢,當然私人關係另當別論。
宮還山看到張揚沒什麼反應,禁不住又道:「你聽我說話了嗎?」
張揚道:「聽到了,您都已經定下來了,我只能執行任務。」
宮還山道:「不是我定下來的,是常委會大家討論後的決定,濱海撤縣改市這麼重要的事情,總不能敷衍了事,不在乎花多少錢,主要是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宣傳一下,對提升濱海的城市形象也有很大的幫助,你說是不是啊?」
張揚道:「宮市長,既然領導們都決定了,那就辦一下。」
宮還山道:「這是好事,你怎麼還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張揚道:「咱們這次是小範圍的操辦,還是大操大辦?」
宮還山道:「既然辦了,就要大張旗鼓,力求花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起到良好的宣傳作用,借著這個機會,把濱海這座新興城市推介到全省,不!應該是全國人民的面前。」
張大官人總覺著宮還山這話說得有些大,這廝該不是故意借著這件事捧殺自己吧?這年頭人心是越來越複雜了,背地裡捅刀子的有,可明著捧殺你的也不少,張大官人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麼久,警惕性也變得越來越高了。這廝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宮市長,我們濱海現在缺錢啊,國家撥款沒到,省里撥款也沒到,市裡答應的那兩億……」
宮還山呵呵笑道:「張揚啊,你整天開口閉口就是錢,俗不俗?」
張大官人為之氣結,你丫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俗,這年頭辦什麼事不要錢?沒錢你讓我拿臉皮硬上啊?他憋著這話沒說。
宮還山道:「國家說過的事情能變嗎?市裡答應過的事情也不會改變,答應給你撥款兩億,就一定會兌現,你們的保稅區現在還處於規劃階段,說句不好聽的,八字還沒一撇呢,現在就要錢也說不過去吧,只要建設開始,你打個申請,我隨時就能把這筆款子給你劃撥下去。」
張揚心說你說得氣勢,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麼刁難我呢,再說了,你雖然是市長,可動用這麼一大筆資金還得項誠同意,他嘿嘿笑道:「宮市長,自從保稅區的事情確定,我這就落著望梅止渴了,反正到目前為止,撥款我是一分錢沒見著。」
宮還山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任何事都得一步一步的來,你不用著急。」
張揚道:「這次濱海撤縣改市做活動,市裡是不是能意思意思?」
宮還山道:「張揚啊,搞活動花不了幾個錢吧?如果這種事情都要市裡撥款,其他轄縣會怎麼想?他們會覺著市裡偏心,什麼好事都落在濱海頭上了,張揚啊,你也要多體諒市裡的難處,市裡都準備撥款兩億給你們了,活動這點小錢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多想想辦法,總之這次一定要搞得轟轟烈烈,要起到轟動性的宣傳效果。」
張大官人心中暗罵,合著你是拿小爺開涮呢,一分錢不掏,還想讓我搞活動,濱海哪有那麼多錢招待這麼多人白吃白喝?
宮還山道:「張揚,你這次是主人,一定要拿出風度,要讓兄弟城市看到濱海的變化,招待方面一定不能小家子氣。」
張大官人道:「啥?宮市長,您這打算請多少人啊?」
宮還山道:「兄弟城市的都要邀請,具體的人數還在進一步商榷之中,這周末能確定下來嘉賓名單,咱們的慶典儀式定在下周六,還有十多天,現在準備時間方面肯定來得及。」
張揚充滿嘲諷道:「宮市長,原來您都準備好了啊。」
宮還山微笑道:「保稅區落戶濱海,現在濱海撤縣改市的申請又正式獲批,雙喜臨門的大好事,對我們整個北港來說,都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張大官人心中暗罵,干你屁事!可今天明顯被宮還山這幫人趕鴨子上架了,這廝在宮還山辦公室里出來,氣悶的想罵娘。他本想去項誠那裡問問,借著濱海撤縣改市搞慶典的事兒究竟是誰的主意?可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己最近風頭正勁,別人看著他眼紅是難免的,不找點事情折騰折騰他,心裡肯定不平衡。項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沒有他點頭,宮還山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張大官人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走進了市委副書記蔣洪剛的辦公室。
蔣洪剛見到張揚過來,也是笑容滿面,他樂呵呵道:「張書記,恭喜恭喜,請坐,請上坐!」
張大官人苦笑道:「蔣書記,您這叫捧殺,我就快無地自容了,有老鼠洞沒有?我主動鑽進去!」
蔣洪剛笑道:「濱海撤縣改市成功,你現在已經是濱海市委書記了,我是北港市委副書記,比你還差半級。」
張大官人道:「蔣書記,那咱倆換換,您當我這個正職,我來干您的副書記!」
蔣洪剛笑道:「換就換,誰怕誰啊!」在張揚面前,他從不擺架子,原因很簡單,他這個市委副書記還真沒有多少驕傲的資本,別看張揚是個縣處級,在職權範圍內掌控的話語權比他強多了。
張揚拉了張椅子在蔣洪剛對面坐下,把剛才宮還山跟他說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蔣洪剛道:「這件事的確是常委討論的決定,濱海撤縣改市,保稅區落戶濱海,都是具有歷史意義的大事,搞個慶典不算什麼啊,很正常啊!」
張大官人道:「關鍵是市裡不掏錢,這慶典所花的經費全都得靠我們濱海,我覺得搞這種慶典沒多大意義。」
蔣洪剛道:「誰不想要個面子?別的城市遇到這種大事兒也會請咱們過去,禮尚往來嘛,再說了,誰也不會空手來,人家也是會送點賀禮的。」
張揚道:「我不在乎什麼賀禮,總覺得搞這種表面文章沒啥意義。」
蔣洪剛道:「還是順其自然吧,大家都這麼干,你要是標新立異反而不好,再說了這次周省長前來視察,你剛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真正的主角是你,榮譽全都是你的,你要是不在這件事上做點文章,豈不是太可惜了。」
張揚道:「蔣書記,其實我現在真沒什麼感覺,濱海無非是變換了一個名稱,換湯不換藥,我的權力和過去沒多少分別。」
蔣洪剛聽出這廝話裡有話,微笑道:「不一樣啊,現在你已經是市委書記了。」
張揚道:「還是縣處級啊,級別上也沒什麼變化啊。」
蔣洪剛聽他反覆強調這件事,心裡已經琢磨出了一個七八分,笑眯眯道:「其實啊,以你現在的政績,以濱海目前在北港的政治地位,北港常委理應有你的一個席位。」
張大官人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張揚故意嘆了口氣道:「蔣書記,恐怕別人並不這麼想!」
蔣洪剛意味深長道:「別人怎麼想並不重要,關鍵是領導們怎麼想,如果周省長這次過來,他認為有必要,我看誰也不會反對。」
張揚道:「我對官位並不熱衷,只要能夠多為老百姓做點事,幹什麼都無所謂。」這廝現在唱高調的本事越來越大了。
「才怪!」蔣洪剛心中暗暗道,他當然清楚張揚想要利用自己,張揚剛才的那番話已經將他覬覦北港常委位置的野心暴露無遺,蔣洪剛心中明白,自己在這方面起不到關鍵的作用,現在的北港真正有話語權的是項誠,張揚需要的是他幫忙敲敲邊鼓。
身為北港常委中的一員,蔣洪剛很清楚北港領導層對張揚這個異類的排斥,自己如果提議增補張揚為北港常委,勢必面臨來自方方面面的阻力,政治上沒有人會白白付出,蔣洪剛是個很精明的人,他的付出必然需要回報。可這世上也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情,任何事都會有風險,如果考慮不周,甚至會面臨血本無歸的下場,蔣洪剛微笑望著面前的張揚,心中默默評估著他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