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超道:「薛先生不必緊張,我這次來找您只是為了了解一些情況。」
薛世倫呵呵笑了起來:「緊張?我為什麼要緊張?耿先生,你要了解什麼情況?難道你認為我和那位耿主任的死有關?」
耿志超淡然笑道:「薛先生,我相信您和邢主任素昧平生,也相信您和他的死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您應該認識章碧君女士吧?」
薛世倫眯起雙目望著耿志超,自己和章碧君之間的關係應該被國安方面知道了,但是沒什麼好怕的,從他決定出席章碧君的葬禮,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單憑他們之間的關係,國安無法指證自己什麼,薛世倫道:「認識,而且認識了很久,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耿志超一語雙關道:「如果不是很好的朋友不會出席她的葬禮,她存在很大的問題……」
薛世倫毫不猶豫地打斷他道:「她是一個好人,是我真正的朋友!」
耿志超看了薛世倫一眼:「無論怎樣,我都佩服薛先生的勇氣,在目前的情況下,很少有人有勇氣站出來承認是她的朋友。」
薛世倫道:「我的判斷從不以他人的意志發生轉移。」他的回答坦率而自信。
耿志超道:「邢主任之前曾經失蹤了大半年,事實上他是被章碧君下手暗算,並非法囚禁在一處隱秘的地方。」
薛世倫道:「我對你們部門內部的事情不感興趣,你也沒必要向我說明這些。」
耿志超點了點頭:「章碧君的死亡是他殺薛先生應該也是知道的。」
薛世倫道:「耿先生不必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有人因為章碧君的死而遷怒於其他人,所以採用這樣的方式去報復,去剷除她生前的敵人?」
耿志超的臉上始終保持著謙和的微笑,可薛世倫的表情已經顯得憤怒了,他用力搖了搖頭道:「在我看來,你們的行徑簡直是無聊透頂,如果有時間有精力,大可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一些無聊的調查上,在我看來,你們只不過是一幫拿著國家俸祿的無能之輩,一幫體制中的混混兒,除了憑空想像,羅織罪名,你們還會什麼?你們的內部出了問題,是你們自己沒有能力,你們的人死了,是你們自己保護不力,事前無所作為,事後懷疑一切,真是讓人不齒,我給你一句忠告,如果有證據,只管將我帶走,可是,如果你們沒有證據,膽敢針對我和我身邊的任何人做出監視跟蹤之類的舉動,我一定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耿志超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薛世倫底氣十足,的確他也有這樣的底氣,不僅僅因為他的背景和勢力,更是因為目前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和邢朝輝的案子有關。
耿志超剛剛離開,薛偉童就走了進來,她和耿志超擦肩而過,耿志超友好地向她點了點頭,薛偉童望著耿志超的背影,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絲迷惘,來到辦公室內,她馬上就察覺到父親余怒未消的臉色,輕聲道:「爸,發生了什麼事情?」
薛世倫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他並不想女兒受到這件事的困擾。
薛偉童幫父親泡了杯茶送到他的面前,自從章碧君死後,父親的情緒明顯變得低落了許多,薛偉童雖然沒問,但是也能夠猜想到父親和她之間的感情必然很深,她柔聲道:「爸,您這段時間有些太累了,不如我陪您出去散散心?」
薛世倫道:「童童,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薛偉童點點頭,靠在辦公桌上,靜靜望著父親。
薛世倫道:「你知道的,這些年我生意的重心全都在美國,雖然最近幾年我開始嘗試在國內投資,可投資的效果總是和預期相差太遠,國內的這些事務不可避免地牽涉到我太大的精力,所以美國那邊的業務有所忽略。」
薛偉童道:「爸,您要是放心我,就將國內的事情交給我來管理。」
薛世倫笑著搖了搖頭道:「國內的事情要遠比海外複雜得多,我在海外的事業已經上了軌道,管理上並不複雜,只是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去負責這一切,而國內……」薛世倫停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方才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必須要我親自來處理。」
薛偉童道:「那我豈不是要背井離鄉?」
薛世倫微笑道:「傻丫頭,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現在這個時代,地球已經變得跟小村子差不多,而且去美國也沒什麼不好,你過去的許多朋友都在那裡。「薛偉童咬了咬櫻唇,有句話埋在心裡,始終沒問出來,她有種直覺,父親一定遇到了麻煩,而且是很大的麻煩,他讓自己前往美國,並不是生意上的原因,而是出於穩妥的一種安排,作為女兒,她不能問,應該去做的只有遵從。
上午十點鐘的時候,安德淵來到了薛世倫的辦公室,他們事前就約好見面,安德淵很守時,幾乎是踩著鐘聲來到了薛世倫的面前。他仍然是過去那幅不苟言笑的面孔。
此時的薛世倫似乎已經完全從剛才的不快中調整了出來,笑容滿面,如沐春風地起身相迎,握住安德淵的手用力晃了晃道:「安先生,很久沒見面了。」
安德淵道:「最近這段時間諸事繁忙,實在是抽不出時間過來拜訪。」
薛世倫邀請安德淵坐下,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忙什麼?」
安德淵道:「生意人當然是忙生意了。」
薛世倫淡然一笑:「生意人未必忙得都是生意,商而優則仕的事情在我們這個國度隨處可見。」
安德淵道:「生意場上我可不敢喝薛先生相比,小本生意又談得上什麼商而優則仕?能夠填飽肚子我就滿足了。」
薛世倫的話鋒卻陡然一變:「可有些人的胃口是很大的,這肚子未必那麼容易填得飽。」
安德淵當然能夠聽出薛世倫這句話分明在針對自己,他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微笑:「人不一樣,喜歡的東西也不一樣,有人喜歡吃葷,有人喜歡吃素,我總覺得每個人都要尊重他人的喜好,不應該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對方,你說是不是?」
薛世倫呵呵笑了起來,目光上下打量著安德淵,他低聲道:「一個曾經被餓得奄奄一息的乞丐有什麼資格挑肥揀瘦?以為討到了一些錢糧,就能搖身一變成為上層人物嗎?」他搖了搖頭道:「乞丐永遠都是乞丐!」
安德淵道:「是人都會有尊嚴。」
薛世倫道:「當一個人伸出手去乞討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完全放下了自尊!」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地盯住安德淵道:「政治不是每個人都能玩得起。」
安德淵面對薛世倫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示弱:「你們不是常說槍杆子里出政權嗎?」
薛世倫道:「我始終認為這個世界上任何事都要有準則,正所謂盜亦有道,如果不按照規則出牌,那麼這個世界將會亂成一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不要把手伸得太長。」
安德淵道:「薛先生好像在警告我。」
薛世倫道:「隨你怎樣理解。」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張照片上,那是他和父親的合影,望著父親慈祥的笑容,薛世倫緩緩道:「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可能你們認為世界已經不同了,我不是過去的我,你們也不是過去的你們,有些人有些事對你們來說變得已經不是那麼的重要。」
安德淵道:「我想你對我們有些誤會。」
薛世倫道:「誤會?既然你認為是誤會,那麼現在就向我解釋清楚,是誰抓了桑貝貝,並利用桑貝貝引出章碧君將她置於死地?是誰策劃在清台山謀殺邱作棟一家?又是誰綁架了邱鳳仙?」
安德淵道:「你為什麼不去問問嚴國昭?」
薛世倫道:「人太現實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很多人以為我們薛家已經大不如前,可是中國有句俗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難道非得要驗證這個道理嗎?」
安德淵道:「我當年離開香港的時候,也曾經躊躇滿志,我在台灣創立了信義社,利用我的雙拳雙腳打出一片天地,我一度以為在這個世界裡我無所不能,可是當我們安家遭遇那場喋血慘劇的時候,我方才意識到,我並不能主宰一切,任何人都不能。」
薛世倫道:「你不要忘記是誰幫你們了卻了這段血仇。」
安德淵道:「沒有忘記,我也不會忘。」他站起身,已經不願繼續和薛世倫繼續談下去,留給薛世倫一個孤傲的背影。
薛世倫道:「你們父子果然很像!」
安德淵停下腳步:「章碧君死得那筆帳不要算在我們的頭上,我們對她沒有任何的興趣。」
薛世倫輕輕點了點頭道:「幫我告訴你兒子,我可以扶起他,一樣可以毀掉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