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部長焦乃旺道:「關於張揚同志的處理上,的確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劉書記,你做紀委工作不是一天兩天了,對違紀幹部的處理應該比我們清楚,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你這樣做,會讓很多同志感到迷惑,有人甚至會覺得你對宋書記有意見,你在公報私仇!」
落井下石絕對是幹部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之一。
劉釗脊背上都冒出了冷汗,這個焦乃旺夠陰的,你支持宋懷明也不至於說我公報私仇吧?我跟你多大仇啊?
梁天正道:「老劉和宋書記又沒啥矛盾,我看公報私仇不至於,不過這件事你的處理的確是有些欠妥,張揚又不是燙手山芋,你急著扔給公安廳幹什麼?如果你查出他的問題,雙規啊,雙開啊,你這樣把他交給公安廳,就是說所有責任都推給老高那邊了,如果公安廳可以代替紀委的工作,那麼你們紀委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讓老高兼任紀委書記得了!」
剛聽起來梁天正好像是向著自己說話,可聽了兩句方才發現梁天正比焦乃旺狠多了,這不是慫恿撤我的職嗎?可你們沒這權力啊!
周興民冷眼旁觀著這場群毆,劉釗的臉色比挨頓打還難看,周興民適時開口道:「大家這種開誠布公的方式是好的,老劉,並不是對你有什麼私怨,你有什麼話也可以當面說出來嘛!」他是在給劉釗一個下台的機會。
周興民一開口,其他原本想跟上去踩兩腳的常委頓時打消了念頭,雖然周興民在平海排行老二,但是誰也不敢忽視他的存在,想起他身後的家族,誰也不敢公然和作對。
宋懷明道:「老劉,你應該好好反思一下了,在這件問題的處理上,你的確有些瞻前顧後,本來沒那麼複雜。是你把事情做複雜了。」
劉釗嘴巴動了動。看到周興民垂下雙目,輕輕落下杯子,於是又忍住想說的話,嘆了口氣道:「我承認,我在張揚問題的處理上想得太多,主要是考慮到了宋書記的面子,擔心會給宋書記造成不良的影響。所以我沒有按照正常程序來處理這件事,在此我要向宋書記道歉。」劉釗也非尋常人物,表面上道歉,實際上將所有的問題推給了宋懷明。
宋懷明道:「其實在張揚的問題上,我是有著相當責任的,當初在意識到陳崗可能存在問題的時候。我就讓他想辦法接近陳崗,設法打入**分子的內部,具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是不能否認的,在解決困擾北港的官員**問題上,張揚是立過功的,我和張揚的關係決定,我不適合過問這件事。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夠給大家。給他自己一個公平的結果。我不希望,這件事不要被一些有心人利用。製造我們同志間道矛盾和障礙。劉釗同志是一個老同志,我仍然相信你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處理好這件事。如果事實證明,張揚是有罪的,有責任的,我宋懷明絕不徇私。可如果證明他是清白的,你們不能還他清白,我也會還給他一個清白!」
宋懷明說完這番話,起身就走。
其他常委也紛紛走了,最後只剩下劉釗坐在那裡,沒有人願意和他走在一起,大家都明白,這廝得罪省委書記了。
宋懷明通過這次的常委會已經看明白了所有的問題,他回到辦公室之後,讓鍾培元將公安廳長高仲和請了過來。宋懷明請高仲和過來絕不是為了感謝,而是有些話要當面問他。
對這些省部級大員來說,張揚事件的重點並不在於案情本身,真正複雜的是背後的一系列博弈。
今天的常委會上,高仲和已經率先亮劍了,當然亮劍的不只是他,多數常委都堅定地站在宋懷明一方。
高仲和來到宋懷明的辦公室,已經猜到宋懷明要問起張揚相關的事情。
宋懷明給人的感覺仍然是穩如泰山,即便現在的形勢對他並不是那麼的有利,外界已經開始流傳關於張揚的諸多版本的流言,可所有這一切都沒有給宋懷明造成太大的困擾。
高仲和坐下道:「宋書記,您找我什麼事情?」
宋懷明的話題並沒有從張揚開始:「我聽說你把北港相關案子交給了文浩南?」
高仲和道:「不是我交給他的,是榮鵬飛,我剛剛才回來,您應該清楚啊!」
宋懷明點了點頭:「文浩南不適合參加這次的調查工作。」
高仲和道:「我也這麼認為,他和張揚有私怨,在調查過程中表現出了太強的針對性,而且我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他在審訊的過程中存在著誘供的行為。」
宋懷明道:「這個世界上果然有很多無緣無故的恨。」
高仲和道:「宋書記,您放心,我會秉公處理的。」
宋懷明道:「聽說文浩南向你辭職了?」
高仲和笑道:「我當時就批准了他,可隨後就有人來說情。」
宋懷明並沒有追問是誰在說情,而是笑了笑道:「當警察是兒戲嗎?」
高仲和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聲道:「還有一件事,何長安的女兒何雨蒙被文浩南在機場攔下,說她攜帶違禁藥
品,這件事我已經了解清楚,有栽贓之嫌。」
宋懷明眯起雙目,手指在辦公桌上輕輕敲擊了一下:「他的辭職報告回頭給我一份!」
文浩南望著榮鵬飛,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讓我遞辭職書?」
榮鵬飛的表情顯得有些無奈:「浩南,高廳堅持讓你遞辭職書!」
文浩南道:「他憑什麼?辭不辭職是我的事情,他憑什麼?」
榮鵬飛道:「他說你在問訊袁孝商的時候存在誘供行為,還有,何雨蒙的那件案子已經查清了,她行李箱內的違禁藥品有栽贓之嫌。」
「說我栽贓?」
榮鵬飛道:「你提供給紀委的錄音帶也被確認經過剪接。」
文浩南道:「我沒做過!」
榮鵬飛道:「浩南,我現在真的是無能為力。」
文浩南點了點頭道:「明白!我什麼都明白!」
榮鵬飛回到家裡沒多久,省委書記宋懷明就過來了,他們認識已有多年,記得最早宋懷明擔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他們就經常一起喝酒聊天,最近兩年他們又回到了一個城市,彼此的來往卻不如過去那麼多,畢竟身份有別,宋懷明身為平海省委書記有很多事要去處理。
榮鵬飛記得上次宋懷明登門還是自己調回省會擔任省廳副廳長,一晃眼兩年過去了。
看到宋懷明過來找自己,榮鵬飛一臉笑容道:「宋書記,您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準備點酒菜。」
宋懷明微笑道:「我吃過了,有時間嗎?一起散散步!」
榮鵬飛點了點頭,下屬在領導面前永遠都是有時間的。
榮鵬飛現在的住處距離古城牆很近,於是他提議去古城牆轉轉。
宋懷明欣然點頭,兩人沿著古城牆邊黃葉鋪就的小路默默向前走著。榮鵬飛有意無意地落後宋懷明半步,事實上他已經不記得上次和宋懷明並肩走路是什麼時候了,地位的不同在無形中也在拉大著他們彼此間的距離。
宋懷明道:「咱們認識有二十年了吧?」
榮鵬飛點了點頭道:「二十五年!」
宋懷明道:「你做警察的時間還要長一些。」
榮鵬飛笑道:「是!」
宋懷明道:「我剛剛工作的時候,工資還不如你高,我們一起出去的時候,往往都是你請我吃飯。」
榮鵬飛道:「這麼久的事情我都忘了!」
「我沒忘!人一輩子交幾個真心朋友不容易,尤其是人生低潮時候認識的朋友,哪能隨隨便便就忘了。」宋懷明停下腳步,仰起頭,望著一旁荒草叢生的古城牆:「過去站在城牆上總習慣於把目光投向遠方,只有站在城牆下才會將注意力集中在城牆本身,我來東江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欣賞這道城牆。」
榮鵬飛道:「牆一直都在,只是你工作太忙缺少時間。」
宋懷明道:「自從擔任了平海省長,我忽略了很多的事情,家庭里,全都虧了玉瑩照顧,想想每天回家都很晚,兒子都早早的睡了,我甚至來不及跟他說說話兒。」
榮鵬飛道:「意識到了就可以做出一些改變。」
宋懷明笑了笑:「我並沒有想到北港的問題會這麼嚴重。」
榮鵬飛道:「北港的問題並非一日之功,而是長期積累下來方才出現的。」
宋懷明道:「我本以為張揚和奇偉能夠從根本上扭轉北港的面貌,可是我終究還是低估了那幫**分子反撲的力量,奇偉的犧牲或許是可以避免的。」
榮鵬飛沒有說話,目光向宋懷明一樣盯著眼前的城牆。
宋懷明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張揚和龔奇偉曾經鬧過一段時間的矛盾?」
榮鵬飛道:「記得!」
宋懷明道:「其實他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榮鵬飛道:「開始的時候我很奇怪,可到了後來我有些相信了,直到龔奇偉去世之後,看到張揚悲痛欲絕的樣子,我才明白他們一直都在唱雙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