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能通酣暢淋漓地閱讀顧懷遠的長篇小說之時,十幾個黑影扛著鎬拎著鍬,趁著夜色潛入了礦山,很顯然,這十幾個人對礦山的路線熟得很,即使沒有燈光,他們也輕車熟路地摸到了早已被鐵絲網封閉的坑口處。
他們撕開鐵絲網跳下去,沿著一段三十多米的軌道來到第二道門,然後又扭斷第二道門上的鎖頭。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你們進去儘管挖,我和小六子在上面給你們放風,狗日的羅虎不給我們工資,我們天天晚上來挖。」
進入巷道的十幾個人中有人回應:「大哥,你就瞧好吧!」
眼看著十幾個人沿著巷道看不見了,大漢和小六子回到了坑口。
「來,小六子,抽根煙。」大漢瓮聲瓮氣地說。
小六子趕緊給大漢點上火,兩個人一邊抽煙,一邊四處張望,山風吹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掩了掩衣襟。
「大哥,咱們得挖多少天才能賣出咱大半年的辛苦錢?」小六子問。
大漢無所謂地說:「管他呢,小六子,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連市長的條子都不好使,咱只好自己動手了,我也想開了,只要咱們弟兄們心齊,夠膽量,不怕不發財!」
小六子高興地說:「大哥,要是真有了錢,你得幫我說上個媳婦!」
「沒出息,娶什麼媳婦,有了錢,城裡的小姐都是你的。」
大漢把手中的煙頭往地上一扔,然後踏上大腳,咬牙切齒地蹍了一腳。
早晨,群山環繞的前插鎮掩映在一片霧靄之中,房舍古樸清朗,靜謐幽深,早起的人們不緊不慢地走過街口,一份超然和閑適的心態躍然眼前。
昨夜羅小梅沒睡好,早晨起來左眼皮一直在跳,老話講,男左女右,女人左眼皮跳可不是什麼好事,她惦記著昨晚喝多了的丁能通,一大早就開著賓士車駛進前插賓館大院。她想陪丁能通吃完早餐,領他去礦山看看。
羅小梅敲門時,丁能通還在酣睡,正夢見遠在加拿大的妻子衣雪挎著薪澤銀的胳膊逛街,丁能通氣壞了,要上前理論,可怎麼也拔不動腿,眼看著衣雪與薪澤銀有說有笑地進了一家咖啡館,他想喊,卻怎麼也張不開嘴,正在呻吟之際,被門鈴聲驚醒,他猛然坐起身,頭上滲出些許細汗。
「誰呀?等等!」丁能通睡眼惺忪地喊道。
怪夢讓丁能通有些不祥之感。
「通哥,我是小梅!該起床了。」
丁能通趕緊穿好衣服開門說:「小梅,你先坐,我洗把臉。」
丁能通說完,走進洗手間。
羅小梅從床頭拿起顧懷遠的長篇小說《心靈莊園》,隨便翻著問:「通哥,你好像把這本小說看完了?」
丁能通從洗手間走出來,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說:「昨天晚上酒醒後,看了一宿,天快亮才睡。」
「寫得怎麼樣?」羅小梅嫵媚地問。
「寫得挺靈魂的,說不定顧懷遠因禍得福,將來會成為大作家。」
「既然你看完了,我拿回去看看。」
「不過,看完替我還給張鐵男。」
兩個人正說著話,羅小梅的手機響了。「羅虎,一大早打電話有什麼事?」羅小梅不耐煩地問。
「姐,不好了,出事了!」
「瞧你慌慌張張的,死人了?」
「可不是死人了!昨晚有人盜礦被毒死了!」
羅小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沒想到自己的礦區居然有人敢盜礦,而且命喪礦井。
羅小梅掛斷電話有些緊張地說:「通哥,你自己吃早餐吧,礦上出了點事,我得趕過去。」
丁能通從羅小梅斷斷續續的談話中聽出了些許端倪,他關切地問:「怎麼礦上死人了?」
「具體怎麼回事我還不太清楚,我得趕緊趕過去。」
「小梅,我和你一塊去。」
丁能通毫不猶豫地說完,拿起外套就走。
路上,羅小梅一邊開車一邊與張鐵男、牛祿山、黃躍文等人通了電話,然後,油門踩到底,賓士車飛速向礦山駛去。
趕到天溝鄉礦山時,羅虎帶著幾個人正等在山下。
「張書記、牛縣長到了嗎?」羅小梅下車就問。
「還沒有,縣公安局黃局長到了,在六號坑口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羅小梅厲聲問道。
「前些日子領頭鬧事的魏國山,是這次盜礦的組織者。」
「人呢?」
「已經跑了。」
「誰發現的?」
「是一個叫魏小六子的盜礦分子報的案。姐,這位是誰?」
「是駐京辦的丁主任。」
「你好!丁主任,經常聽我姐說起你。」
丁能通客氣地與羅虎握了握手。
這時,縣委書記張鐵男和縣長牛祿山的車也趕到了,張鐵男一下車就對丁能通說:「能通,實在對不起,本來想讓小梅好好陪你轉一轉,沒想到遇上這種事。」
「鐵男,到底死了多少人?趕緊組織營救呀!」丁能通心急火燎地說。
「丁主任有所不知,」牛祿山不慌不忙地說,「井下的人一宿沒上來,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張書記,我的意思就不請丁主任上山了,上面亂鬨哄的。小梅,我看你繼續陪丁主任,礦上有羅虎照應就行,善後有我和張書記處理。羅虎,黃局長到了嗎?」
「在坑口呢!」羅虎回答。
「好,丁主任,我就不陪了。羅虎,我們走!」
牛祿山的話明顯帶有逐客的意思。丁能通心裡很不高興,但又不好說什麼。
「能通,牛縣長說得有道理,小梅,你還是陪能通吧!」
張鐵男說完,跟手下耳語幾句也上了山。丁能通頓時明白了,看來張鐵男是家醜不想外揚啊,也不知道山上到底死了多少人,按說這種事應該馬上向市政府報告。
羅小梅見丁能通若有所思趕緊走過來說:「通哥,既然張書記、牛縣長親自處理,我們轉我們的。」
這時,丁能通的手機響了,是白麗娜打來的。
「麗娜,家裡怎麼樣?」
「頭兒,你快回來吧,昨天晚上市委洪書記進京了。」
「誰接的機?」
「是黃夢然,現在還陪著呢!」
丁能通聽後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黃夢然這小子一直在東州,怎麼突然回北京了,想必是事先得到了洪書記進京的消息,不行,得馬上趕回去,別讓這小子鑽了空子,萬一給我配點葯,夠自己喝一壺的。
丁能通掛斷電話說:「小梅,洪書記進京了,我今天得趕回北京,礦上死了人是大事,給我留下一個司機,送我去東州機場就行,你趕緊去處理事故吧。」
「那好,讓我的司機小劉送你,通哥,抽空我去北京看你!」
「好,小梅,多保重!」
丁能通上了羅小梅的賓士,搖下車窗向羅小梅揮了揮手,司機小劉一踩油門賓士車下了山。丁能通從後視鏡里看見羅小梅依依不捨地望著賓士車直到看不見人影。
一路上,丁能通心情很沉重,他越想越覺得這起盜礦死人事件來得蹊蹺,丁能通心想,為了小梅,我也得把事情了解清楚,或許這個司機小劉知道真相,於是點上了一支煙,遞給小劉。
「小劉,跟你們羅總多長時間了?」
「我們羅總乾花卉餐廳時我就給她開車了。」
「礦上經常被盜嗎?」
「別的礦上亂采亂挖比較嚴重,我們礦上很少發生這種事情。」
「為什麼?你們羅總是個女的,也沒長三頭六臂。」
「我們羅總後台硬,縣裡市裡都有人,羅總的弟弟羅虎是護礦隊隊長兼礦辦主任,和縣公安局黃局長是鐵哥兒們,你想誰敢輕易上我們礦上找麻煩!」
「那為什麼昨天晚上竟然發生了這種事件?」
「你是說魏國山那個王八蛋,那是個刺頭兒,在我們礦上干過,經常領頭鬧事,讓羅主任收拾過,沒想到這小子竟敢盜礦!」
「盜礦怎麼會死人呢?」
「那十幾個傢伙鎬刨鍬挖幹了一宿,一定是礦燈沒電了,井下一片漆黑,有人點燃了井下廢棄的塑料管照明,停產的井下沒有通風,塑料燃燒後的有害氣體很容易把人熏倒,以前的盜礦分子就這樣被熏死過。」
司機小劉無意間透露了井下死者的數目,讓丁能通倒吸了口涼氣。果然死了十幾個人,皇縣縣委縣政府竟然不按規定逐級上報,一旦事情敗露,後果不堪設想,丁能通越發為羅小梅擔起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