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丟丟有一把長刀,是夏侯琢當初幫他準備的,這把刀也不錯,但出城的時候為了避免麻煩,並非是這種百鍊刀。
他走到門口蹲下來,看著那兩把刀,烏色刀鞘並非本來顏色,那是木色被血液侵染過很多次後變得深了不少。
李丟丟隨手取了一把,將這百鍊刀抽出來,隨著一聲錚鳴,一股寒氣從刀鞘里噴湧出來一樣。
刀身上已無血跡,可是卻還有血腥氣。
這刀長三尺還多一些,是雙手刀,刀身筆直,兩側各有一道長長的血槽。
這刀的分量沉重,尋常男人單手用這樣的刀會很吃力。
「好刀。」
餘九齡過來,伸手在自己頭上摸了摸,沒下得去手,然後從李丟丟頭上揪了一根頭髮下來,他遞給李丟丟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來,試試快不快。」
李丟丟看了看那根頭髮,又看了看餘九齡。
餘九齡道:「別客氣。」
李丟丟道:「我終於相信你說的,你在酒樓里的時候想打你的人很多很多了。」
餘九齡道嘿嘿笑了笑,蹲在那,一臉的好奇。
「快試試。」
他把頭髮遞給李丟丟,李丟丟伸手接,結果沒接住,那根頭髮就飄飄忽忽的掉了下去。
餘九齡道:「不慌,再拔一根。」
李丟丟:「不急!我能找到。」
他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把頭髮撿起來,放於刀刃上,然後用力朝著刀刃吹了一口氣,那根頭髮居然真的斷開了。
餘九齡驚訝道:「這麼厲害,還真是吹毛斷刃。」
他朝著李丟丟腦袋上伸手,李丟丟連忙躲開後說道:「都已經試過了,為什麼還要拔?」
餘九齡認真的說道:「老人教我們說,一根筷子容易斷,一把筷子折不斷,一根頭髮容易斷,一把頭髮…..」
李丟丟道:「一把頭髮斷不斷不重要,肯定禿。」
餘九齡道:「公子小氣。」
然後看向長眉道人:「道長?」
長眉道人往後退了幾步,連連擺手道:「不多了不多了,本來就不多了。」
裡屋的七當家說道:「真正的大楚府兵百鍊刀,現在還在用的都不是新刀了,最初兵部的武工坊還能鍛造,後來都是偷工減料,說是百鍊刀,其實品質差了許多,這兩把刀都是老刀,放在黑市上去賣的話,可價值百兩。」
李丟丟眼神一亮,他當然不會賣,但是聽說很值錢就開心,原本已經很開心,現在是加一份開心。
長眉道人看了看他那笑容,嘆了口氣後說道:「看看你那嘴臉。」
李丟丟道:「隨你。」
每次長眉道人說他什麼,李丟丟一句隨你都會頂回去,長眉道人每次都被堵住。
「你休息吧。」
李丟丟看向裡屋說道:「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我給你做一些飯菜。」
七當家依然那麼不緊不慢的說道:「不用,難吃。」
李丟丟:「……」
他走到屋門口,看著七當家說道:「你說話一直都這麼直接的嗎?」
七當家點了點頭:「是。」
李丟丟問:「有人想打過你嗎?」
七當家搖頭道:「都死了。」
李丟丟閉嘴。
七當家往後躺了躺,拉了被子蓋好後說道:「以後小心些,要殺你的人是一己堂,我問出來了,一己堂就是冀州城裡最大的暗道殺手堂口,跟蹤你的人一共五個,我都殺了。」
李丟丟道:「雖然是他們安排人來殺我,但是你把他們殺了,冤有頭債有主……」
七當家:「我又去了一己堂,殺了大概一百餘人後出來的,天亮之後你就會得到消息了。」
李丟丟:「我湊!」
長眉道人臉色變了變,他現在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七當家這一場好殺,一己堂那邊損失如此慘重,必然會調遣大批高手來殺李叱。
他把李丟丟拉到偏房裡,壓低聲音說道:「這個人行事太過狠厲,也不慮後果,殺了一己堂那麼多人,一己堂不會善擺干休。」
李丟丟搖了搖頭道:「師父,就算沒有這一百多人,那五個人來動手殺我,我殺了他們五個,一己堂還是會再派人來,他們敢動手就說明有把握,或許是不怕被人知道,或許是能不被人知道是他們安排的人,那位好漢反殺過去,是出乎了一己堂的預料。」
長眉道人想了想後說道:「不如你先出冀州城,找個地方去避一陣子吧。」
李丟丟道:「躲是躲不開的,我離開冀州,他們就會追出冀州,我到哪兒他們會追到哪兒。」
長眉道人說道:「可若是一己堂真如他說的那樣,是整個北境最大的殺手堂口,他們一旦傾巢而出……」
李丟丟道:「我去想個辦法,想好了告訴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丟丟就出了偏房,他知道師父擔心的肯定有道理,一己堂實力強大的話,也許現在就已經在大規模的搜查他住在什麼地方了。
「九齡。」
李丟丟回頭朝著屋子裡喊了一聲。
餘九齡從屋子裡跑出來問:「什麼事?」
李丟丟道:「你替我跑一趟雲齋茶樓,現在應該不晚,你去見孫掌柜和孫夫人,讓他們關門幾天,沒有我的消息不要開門,然後躲出去,最近不要住在家裡。」
「如果他們沒地方去的話,你就把人接到這來,我不想連累他們一家,如果一己堂的人已經知道我每天都去雲齋茶樓,他們不管孫掌柜夫妻知道不知道我住在哪兒,都會去逼問。」
聽李丟丟說完之後,餘九齡立刻應了一聲:「放心,我這就去。」
李丟丟又追了一句:「如果孫掌柜心疼每日的損失不肯走,你就打暈了他。」
餘九齡又應了一聲,拉開院門就沖了出去,此時天色還沒有亮起來,一己堂那邊又逢大亂,他們應該還沒有派人去雲齋茶樓。
李丟丟過去把院門關好,然後坐回去繼續沉思,他還可能會牽連到誰……
他不擔心夏侯琢,一己堂那邊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招惹夏侯琢,他們可以安排人殺自己,但絕對不會承認,而且手腳利索的話,也不可能把一己堂牽連出來。
高希寧呢?
他想著……如果一己堂的人查到高希寧和他關係很近的話,會不會派人去把高希寧綁走逼問?
一想到這些,李丟丟就開始心慌。
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李丟丟跑到門口問了一句:「誰?」
「我。」
夏侯琢回了一聲後說道:「快開門。」
李丟丟把院門拉開,夏侯琢快步進來,看著李丟丟說道:「一己堂的事是不是和你有關?」
李丟丟一怔。
他問夏侯琢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夏侯琢臉色變了變,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李丟丟,這才鬆了口氣。
「沒受傷?」
「沒有,去一己堂的不是我,是那位燕山營派來的好漢,他知道一己堂安排殺手要殺我之後,去了一己堂。」
夏侯琢心說這人可真莽……不過乾的不錯,換做是他的話也會去。
他問李丟丟道:「青衣列陣的人剛剛跑去見我,說是城中出了大事,一己堂那邊已經瘋了……你知不知道一己堂為什麼要派人殺你?又是誰去一己堂雇的殺手?」
李丟丟搖頭道:「我不知道,按理說,冀州城裡沒有人必須要殺了我。」
夏侯琢沉默片刻後說道:「今天白天不許出門,哪兒都不許去,這件事交給我,不管什麼結果,天黑之前我會回來。」
李丟丟道:「你通知一下高希寧讓她躲起來。」
夏侯琢本已轉身,聽到李丟丟這句話後回頭瞪了他一眼:「自己的命還不知道怎麼樣,先想著那丫頭。」
李丟丟道:「總不能連累了人家。」
「傻不傻?」
夏侯琢嘆道:「這事多半和她有關。」
李丟丟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思考了片刻後才醒悟,他看向夏侯琢問道:「因為許青麟家裡去和高院長提親被拒絕了的事?」
他又搖了搖頭道:「我看許青麟不像是那種人。」
夏侯琢道:「先別胡思亂想了,記住我的話,今天不許出門,哪兒也不許去。」
他說完後大步離開,李丟丟跟出門想送送,夏侯琢一回頭:「回去!」
李丟丟應了一聲,退回院子里。
夏侯琢快步到了巷子口,那裡有一輛馬車等著,他上車後吩咐了一聲:「去一己堂。」
其實李丟丟家裡距離一己堂並不是很遠,不到兩刻,夏侯琢的馬車就在一己堂門外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在一己堂外邊,已經有大量武備軍的人在來回巡視,一己堂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位大主事都已經從鳳鳴山道觀趕回來,誰都知道是腥風血雨。
武備軍得到消息後,立刻就把這裡監視起來。
夏侯琢的馬車停下來,看了看左右,從車夫手裡拿過來一把長刀,大步走向一己堂正門。
門口的人臉色難看的把他攔住,其中一人伸手道:「不好意思,今日一己堂不見客。」
夏侯琢看著他問:「你認識我嗎?」
那人不過是個丙字科的殺手,並沒有多少見識,他搖頭道:「我不管你是誰,現在離開這,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夏侯琢一刀橫掃,那人脖子立刻就被掃開。
這變故實在是太過突兀,一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夏侯琢看向一己堂另外的人說道:「我叫夏侯琢,現在進去一個告訴你們宋先生在客廳等我。」
那幾個人愣在那,片刻後有人反應過來,快步跑回院子里,夏侯琢跟著他就進去,沒有人再敢攔他。
他走到前院正廳門口,那位趕回來的大主事臉色鐵青著出門,看了看夏侯琢。
「夏侯公子,你是來宣戰的嗎?」
宋先生問。
夏侯琢也在看著他,兩個人四目相對。
片刻後,夏侯琢緩緩說道:「李叱是我最好的兄弟,你們安排人殺他,這件事我不會當不知道,你剛剛說什麼?我是要宣戰嗎?宋先生,你有資格嗎?」
夏侯琢繞過他,大步走進正堂。
他進門之後,眼神掃了一圈後問道:「是誰接的生意?」
沒人回答。
夏侯琢用長刀指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個人說道:「我不管是不是你,沒人回答我,我從你開始殺,我不是來宣戰的,我是來殺人的,如果你們膽子足夠大,那就還手殺我。」
那人臉色發白的退後一步,搖頭:「我不知道。」
噗!
夏侯琢一刀落下。
「你夠了!」
宋先生從外邊大步進來,怒視著夏侯琢說道:「你以為這樣我們一己堂就會被你嚇住?這件事,沒有李叱的命來償,不會結束,夏侯公子,你能護他一輩子嗎?還是說你能屠掉我們整個一己堂?」
夏侯琢沒理他,走到距離他第二近的那個人面前問:「是誰接的生意?」
宋先生臉色越來越難看,幾次衝動著想吩咐人動手,可是幾次都忍了下去。
最大的殺手堂口又怎麼樣呢?
人家是親王的兒子。
動了夏侯琢,大軍片刻就到。
就算是此時此刻,知道夏侯琢進了一己堂,武備軍那邊應該已經瘋了,他們立刻就會上報,此時羽親王和節度使都不在冀州,武備將軍若是放任一己堂的人殺了夏侯琢,第二個死的就是他。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武備將軍府的軍隊就會把一己堂圍的水泄不通。
夏侯琢看著那人,那人已經嚇得在發抖,不停的看向宋先生,宋先生咬著牙站在那,一言不發。
噗!
又一個。
夏侯琢走向第三個人,還沒動問,俞先生已經站出來說道:「不關他的事,是王登接的生意。」
王登聽到這句話嚇得腿一軟。
夏侯琢的視線慢慢轉向俞先生,他問道:「那麼,誰是王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