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九齡是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辦法能破今日這局面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看虞朝宗怎麼處置,虞朝宗不交李叱和他,那麼這似乎打起來就變得順理成章。
就算打不起來,下邊的人都會說虞朝宗私底下勾結朝廷吃獨食,他不想讓大家投靠羽親王,可他卻和節度使的人來往甚密。
所有人都這麼認為的話,虞朝宗還有什麼資格再做大當家。
二當家畢大彤這個時候站出來,再來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這事也不怪大哥,畢竟那是官府的人,你們逼迫大哥又能怎麼樣,難道大哥還會親手殺了他們嗎?
趁著這人心浮動之際,他們不打也要把虞朝宗逼的出走,這虞朝宗辛辛苦苦經營下來的燕山營,就徹徹底底落在畢大彤手裡。
李叱往下看著,人群中不見畢大彤,就知道應該是還沒到他出來的時機呢。
等到下邊的人把虞朝宗逼到一定地步,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畢大彤才會出現。
然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眾人勸說下去。
當然,這是要有條件的,這個條件自然是虞朝宗離開。
虞朝宗臉色陰沉的看向牛永利,嗓音沙啞的問道:「永利,你在我身邊多年,為何要說謊?」
牛永利道:「我沒有說謊,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虞朝宗身邊親信隊正李恆戈怒道:「你沒說謊?我們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李兄弟他們從沒有離開過大哥的寨子,是你一個人看得清楚還是我們都看得清楚!」
牛永利道:「那就不知道了,誰知道是不是有人因為巴結大哥而不敢說真話,還是有人因為覺得自己是大哥的親信,所以順著大哥說。」
他走到木牆邊緣大聲說道:「今天這事,我不後悔,如果大家覺得我說的是謊話,就現在亂刀剁了我,我絕不還手。」
下面圍著的人群中已經是議論紛紛,都在說原來虞朝宗這仁義之名不過是演的而已。
餘九齡看向李叱,李叱似乎還是那樣,沒有任何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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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無敵的怒意已經壓不住了,他的手握住刀柄,下一息那一刀就能落下去把牛永利砍的屍首分離。
「我來。」
李叱伸手壓住庄無敵的手,他往前走了幾步,就走到牛永利身邊,牛永利立刻就往旁邊躲了躲,看向李叱問道:「你想幹嘛?!」
李叱都沒搭理他,走到木牆邊上坐下來,兩條腿耷拉在外邊,還很輕鬆的晃著。
「你們相信是我殺了三當家?」
他問。
那些士兵們沒人回答,老六高赫冷笑著說道:「你莫名其妙的上山來,還是和老七一起回來的,回來的當夜三哥就死了,說不定你不止是想殺三哥一個,你是想一夜之間把我們燕山營的當家的都殺了吧。」
李叱居然點了點頭道:「把你們都殺了,就剩下虞朝宗一個,將來羽親王招安,那所有的好處就都是虞朝宗一個人的,這麼說對不對?」
老六臉色一變,片刻後大聲說道:「我沒有懷疑大哥,但我卻知道你就是殺人兇手!」
李叱笑了笑道:「虞朝宗虞大哥不願意被羽親王招安,你們呢,都是願意被招安的,據我所知,三當家也是是站在虞大哥那邊,虞大哥不想被招安,他也不想。」
老六立刻說道:「所以你殺了他!」
李叱點了點頭: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他從腰帶上摘下來一塊鐵牌往下一扔,啪嗒一聲掉在老六身邊,李叱指了指那牌子:「撿起來看看。」
老六猶豫了片刻,自己卻沒敢撿,讓手下人把鐵牌撿起來看了看,那鐵牌上羽親王府幾個字把撿牌子的人看懵了。
老六把鐵牌接過來看了看,也懵了。
李叱笑道:「嚇懵了?你大聲告訴你手下的兄弟們,這牌子上羽親王府的字你認識不認識?」
他稍一停頓後說道:「按理說你們如果想投靠羽親王,你們應該是我這邊的人才對,你們現在是想逼著虞大哥殺了我,然後羽親王知道了一怒之下不再招安燕山營,甚至可能會調遣大軍前來攻打。」
李叱笑著繼續說道:「現在這事都解釋不清楚了,是羽親王派我來,讓我暗中殺掉不願意被招安的三當家,合理不?反正我覺得,這麼想最合理,不然的話,我為什麼要殺三當家呢?」
老六下意識的往後邊人群里看了一眼,現在這局面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怎麼回事?!」
人群里傳來一聲暴喝。
二當家畢大彤快步上來,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就給了老六一個耳光。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帶兵圍住大哥的寨子!」
老六被打的腦袋裡都嗡嗡的,可是卻不能說什麼,一臉驚恐的看著畢大彤。
畢大彤似乎是怒到了極致,抬起手就給了老六一個耳光:「滾!」
這一下大的老六眼冒金星,原地轉了兩圈。
畢大彤道:「你們這是瘋了嗎,居然敢來威脅大哥?!你們難道不知道,能有今日這好日子,都是大哥打下來的江山?你們這群畜生!」
所有人都懵了。
李叱啪啪啪的拍手,一邊拍手一邊說道:「吃酒的時候我就說,看二當家器宇不凡,一看就是明事理知進退的大富大貴之相。」
二當家雖然打了人罵了人,可還是伸手把羽親王府的那塊鐵牌拿過來看了看,然後臉色就忍不住變的難看起來。
他經常和羽親王府的人打交道,所以知道王府的牌子也分等級,尋常家丁下人的牌子是木製的,只有身份到了一定地步的人才會有鐵牌。
李叱的鐵牌是夏侯琢幫他找來的,級別怎麼可能會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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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手裡這鐵牌,腦子裡再一次陷入千迴百轉之中。
李叱坐在那,依然晃蕩著兩條腿,看起來像是很有興趣的在看戲一樣。
就在眾人陷入僵局的時候,他忽然雙手在木牆上撐了一下,人直接就從木牆上跳了下來。
那足有三丈高的木牆,尋常人跳下去怕是九成九要斷腿。
李叱落地,連身子都沒有搖晃,他背著手緩步走到畢大彤面前,而畢大彤身後的人卻不由自主的往後撤。
「二當家,這事咱們來理一理。」
李叱走到畢大彤面前,看著畢大彤的眼睛說道:「你覺得,會是我殺了三當家嗎?」
畢大彤怎麼說?
李叱現在代表的是羽親王府,這鐵牌的分量足夠重,如果畢大彤說就是你殺了三當家,那麼他帶來的這些人怎麼想?羽親王府的人來殺人了,他們還敢輕而易舉去投靠嗎?
殺了不同意被招安的三當家,好像確實應該是羽親王府該做的事。
死不承認對方是羽親王府的人,硬說這牌子是假的,然後殺了人再說?
那萬一這人真的是羽親王派來的呢?
「那怎麼可能!」
畢大彤道:「你是大哥的貴客,又是王府里的貴人,我看這事里一定又什麼誤會。」
他看向躲在一邊的老六:「到底怎麼回事!」
畢大彤轉身的時候背對著李叱,也背對著城牆上的人,他的手在身前朝著老四吳雄奇的方向指了指,這動作很隱秘,而且很快,就像是轉身的時候自然的一甩手。
老六卻立刻明白過來,他抬起手指著老四吳雄奇說道:「都是四哥跟我說的,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沒有看到,四哥說來了個黑衣人要殺他,是三哥拚死相救,他趁機一把抓下了那黑衣人的面罩,認出來是李懟。」
吳雄奇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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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叱笑呵呵的轉身,面對著吳雄奇說道:「四當家,你應該是不會看錯,所以人肯定是我殺的了。」
吳雄奇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看向畢大彤急切的叫了一聲:「二哥!」
畢大彤使了個眼色,老六突然從側面衝過去,一刀捅進吳雄奇的後腰。
「你這個小人!居然敢陷害我!」
老六一邊捅一邊罵道:「虧我那麼信任你,你居然騙我,你居然還慫恿我帶人來圍大哥的寨子,你這讓我還有什麼臉面見大哥!」
吳雄奇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被捅死。
殺了人之後,老六高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虞朝宗那邊不住的磕頭。
「大哥,都是我蠢,居然被老四給騙了,大哥我不求你饒了我,是我咎由自取,大哥你處置我吧!」
他一邊說一邊磕頭,沒多久竟是聲淚俱下。
李叱感慨道:「真的是一腔熱血的好男兒啊。」
二當家畢大彤走到李叱面前,有些諂媚的笑了笑道:「李大人,你看這事真的是個誤會,誰想到老四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陷害你,還敢陷害大哥。」
他直起身子後說道:「我早就聽說了,老四想歸順王爺,可是大哥有些疑慮,老三也是,但是有什麼事大家可以商量啊,大家都是兄弟,誰想到他和老三竟然因為意見不合而動了殺心,還要陷害你,還要陷害大哥,這種人,死不足惜!」
說完後他忽然哇的一聲就哭了,一屁股坐在老三周道手的屍體旁邊哭著說道:「只是可憐了我的三弟啊,竟然如此枉死,我這個做二哥的,沒能把你照顧好,你要怪就怪你二哥吧。」
李叱看著他哭的那撕心裂肺的樣子,忍不住又讚歎了一聲:「真是情真意切的好兄弟。」
而木牆上,虞朝宗的手緊緊的攥著欄杆,手背上青筋畢露。
`片刻後,虞朝宗大聲說道:「把我三弟的屍體抬進來,其他人各自回營去吧。」
那些燕山營的士兵們都很懵,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幾位當家的看向畢大彤,畢大彤一擺手:「還不快滾?」
這浩浩蕩蕩而來的隊伍,好像退潮一樣撤了下去,來勢洶洶,去勢稍有些狼狽。
李叱看了畢大彤一眼,恰好畢大彤也在看他。
在這一刻,李叱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個畢大彤,便是師父說的那種梟雄吧,可惜了,舞台還太小,如果給他一個更大的舞台,他真沒準就能演一出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