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黑衣人揮舞長刀殺出去,事實上,百姓們有勇氣聚集起來保護他們的縣令大人,可是當兇徒要逃走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多少人想到了要拚死攔下來能爭取時間。
就算是想到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拚死二字?
不是說百姓們沒有勇氣,而是只要是個人,大概都會如此,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英雄只是少數?
大家都不怕死,一半人是英雄一半人是兇徒。
為什麼會有少數幾個人的名字在歷史上傳播久遠?因為他們是所有人中為數不多的勇敢者。
有一句話是說……中原的百姓們,總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被他們之中的勇敢者保護著。
岳華年就是這樣的勇敢者,如果不發糧食,那麼這些百姓們都會熬不過這青黃不接的時節,如果發了糧食,他就會被處死。
而且他要面對的不是國法,若國法當前,他有話可說,他要面對的是私法,何為私法?
羽親王說的話就是。
羽親王正在全力備戰,這個時候平昌縣縣令岳華年很不合時宜的上報冀州府,請求打開糧倉賑濟百姓。
消息報知羽親王,羽親王下令把平昌縣的官糧儘快運回冀州,所以並非是冀州這邊已經極度缺糧,缺是缺,沒有李叱和庄無敵推測的那麼嚴重。
但是,這件事如果是官府出面做的話,會很難看。
誰都知道現在羽親王才是冀州的真正當家人,冀州府不準放糧就是羽親王不準放糧,冀州府要把糧食運過去那就是羽親王要把糧食運過去。
然而這事又沒那麼簡單,因為又涉及到了名聲二字。
羽親王要的是天下,所以名聲自然不能壞。
於是讓節度使曾凌去辦,曾凌便想到了這糧棧收糧的辦法,至於這辦法是不是有那麼幾分掩耳盜鈴,那就不用去管,因為明面上這不是官府的行為。
盛昌糧棧本來就是節度使曾凌的人控制,為了羽親王舉事,要從各地籌備來大量的糧草物資,盛昌糧棧就是專門做這件事的。
不管用什麼手段什麼方法,只要能把糧食運回來就行。
劉英展不是羽親王的人,也不是糧棧的人,他是宇文家的人,是宇文家安排在羽親王身邊的眼線,這種眼線叫做明線。
非但宇文家的人自己知道他是一條線,羽親王也知道他是一條線,就連羽親王府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這是一條線,所以叫做明線。
把劉英展放在羽親王府,聽從王爺安排,為王爺賣命,但他會把這裡的消息想辦法送回都城告知宇文家族。
這次,就是羽親王讓他跟著過來把岳華年解決一下,岳華年此人雖然是個做官的良才,也深得百姓之心,可是對於羽親王來說,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比不上官倉里的糧食。
岳華年在得知消息後,召集全縣百姓,劈開糧倉封門,每家每戶都發了足夠一季所用的量,還給每一戶都留足了糧食種子。
這些糧種才是百姓們活下來的希望,前幾天開始天分糧食,當天夜裡分得糧種的百姓們就開始打著火把種糧,現在已是春暖,此時種糧其實晚了些,但總比沒有好。
岳華年告訴百姓們,分給他們的口糧一定要藏好,全縣那麼多百姓,羽親王不敢把他們怎麼樣,如果他真敢對上萬百姓下手,那他也就別做什麼皇帝夢了。
就這樣一邊分糧一邊耕種,官倉里的存糧用掉了一多半。
如果按照裘輕車的想法,就索性把糧食都發了,然後他保護縣令大人遠走高飛,可是岳華年很清楚,
所有糧食都發了,羽親王一怒之下,就算不殺了所有百姓,也會對很大一部分人動手。
殺一批人百姓們就會怕,怕了就會把糧食交回去。
可是給全縣百姓發糧,又豈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等他確定已經每一戶都發放到位,再想走就晚了。
「大人。」
裘輕車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看了看岳華年說道:「咱們得儘快出城,劉英展的人很快就會去找援兵,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
「我家裡有車!」
「我家裡也有!」
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說著。
岳華年朝著百姓們抱拳一拜:「岳某,多謝諸位父老鄉親了。」
「大人,快走。」
裘輕車胸口疼的厲害,應該是被那一棒打的斷了肋骨,但他不確定斷了幾根,也沒有時間去顧及。
他們保護著岳華年往城門口方向走,到了城門才驚訝發現,城門已經放下封門石。
平昌縣這樣的小縣城也算是冀州城的衛城,所以只有兩座城門,南北各一座,為了保證衛城不失,城門開的比較小,城頭吊著封門石。
封門石落下,城門就被死死堵住,想進進不來,想出出不去。
此時此刻,南邊城門已經落下封門石,顯然是劉英展派人所為,要想出城只能去北門。
裘輕車他們保護著岳華年又趕到北門,轉到出城的大街上來,才看到至少二三百人已經堵在這了。
城門口橫著幾輛馬車把城門口攔住,那些身穿黑衣的人手裡有弓箭,還有連弩。
「岳大人。」
離著還遠,坐在大車上的劉英展就朝著他們喊了幾句。
「怎麼這麼慢?我在這已經等你一會兒了,我很想看看,那些說要保護你的百姓們,能不能保護你出城。」
幾百張弓瞄準著岳華年那邊,隊伍在距離城門幾十丈遠的地方停下來,不敢再往前走。
「來啊。」
劉英展朝著岳華年招手:「那些刁民不是想要保護你出城嗎?過來吧,我這裡有幾百張弓,咱們就算是一次可以射殺一百人,從你們那邊衝過來,我們每人最多放三箭,也就是死個三百人就能衝到這來。」
他大笑道:「死個幾百人而已,有那麼多百姓愛戴你,死幾百個不多。」
「大人,我們先沖!」
一個年輕小夥子抓起鋤頭就要往前跑,被他母親一把拉住。
看著自己的母親不住搖頭的樣子,那小夥子張了張嘴,可是話說不出口。
片刻後,那婦人道:「不是不讓你去,而是不該你們這些年輕人去,娘不是怕死也不是不知道對錯,沒有大人,我們早就死了,哪裡還有現在的命?」
這婦人把鋤頭從兒子手裡搶過來,大聲喊道:「咱們歲數大的往前沖,死就死了,不怕,只要能保護大人衝到門口,剩下的年輕人再去和那些畜生拼,我們拼不動了,但是我們能擋箭。」
「我來!」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住著拐杖就到了前邊,一甩手把扶著她的孫子推開。
「李家嬸子說的對,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沒什麼可怕的了,後生晚輩們,都給我聽清楚了,今兒歲數大的先死,你們要把大人安全的送出城,聽到了沒有!」
老婦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戳了一下。
「歲數大的往前走!」
她邁步向前。
「不要,不要!」
岳華年衝過去拉著那老婦人,用自己的身子擋在前邊:「快回去,如果為了我你們都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啪啪啪啪……
劉英展那邊啪啪的拍手,一邊拍手一邊笑道:「真是感人至深,真是讓人熱淚盈眶,我現在都佩服你了岳大人,了不起!」
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真的了不起。」
人群後邊,一個年輕人拉了身邊人一把,壓低聲音問道:「我是剛剛才來的,還不明白怎麼回事,跟我說說?」
那個被拉了一下的人道:「不知道怎麼回事你來做什麼!」
年輕人腦子裡轉了一下,立刻說道:「我是敬重岳大人,不管是什麼事,只要是站在岳大人身邊就沒錯!」
那人道:「說的在理!」
他把事情經過大概說了一遍,年輕人道:「這些人就這麼明目張胆的要把官糧搶走?」
身邊人嘆道:「大楚早已經沒有王法了,越兇惡的人越能得到好處,若是兇狠的人還有身份,百姓們活不下去,這些年如果不岳大人在,我們也早就活不下去了。」
年輕人道:「我有辦法。」
他迅速的往前擠,擠到岳華年身邊說道:「大人且先退回縣衙,這樣往前沖不是辦法,我去找人來幫忙,我認識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回來會很快。」
岳華年看向那年輕人問道:「你是誰?」
「我叫餘九齡。」
那年輕人道:「大人記住這個名字吧,以後會成為名震天下的大英雄。」
說完之後餘九齡往後一縮,不見他怎麼動就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沒多久,餘九齡就到了另外一處城牆處,沒有人注意到他,他兩隻手夾著牆角往上攀爬,根本不需要藉助什麼工具,動作迅速的爬到了城牆高處。
那裡有他留下來的繩索,在城牆上綁好,然後順著繩子滑了下去,城外有一匹馬留在這,他上馬飛馳而去。
與此同時,從冀州到平昌縣的官道上。
蘇掌柜急匆匆的從後邊過來,看了一眼庄無敵問道:「隊伍還要等多久?為什麼就突然停了下來!」
庄無敵聳了聳肩膀說道:「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們掌柜的去方便了,方便完了就回來了,蘇掌柜莫急,到平昌縣又不遠。」
「半個時辰了!」
蘇掌柜臉色發白的怒問道:「他拉什麼能拉半個時辰?!」
庄無敵慢悠悠的但看起來還很真誠的說道:「那是你不了解我們小當家,他量大。」
「量大……」
蘇掌柜的臉色難看的要命,幾乎是咆哮著說道:「再不走的話,我就要自己動手去趕車了!」
「唔……」
庄無敵一臉恍然大悟的說道:「我想起來了,我知道我們小當家幹嘛去了。」
蘇掌柜問:「他到底幹什麼去了!」
庄無敵道:「不只是我們掌柜的方便,還有我們小當家養的那頭豬要方便,那豬養的金貴,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它……它他媽的不會自己拉屎,每次拉屎都得我們小當家把著它拉,你想想,不容易,所以蘇掌柜你就再等等,應該很快了,我們家那豬還行的,沒有我們小當家量大。」
蘇掌柜的臉色比豬還難看。
庄無敵又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要不是我們小當家手勁兒大,把不動……這事,別人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