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
有那麼一點尷尬。
地宮裡,聽到入口處有聲音的時候,羅境帶著人立刻就做好了戒備,但他覺得應該不會有事,來的人可能是李叱他們。
然而並不是,第一個進來的人是柳戈。
柳戈和羅境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是一模一樣的反應,楞了一下,同時抽刀。
好在還有唐匹敵。
「都先收手吧。」
唐匹敵道:「這個時候如果你們打起來,我不介意先走,甚至樂於去給曾大人送個信。」
羅境和柳戈又同時看了看唐匹敵,唐匹敵倒是一臉的無所謂。
也好在這兩人都不是蠢貨,知道此時打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反而會因為暴露而全軍覆沒,惱羞成怒的曾凌,就算是不要了冀州城,也要調集兵力把他們殺光。
「給我個解釋。」
高傲的羅境看向唐匹敵臉色很陰沉的說了一句。
完全不在乎羅境那高傲的唐匹敵反問了一句:「你是在生氣?」
羅境皺眉道:「我為什麼不能生氣?」
唐匹敵道:「這裡是你的地方?」
羅境一怔。
唐匹敵笑了笑道:「現在是不是不生氣了?」
他回頭讓柳戈儘快把人都帶進來,畢竟人數不少,入口又不是那麼大,三千人的隊伍進地宮也需要一會兒時間。
「看來曾大人眾叛親離了。」
羅境看了柳戈一眼後出言譏諷,柳戈沒理會,他覺得不值得,只是催促手下人儘快進入地宮。
羅境見柳戈不理他,也覺得無趣,吩咐他手下人戒備著,他又回到睡覺的地方,坐下來看著柳戈的人湧進來。
他確實有些吃驚,因為柳戈是曾凌手下最重要的將領,甚至重要到可以說沒有之一。
這樣一個人也叛離了曾凌,就足以說明冀州城應該是守不住了。
他一開始沒有想到別的,只是覺得柳戈應該也是貪生怕死而已,不願意與曾凌一起葬身冀州城。
後來想到,柳戈這樣的人,不會是因為貪生怕死才離開曾凌,其中必然是發生了什麼。
兩邊的隊伍隔開,這邊的人不願搭理那邊的,那邊的自然也不會搭理他們。
唐匹敵站在兩撥人中間,往左邊看看再往右邊看看,然後笑了起來。
「地宮的隔音很好,剛才打起來會被人察覺,等會我離開之後你們把門關好再打,外邊什麼都聽不到,如果你們都打沒了,我還能省下來一些糧食,從我本意上,我確實希望你們打起來。」
說完後他就走了,有那麼一點不負責。
許久許久之後,羅境起身朝著柳戈那邊走過去,他的人全都站起來想要跟上,羅境擺了擺手道:「都留下。」
看到羅境走過來,柳戈站了起來,柳戈身後的士兵們也都站了起來。
「坐下吧。」
羅境自己拉過來一包糧食當做凳子,在柳戈對面坐下來。
柳戈擺了擺手,他的人隨即往後退了幾步。
「城破了?」
羅境問。
柳戈回答:「快了吧。」
羅境嗯了一聲,又沉默下來。
「其實你下來就對了。」
羅境緩緩吐出一口氣後說道:「曾凌不是一個值得你託付性命的主公,你這樣的人,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柳戈沒有想到羅境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楞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話,好一會兒後才回了兩個字。
「謝謝。」
羅境指了指柳戈身上:「傷怎麼樣?」
柳戈道:「你要是提到這個,我就把謝謝兩個字收回來了。」
羅境噗嗤一笑,柳戈也笑了起來。
羅境道:「小氣。」
柳戈道:「你大氣,讓我打回去?」
羅境道:「我是憑本事打的,你要打,也可以憑本事打回來。」
柳戈嘆了口氣。
羅境問:「如果冀州城歸了我父親的話,你願不願意……」
柳戈看向羅境,沒說話也沒搖頭,但是羅境馬上就懂了,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明白。」
柳戈道:「城破之後你別急著出去,奪城的未必是你父親。」
羅境笑道:「既然你勸了我一句,禮尚往來……」
他取出來一瓶傷葯放在柳戈面前:「傷是我打的,這葯送給你了,我打人應該是挺疼的。」
柳戈撇嘴道:「你打人疼不疼,我比你知道。」
羅境哈哈大笑,起身,走出去幾步之後回頭對柳戈說道:「如果你選擇跟著李叱唐匹敵的話,替我勸他們兩個一句,離開燕山營吧。」
柳戈問:「為何?」
羅境道:「燕山營是不是已經到了?」
柳戈回答:「是,而且最先破城的就應該是燕山營。」
羅境嘆道:「所以虞朝宗要倒霉了,這樣的人,不值得李叱和唐匹敵追隨,你也是……這一仗之後,冀州不準再有虞朝宗那樣的大賊,今日不決生死,將來我幽州軍和燕山營也必會決一死戰,到時候你們都會死。」
柳戈道:「你是不想和李叱唐匹敵那樣的人在戰場上碰到?」
羅境道:「你以為我是怕?」
柳戈道:「我以為你是不想,如果我以為你是怕,我就直接說你是怕。」
羅境長長吐出一口氣後說道:「以後若是非要遇上,彼此不留情,所以不想。」
柳戈道:「你自己去說。」
羅境搖頭:「我不說。」
「又是為何?」
「因為我高傲。」
羅境笑著回了一句,然後轉身回到他的隊伍那邊。
嗖的一聲,從柳戈那邊飛過來一個酒壺,剛剛坐下的羅境一伸手把酒壺接住。
他看了看酒壺,又疑惑的看了看遠處的柳戈。
柳戈左手拿起來羅境留在那的藥瓶,朝著羅境晃了晃:「禮尚往來。」
羅境大笑,扭開酒壺,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感覺有些爽快。
地宮另外一側。
大概一個時辰後唐匹敵才回來,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在城中躲起來觀察了一會兒,看到了城破,看到了燕山營大軍入城。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了燕山營每一個人都那麼興高采烈,看到了他們在放肆的慶祝,在歡呼吶喊。
所以唐匹敵知道,虞朝宗完了。
這個時候,還遠遠沒到該慶祝該歡呼的時候,此時此刻,那些在城中手舞足蹈的燕山營士兵們,應該已經忘了,他們還沒能把冀州城整個打下來呢。
冀州城裡依然還有數萬軍隊,已經被逼到了絕境的曾凌不會這麼輕易就認輸。
他不需要再看,就能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李叱一直都在等著唐匹敵回來,他也想出去,奈何被身邊的人攔住不讓。
「城破了?」
李叱問。
唐匹敵點了點頭道:「破了,燕山營攻破的,進城就在慶祝了。」
李叱聽到這,忽然就往前沖了出去。
唐匹敵就知道會是這樣,但他沒有阻攔,因為他剛剛才想過,如果他是李叱的話,他也會這樣做。
因為不僅僅是虞朝宗,還有庄無敵,他們並不知道庄無敵已經走了。
與此同時,城外。
戰馬上,武親王楊跡句放下千里眼,嘴角帶笑。
「若是能生擒虞朝宗,就把他帶過來,我想替陛下謝謝他。」
武親王笑道:「攻破冀州可不容易啊。」
羅耿大笑,隨即下令:「吹角,進軍!」
他之前的計策沒能奏效,其實對虞朝宗也算是多了幾分敬佩。
羅耿的本意是,西城大營那邊如果燕山營分派了不少兵力的話,那就從西城開始打。
放火燒了西城大營,然後逼迫西城那邊的燕山營敗兵衝擊北城的燕山營軍隊,羅耿的幽州軍在後驅趕就好,這一仗也就會贏的輕鬆些。
結果虞朝宗識破了他的計策,只是分派了幾千人過去,哪怕做出來了幾萬人的樣子,但羅耿還是早就看出來了。
既然計策不成,那就直接打。
隨著幽州軍這邊的號角聲響起來,能讓黑武人也為之膽寒的重甲鐵騎開始集結整隊。
另外一側,劉里的豫州軍已經包抄過來。
剛剛才衝進冀州城裡的燕山營士兵們還在歡呼著,後隊就被兩支官軍包夾。
虞朝宗在城內正在指揮隊伍繼續進攻,後面追上來人,說是羅耿和劉里動手了。
虞朝宗其實也料到了羅耿和劉里一定會這樣,所以他進城之前,下令大軍列陣做好防禦準備。
後隊的數萬軍隊,一直都在嚴陣以待。
「傳令回去,後軍只需堅持半日,我就能拿下冀州城。」
虞朝宗大聲吩咐道:「告訴後軍,不計代價守住,等我奪下冀州城之後,便會馳援。」
「是!」
傳令兵應了一聲,立刻就飛奔出去。
而在城內,眼睛血紅血紅的曾凌忽然發現了一件事……南城和東城進攻的豫州軍幾乎都撤了,只留下少數兵力監視。
他立刻就明白了羅耿和劉里的心思。
豫州軍不再進攻,就是給曾凌把兵力都集中起來對付燕山營的機會。
若豫州軍還在東城南城進攻的話,冀州軍就不得不分派大部分兵力防守。
豫州軍撤了,這用於防守的兵力,就可以用於和燕山營殊死一戰。
「冀州是我的。」
曾凌自言自語了一句,聲音很輕。
然後就忽然咆哮起來:「冀州是我的,我的!」
他將手裡的橫刀往前一指:「把那些綠林賊給我殺出去!」
他被逼到了絕境,所有的冀州軍士兵們也都一樣,他們現在除了死戰之外只有投降一條路可以選。
但是曾凌不打算投降。
於是,同樣殺紅了眼睛的冀州軍開始組織兵力往北城反攻,北城這一片,每一條街道,每個院子,每一寸土地上都在廝殺。
來自正面的壓力忽然就大了起來,這讓虞朝宗心裡一驚,然後就反應過來自己還是中計了。
羅耿這一計,不是要用幽州軍和豫州軍兩面夾擊,而是把冀州軍也利用了,是三面夾擊。
現在,燕山營是在正中的那個了。
羅耿催馬到了重甲鐵騎的隊伍面前,他的刀指向燕山營的隊伍,用極其不屑的語氣說道:「那些賊兵,以為和各州縣的郡兵廂兵打過,就覺得他們天下無敵了,現在就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軍隊。」
羅耿微微昂著下頜,這個矮矬子的臉上,都是驕傲。
「去吧,把他們碾成泥。」
「進!」
隊列整齊的重甲鐵騎開始往前移動,緩緩加速,大地震顫,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