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才不會給於瑋殷和羅耿在他面前鬧的機會,把事情都交代好之後,皇帝在禁軍的護衛下先一步離開了冀州城。
武親王向皇帝進言,又把皇帝之前想到的計策稍稍做了些改動。
皇帝先走,武親王留下來分發冬衣,因為冀州城庫房中所儲備冬衣數量太多,所以就清點出來少的那部分,多的直接拉走。
少的那部分一共是九萬套冬衣,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這九萬套冬衣給羅耿和於瑋殷各一半。
這樣公平分法,那兩人當然都不會有異議。
為了避免混亂,羅耿又要趕回冀州戍邊,所以就理所當然的先發給幽州軍。
於是,羅耿的隊伍過來接收,武親王派人告知羅耿要儘快運走,多派人來領,所以羅耿派來五千人搬運。
幽州軍到了後就裝車運回營地,武親王授意,發放冬衣的人,給幽州軍發了六萬件。
可能是發放冬衣的官員看熱鬧不嫌事大,又或者是真的數錯了,結果讓幽州軍拉走了六萬五千套。
幽州軍領走了之後,隔一天是豫州軍來領冬衣的日子,隔了這一天也是故意為之。
於瑋殷算是意氣風發,此時站在曾凌的節度使府里,他往四周看,臉上都是喜悅,壓制不住的喜悅。
從今天開始,這節度使府就是他的了,不再是曾府,而是於府。
皇帝雖然更改了之前的決定,沒有任命他為豫州節度使,但是臨走之前皇帝親自見了他。
對他說了許多褒獎的話,也說了許多寄予厚望的話,還說以後北境就全靠他了,儼然一副朕離了你也不行的樣子。
這一番話說完,於瑋殷是真的美滋滋,簡直美的要冒泡泡了一樣。
不回豫州就不回,在冀州他也是節度使,從一名三品將軍,一躍成為正一品封疆大吏。
他都想感謝一下死去的三位節度使大人了,如果不是那三位節度使大人那麼鬧騰,鬧到最後那三位全都把自己命搭進去,他於瑋殷又怎麼可能成為節度使。
一念至此,他都想給那三位大人燒柱香,以告慰那三位大人死不瞑目的在天之靈。
他吩咐人去趕製匾額,儘快掛在府門外,又吩咐人把院子好好打掃一下,然後去城中張貼告示,告知冀州百姓,今後這冀州姓於了。
就在這時候,派去領冬衣的將軍派人回來報信,那個回來的校尉臉色難看的好像剛剛吃了蒼蠅似的,一臉的憤怒。
「大人。」
校尉俯身道:「咱們的人去領冬衣,結果數量對不上,陛下說了,分給咱們四萬五千套,可是領回來全數只有兩萬五千。」
於瑋殷臉色一變,沉聲道:「不夠就再去要。」
「沒有了。」
校尉回答道:「武親王只給留了九萬套,那負責此事的主簿信誓旦旦的說,九萬套,一套都不少,可咱們拉了兩萬五千就沒了。」
於瑋殷眼睛都睜大了,瞬間就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羅耿多搶了?」
校尉道:「那管事的主簿也說不好,他說反正羅耿的人來搬運冬衣的時候,讓來一千人,結果羅耿派來了五千人,一股腦的往車上裝,裝不下就人抬走,一包一包,天知道他們到底搶走了多少。」
「羅耿匹夫!」
於瑋殷暴怒:「你們且等著,我去武親王面前告他的狀。」
說完之後就吩咐人牽過來戰馬,帶著他的親兵營就衝出了冀州城。
武親王還沒走呢,大軍在城外駐紮,於瑋殷一口氣跑到武親王大營外邊,急切的讓當值士兵去報信。
不多時,武親王的人回來說讓於瑋殷進去,於瑋殷又一口氣跑到了武親王大帳外邊。
武親王正好剛練完功,幾個親兵在旁邊伺候著,有人端著臉盆,有人拿著毛巾。
天氣已經開始變冷,武親王打了一套拳後出了汗,從遠處看,頭頂上好像有熱氣在冒似的。
「王爺!」
於瑋殷跑到武親王面前,俯身道:「請王爺為我做主!」
武親王笑道:「你跑過來讓我給你做主,這冀州都是你做主了,我能給你做什麼主?」
於瑋殷氣急敗壞的把事情說了一遍,一邊說對邊對羅耿破口大罵。
武親王聽過之後便一臉為難的說道:「這件事,你讓我做主,我也不好直接出面,第一是沒有證據,我若是直接去責怪羅耿,若他沒多拿,我豈不是冤枉了人?」
他看了於瑋殷一眼後說道:「第二,羅耿已經走了,就算是他多拿了冬衣,現在你也不好找到證據。」
他停頓片刻後繼續說道:「第三,我大軍明日就要開拔南下,這事我縱然想管,也沒有時間去管,不過有幾句話我想勸勸你。」
他對於瑋殷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把冀州交給你了,你是冀州節度使,按照道理,按照規矩,羅耿也要受你節制,你身為冀州節度使,陛下欽點的重臣,羅耿的頂頭上司,你覺得自己被他欺負了,卻要找我來給你做主,你這節度使的威望何在?」
於瑋殷一怔,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雖然連他都聽說皇帝打算給羅耿封郡王,但這旨意不是還沒有下呢嗎。
於瑋殷是冀州節度使,總管冀州民政軍務,羅耿就算是郡王,在職務上也要受他節制。
武親王道:「你身為一州之地的最高官員,不該來請我給你做主,你應該自己給自己做主。」
說完這句話後,武親王道:「這樣吧,我寫一封信派人給羅耿送去問問他,你自己也去問問他。」
說完後就轉身回了大帳中,於瑋殷站在那好一會兒,越想這事越窩火,越覺得窩火越是難受。
武親王這冠冕堂皇的說辭他不信,一封信?
一封信就能讓羅耿退回來兩萬套冬衣?別說武親王未必會寫這封信,就算是寫了,羅耿也斷然不會退還。
所以想到這於瑋殷就再也忍不住了,上馬趕回冀州城,然後下令點起所有騎兵去追羅耿的幽州軍。
雖然羅耿的隊伍已經開拔一天,但是數萬大軍,一天走不了多遠的。
他帶著人去追羅耿,武親王聽到消息後就笑起來,陛下這一條妙計,無需一兵一卒,就可能把那兩人解決掉一個,而陛下的目標可不是只解決一個。
當然,最可能先被解決掉的人是於瑋殷,可不管是誰,皇帝都開心。
於瑋殷這樣的叛臣,皇帝還能真的重用起來?
他能跟著劉里反叛一次,現在又成了節度使,他將來就不會自己再反叛一次?
聽到消息之後,武親王隨即派人把他帳下得力的將軍潘諾找來。
正三品將軍潘諾為人性格謹慎,行事縝密,又聰明,名門出身,有遠見,有學識,且自身武藝不俗,是武親王帳下身份極重要的一人。
此人素有儒將之稱,前兩日皇帝陛下還親自召見了他,對他寄予厚望。
潘諾急匆匆趕來
,武親王見他進來後就笑了笑道:「陛下安排你要去做的事,應該是快了。」
潘諾笑道:「那於瘋子真的就敢去追羅耿?」
武親王道:「陛下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把他捧得高高的,如在雲端,又故意壓著羅耿的封號不給,捧一個壓一個,又用冬衣少發之計把於瑋殷氣瘋了一樣,他追上去也在情理之中。」
潘諾道:「可是羅耿心中現在怨念正深,這個時候於瑋殷去自討無趣,怕是凶多吉少,羅耿也正一腔怒意無處可發。」
武親王道:「於瑋殷回冀州去調兵的時候,我剛剛派人去追羅耿,讓人告訴他,於瑋殷要去追他了,若他多拿了人家東西就還給人家,給於瑋殷認個錯,於瑋殷應該會饒了他。」
潘諾笑道:「王爺這一番話,能把羅耿氣個半死。」
武親王道:「陛下對他們兩個都不放心,北疆在這樣兩個人手裡,大楚都不安穩,陛下這連環計若是真可奏效,一下子能除掉兩個。」
他看向潘諾道:「以後北疆陛下就交給你來鎮守了,你應記住,如何為君者臣,也不應忘了,如何為兵者將,更不應忘了,如何為民者官,記住這三點,冀州之地,安穩如山。」
潘諾俯身一拜:「卑職不忘陛下重託,謹記王爺教誨。」
武親王道:「你去準備一下吧,不出意外的話,以羅耿那般心性,如何能放於瑋殷活著回來,陛下怕他不敢下手才故意先行一步,我又派人告訴羅耿說,我大軍明日一早開拔,羅耿不下手,也就不是那個羅蠻子了。」
結果沒用等多久,第二天一早就有人送回來消息,說是於瑋殷帶著數千騎兵去追羅耿,卻被羅耿設伏全都圍了。
於瑋殷暴怒,破口大罵,說羅耿是見利忘義的小人,是矮矬子羅蠻子,他罵的忘乎所以,以為羅耿不敢真的動手。
於瑋殷是覺得,畢竟武親王還在冀州城外呢,羅耿沒膽子胡作非為。
然而他想錯了,少將軍羅境策馬向前,將於瑋殷一槊刺於馬下。
武親王接到消息之後大笑起來,他親自帶著隊伍進冀州城,以主持公道為名,將於瑋殷部下將領全都召集起來。
那些將軍們並不懷疑,全都趕來,結果被武親王下令都抓了,說是他們慫恿於瑋殷與羅耿不和,導致如此局面。
武親王也沒有直接殺了這些人,只說抓了以後好好管教,然後自會放人。
在冀州城內大軍無主的情況下,武親王安排人暫時接管。
他給潘諾留下三千精銳為親兵,接管了於瑋殷的軍隊,然後武親王就帶著被抓的那些將軍們一起走了。
當著那些士兵們自然不能殺,帶走之後再殺也不遲。
又三天後,羅耿率領大軍去而復返,似乎要圍攻冀州城。
潘諾在城牆上笑呵呵的告知羅耿,武親王已經讓他接管了冀州城,羅耿見無機可乘,於是又悻悻退去。
又七天,陛下傳來兩道旨意。
一道給羅耿,一道給潘諾。
陛下任命潘諾為冀州節度使,進位柱國,總管冀州民政軍務事。
陛下因為羅耿殺於瑋殷的事,對羅耿大為訓斥,說羅耿不顧大局,有負皇恩,雖然陛下不追究他殺於瑋殷,但免去羅耿獎賞。
也就是說,那口頭上的承諾也沒了,幽州王的封號是別指望了。
還說讓羅耿以後聽從潘諾的調遣,凡事都要向潘諾請示才可施行。
羅耿接旨後竟然氣的吐血,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