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匹敵去納蘭草場還沒有回來,所以李叱不只是親自上場操練士兵,還要親自製定軍紀軍法。
事實上,李叱對於燕山營士兵就幾乎沒有滿意的地方,和他車馬行里的隊伍比起來,大營里的兵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除了李叱的那一百名親兵之外,剩下的幾百人隊伍,李叱又挑出來一百人去領兵,一人領百人,剩下的也都分派下去為副手,或是隊正。
昨日校場集結之後,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選擇留下,黃金甲的那些親信,就算是虞朝宗說過既往不咎他們也不敢留下。
哪怕是光溜溜的走,也覺得比留在這早晚都會被人害了性命要強。
李叱得知之後,也並未派人去追,他知道問題所在,但要改變,非一日之功。
以前燕山營分成各個營寨,各位當家手下都有兵馬,這些當家的在虞朝宗之下,看似團結緊密,實則勾心鬥角。
不管哪個當家的,都是不遺餘力的把自己營寨兵馬變成私兵,只聽他一人號令。
虞朝宗帶兵出去,眾人還會遵從,若是虞朝宗不在的時候,這些當家的誰又會服了誰。
所以各營的士兵其實並不算和睦,暗地裡爭強鬥狠的事,在燕山營也比比皆是。
李叱要改變這些士兵,就先要從如何做人改變。
如今燕山營經過連番的變故之後,剩下兵馬大概一萬人,李叱把車馬行的老隊伍都分派下去,要以人心改人心。
李叱又改變燕山營軍制,這一萬人的隊伍,定為一軍。
五人為五人隊,十人為十人隊,各設隊正,十個十人隊為團,設團率,三團為旅,設旅率,三旅為標營,一標營總計兵力大概能達到一千二百人左右。
按照李叱的要求,十標營為一軍,算上回歸的信州兵馬,正好可以設立一軍,一萬兩千人左右。
而柳戈的三千精銳,則為李叱的親兵營。
如此建制,一是從大楚府兵建制學習而來,二是從李先生當初留給李叱的書冊中學來。
隊伍有了建制,有了各級軍官,和之前的散沙模樣便截然不同。
還有山寨里的自認為已在燕山營多年的人,打算去找虞朝宗告狀,說李叱這就是要把燕山營毀掉。
虞朝宗誰也不見,有什麼想說的,只管去和李叱說就是。
有了軍制,再談軍紀,李叱在改軍制的第二天就讓人張貼告示,列出十一條軍紀,這十一條軍紀也是根據李先生留下書冊中所言,李叱又稍加改變而來。
第一個月,李叱對於那些只敢在暗地裡辱罵的人沒有任何追究,知道了也不追究。
可是這第一個月,但凡觸及軍律的人,一律殺無赦,沒有任何挽回餘地。
十一條軍律如鐵,只要觸犯其中一條,必死無疑。
到了第二個月,暗地裡還敢罵李叱的人都幾乎不見了。
第二個月又殺了幾人之後,燕山營的風氣已經和之前顯得有極大區別。
十一月初,李叱進燕山,十二月底,唐匹敵從納蘭草原歸來。
唐匹敵這次出去前後近三個月的時間,甚至還有多事者對李叱說,唐匹敵可能已經趁機脫身而去。
有出此言者,哪怕是當初在車馬行里的夥計,李叱也不留,直接趕出燕山營。
李叱看到唐匹敵後都有些心疼,這傢伙明顯比原來黑了不少,皮膚也粗糙了不少。
「賺了賺了。」
唐匹敵道:「我見了孛兒帖赤那後,說明要買戰馬的來意,孛兒帖赤那說,只要我幫他練兵一個月,就送我八百匹好馬。」
他笑著說道:「我對孛兒帖赤那說,你送我八百匹馬,我就幫你練八百兵,這八百人是你親兵衛隊,可當十倍之敵。」
這話要是別人說,就是妥妥的吹牛皮,但是唐匹敵說就不一樣。
唐匹敵留在草原練兵一個月,用這八百人擊敗了孛兒帖赤那分派的三千精銳。
孛兒帖赤那大為開心,非但把答應了的八百匹戰馬如數奉上,還送了一匹寶馬,名為青耳。
唐匹敵把青耳拉到李叱面前說道:「以後這就是你的坐騎了。」
李叱道:「你的。」
唐匹敵道:「這是我為你賺來的。」
李叱道:「那我就送給你。」
餘九齡在旁邊對高希寧說道:「你看,他倆才是一對,你就是個妨礙。」
高希寧眯著眼睛餘九齡,餘九齡道:「你應該瞪老唐,而不是瞪我,你也應該自責,你看老唐都比你會哄男人。」
高希寧朝著李叱伸手,李叱從地上踅摸了一個土坷垃遞給高希寧。
餘九齡已經在十丈之外了。
李叱對唐匹敵說道:「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把隊伍建制軍紀都已經整頓好,練兵的事就交給你了,你是這一軍的將軍,所有軍務上的事,皆歸你調遣安排,你身為主將,這寶馬良駒自然歸你。」
唐匹敵道:「都歸我管?」
李叱點頭:「都歸你管。」
唐匹敵笑道:「那好,既然都歸我管,那我就要宣布第一條軍令了。」
他停頓片刻後說道:「從各營中選拔四百名精銳,再從柳將軍軍中選拔三百精銳,人我親自挑選……」
他看向高希寧道:「這七百人都交予你,再加上之前的一百人,還有我帶回來的八百匹戰馬,也都予你,這八百精騎只聽你一人之令。」
高希寧頓時明白過來,點頭道:「好。」
唐匹敵繼續說道:「這八百人,不必聽我號令,也不必聽李叱號令,只聽高希寧一人的,平日里只做兩件事……第一,這支隊伍,負責李叱安全護衛,是親兵之外的親兵,第二,負責全軍戒律之事,如有違反,全都交給這支隊伍處置。」
唐匹敵轉身看向李叱問道:「你可有異議?」
李叱道:「有那麼一丟丟。」
唐匹敵道:「憋回去。」
李叱點頭:「好……」
唐匹敵對李叱認真的說道:「這支隊伍之所以交給高希寧,是因為世上之人,再無一人比她更在乎你,你是主心骨,這支隊伍就是負責你的安全,將來若是我們做的更大,我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會領兵出去,所以只論對你一人盡心儘力,沒有人超過她。」
李叱道:「話是對的,可想想有些容易讓人笑話,這才剛剛準備做些什麼,先划出一支隊伍專門保護我……」
唐匹敵道:「還有一個原因,我剛剛沒打算明說,但既然你有質疑,我便說的更清楚些……」
李叱嘆道:「我感覺你要不給我留面子了。」
唐匹敵道:「以後要明確一件事,不可有絲毫質疑,那就是……你為主公。」
李叱張了張嘴,唐匹敵瞪了他一眼,李叱就把嘴閉上了,這主公似乎也挺不強勢的。
唐匹敵道:「你是當家的,是主公,我們這些人先是你的下屬,才是你的兄弟,這必須講清楚,如果把兄弟與下屬的關係分不清楚,隊伍就會渙散,把兄弟身份排在下屬身份前邊的,必成禍源,把下屬身份排在兄弟身份前邊的,必為良將。」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主公之令,務必遵從,但你的所有決策未必都對,這時候我們身為下屬,就不如高希寧勸你更合適,她既要保護你,也要勸諫你。」
唐匹敵道:「提前把話說的清楚,省得以後會再有什麼矛盾,我這個人性子冷硬,所以這些話由我來說。」
他轉身看向餘九齡等人後說道:「兄弟情分是一碼事,軍紀軍法,地位身份,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以後誰犯了錯,不要用兄弟情分來為自己開脫,李叱可能會念及,我不會。」
餘九齡等人互相看了看,點頭。
唐匹敵繼續說道:「所以我才要把話說在前邊,真要是都念及兄弟情分,就不要做錯事,因為覺得是兄弟,做事就無顧忌的,那其實沒把兄弟這兩個字當回事。,我們親近,所以更當要先為表率。」
他緩了一口氣後笑了笑道:「醜話都說到前頭了,意思大概如此,以前小打小鬧的時候大家都隨性而為,要謀大事,就要有規矩。」
李叱覺得唐匹敵這些話說的有些過於冷硬了些,想開口緩和一下氣氛,高希寧卻對他微微搖頭。
那一刻,李叱懂了高希寧的眼神。
唐匹敵在為李叱立威,李叱也要為唐匹敵立威,既然把隊伍交給唐匹敵,就要讓眾人明白,唐匹敵便是權威。
所以李叱說道:「生活上的事,咱們不需要計較那麼多,正事,只要老唐在,他可說一不二。」
唐匹敵道:「當家的立了十一條軍規,這軍規不只是給士兵們立的,也是給咱們立的,我再多說一句,為將者觸犯軍規,加倍懲處。」
半個時辰後,李叱的書房。
李叱道:「剛剛的話,是不是稍稍兇狠了些?」
唐匹敵看了他一眼,瞥了瞥嘴。
他回答道:「你若只想做草寇,我剛剛的話就確實兇狠了些,你若不只是想做草寇,剛剛的話便不重,我不是追隨你做草寇的。」
李叱連忙點頭:「是是是,都聽你的。」
大當家在位卑微。
又半日之後,唐匹敵挑選出來七百人,再加上之前的一百人,組建了一支只歸高希寧調遣。
唐匹敵對李叱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所有人,包括唐匹敵自己在內,以後所想的事都會很多,為軍功也好,為前程也好,為什麼都好,心思會紛雜。
但只有高希寧一人,全心全意,只在乎李叱的生死。
「隊伍是維護威嚴的隊伍,所以得有個威嚴些的名字。」
唐匹敵問李叱:「想一個?」
李叱看向高希寧道:「她定,她來定。」
大當家繼續在位卑微。
高希寧想了想後說道:「既然職責有二,一為守護一為執法,那便可學古禮,稱廷尉,這支隊伍,就叫廷尉軍如何?」
李叱點頭,拍手:「好名字!」
大當家在位諂媚。
高希寧道:「那就這麼定下來,軍名廷尉軍,我為都廷尉,葉先生為副都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