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沈如盞會是這樣的反應,別說李叱懵了,連餘九齡他們也懵了。
沈如盞緩步走到門口,她指了指門外說道:「解釋不清楚的話,就到外邊去站著,什麼時候能解釋清楚了再說進來的事。」
餘九齡噗嗤一聲就笑了,心說當家的這可是你自作孽。
你之前要佔人家沈先生的便宜,說讓人家扮作你的妻子,這下好了,是時候展示夫人的威嚴了。
餘九齡笑的合不攏嘴,葉先生也在笑。
作為李叱的朋友也是李叱的手下,看到當家的吃癟,他們可開心了。
李叱低著頭走到門外站住,低微微彎著腰略顯諂媚的說道:「做做樣子就得了……好不?」
沈如盞道:「你應該知道,我做什麼事都不敷衍。」
李叱嘆道:「我這一身衣服換了,是因為昨夜裡和人打了一架,弄的有些臟。」
沈如盞微微皺眉,片刻後問道:「傷的如何?」
李叱搖頭:「沒什麼大事。」
沈如盞嗯了一聲後說道:「你知道的,你在外邊罰站一會兒,有好處。」
李叱依然點頭哈腰的說道:「知道知道,好處多多。」
沈如盞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屋子裡去了。
他倆說話的時候,餘九齡在屋裡聽著,他此時想到,若是高姑娘的話,會不會一眼看出來李叱換了衣服?
若是高姑娘一眼就看出來的話,會不會直接猜到李叱受傷了?
想到這,再看沈如盞,餘九齡就覺得還是高姑娘好。
大概半個時辰後,孟可狄的將軍府。
孟可狄坐在書桌後邊,聽著手下人回報,然後笑著把書冊放在一邊道:「想不到還是個懼內的。」
在那大院對面大概半里多遠的地方有一座石塔,孟可狄安排的人,就在石塔上以千里眼監視著大院里的一舉一動。
向他回報消息的人笑道:「一回來,就被夫人罰他到門外站著,雖然不知道說些什麼,看舉動,那李公子倒是唯唯諾諾。」
丁勝甲笑道:「待自己手下人都不錯的人,對自己妻子應該也不會差。」
薛純豹在旁邊撇嘴道:「這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你為何那般推崇。」
他語氣不屑的說道:「你說他有膽識,可我看他骨子裡就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你說他是大丈夫,結果被自己女人罰站…..」
孟可狄笑著說道:「不過這樣一來,恰好證明了那女人,確實是他夫人。」
他看向丁勝甲說道:「你一會兒再去一趟小侯爺的住處,替我約他,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一起釣魚。」
丁勝甲自然知道孟將軍的意思,之前在將軍府里的時候,小侯爺明顯是幫著李懟懟說話,孟將軍當時沒有立刻就答應。
小侯爺那般性子,難免會在心裡對孟將軍有所不滿。
「曹家的人,很麻煩。」
孟可狄嘆了口氣候說道:「王爺他……也是個懼內的。」
這話一說完他自己就覺得不妥當,可是已經收不回來。
丁勝甲和薛純豹也沒敢笑出聲,可心裡卻實在覺得可笑。
武親王那樣征戰一生,在沙場上霸氣無比從無敗績的人,在妻子面前說話也一樣的和顏悅色。
「倒也不都一樣。」
孟可狄又給自己剛才的話找了個台階。
「王妃當初在咱們王爺落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在咱們王爺被壓著的時候也是一樣,所以王爺覺得愧對王妃,才會處處都讓著她。」
孟可狄說完後,立刻就找了個話題把這事繞開。
「明天去清點一下李懟懟帶來的藥材,數量核對清楚後入庫,看在小侯爺的面子上,清點之後,把銀子給李懟懟送過去。」
丁勝甲俯身道:「屬下來安排。」
孟可狄嗯了一聲,想了想後又多交代了一句:「只要李懟懟不離開安陽城,他和他的人,願意在城中轉轉,不要阻攔,但要嚴密盯著……」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個人的心智過於成熟,而且說的話未必都是真的。」
孟可狄又看向薛純豹:「你明天去分派斥候,往冀州去打探一下關於沈醫堂的消息,看看這沈醫堂到底是不是如他說的那樣。」
薛純豹道:「我總覺得那傢伙不老實,確實應該好好查查。」
丁勝甲有些不滿,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他算了算時間,其實這事現在查也毫無必要。
往冀州派人起仔細調查沈醫堂,來回一個月絕對不夠,最少要三個月。
別說三個月,一個月之後就要準備起兵的事,最遲兩個月後就要出兵。
六月離開安陽城,七月之前趕到冀州,不然的話,冀州那邊已經把夏糧都收了。
在丁勝甲看來,這根本就沒什麼可查的。
關於沈醫堂的消息,他在來回護送豫州藥商採買的時候,就差不多已經了解清楚了。
沈醫堂在冀州治下的諸多大城都有分號,他們採買藥材的時候就聽說了。
除非李懟懟根本就不是沈醫堂的東主,不然這事就毫無疑點。
然而這事其實不好查。
沈醫堂去運送藥材的隊伍都是李叱的,跑去跟他們打聽沈醫堂的事,等於白問。
沈如盞又幾乎不會拋頭露面,沒有人知道,沈醫堂的東主其實是個女人。
哪怕是在冀州的時候,收買那些冀州官員,也不是沈如盞親自出面。
她那樣的人,又怎麼可能親自去和那些冀州官員打交道,這些事,都是呂青鸞派人去接觸的。
與此同時,東林苑。
這是一片佔地有兩百多畝的大園子,是安陽城最大最著名的園林。
如今這就是曹獵住的地方,這園子內外,都是曹家的人。
回到住處,曹獵的臉色還是不好看。
他有些看不起孟可狄的為人。
說實話,他也不只是看不起孟可狄的為人。
那些做官的人,他絕大多數都看不起。
在他看來,這些為官之人,一個個實在虛偽,而在虛偽的背後,又實在功利。
功利與權謀,是人心最狠處。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喜歡和那些人打交道的原因。
「傳我的話下去。」
曹獵吩咐道:「從明日起,不許再有人去找李懟懟他們那些人的麻煩,誰違抗了我的命令,會是什麼下場自己去想。」
他說完了之後就把門關上,誰也不許隨意進來。
坐在書房裡,曹獵又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可是他也知道孟可狄沒錯,就像是他不矯情父親陪伴時間少一樣,他也不會矯情孟可狄沒有立刻答應他。
孟可狄是將軍,將軍就要籌謀將軍該做的事。
想了好一會兒,他心裡越發有一種幫李懟懟做些什麼的衝動。
本就是個年紀不大的人,又任性習慣了,他想法更是天馬行空,誰又能知道他會想到些什麼。
第二天。
李叱在院子里練功,肩膀上格外的不順暢,曹獵護衛的那一拳著實有些重。
若非他身
體確實很好,那一拳都有可能打壞了他的骨頭。
「當家的,你想留在安陽,一定要搞大事情對不對?」
餘九齡蹲在旁邊,用很低的聲音說道:「你就偷偷告訴我,到底想搞什麼大事情吧,我這實在是憋得難受。」
李叱笑道:「我來之前就說過的,來安陽城就兩件事。」
餘九齡回憶了一下,在冀州出發之前,李叱確實說過,這次到安陽城有兩件事要做。
一是要搞錢,二是要搞事。
搞錢可以理解,關鍵就在於這搞事是怎麼搞,搞什麼。
李叱見他那難受樣,忍不住笑道:「你現在就可以去搞錢的事了。」
餘九齡眼睛發光的問道:「搞什麼?」
李叱道:「你現在是咱們沈醫堂安陽城分號的大掌柜,自然要為建分號的事奔波。」
餘九齡嘆道:「這又不是真的……」
李叱道:「你知道不是真的,可外邊的人不知道,所以就要做出最真的樣子來。」
他沉思了一會兒,把事情想了一遍後對餘九齡說道:「一會兒你帶上禮物,去安陽府,問問地皮的事。」
餘九齡道:「那帶多少禮物合適?」
李叱道:「直接去求見安陽府的府治大人,那人姓劉,叫劉堯。」
李叱教他道:「找一個首飾盒,裝滿金葉子,就說是給劉夫人買了些首飾。」
餘九齡驚道:「還沒有搞錢,先送出去那麼多?」
李叱道:「捨不得狼套不著獵人。」
他知道餘九齡不擅長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但餘九齡身上的江湖氣,反而不會讓人過多懷疑。
他又看向葉先生道:「先生跟他一起去,九妹有什麼想不到的地方,先生提醒他。」
「還是讓呂青鸞去吧。」
沈如盞端著茶杯從屋子裡緩步走出來,她語氣平緩的說道:「藥行的事葉先生也不懂,人家若問起來,一問三不知,必會引起懷疑。」
呂青鸞看向她,覺得有些不妥當,他不放心。
沈如盞一眼就看破了呂青鸞的心思,於是說道:「我又不出門,你又什麼可擔心的。」
呂青鸞想了想也對,於是點頭道:「那我們快去快回。」
李叱搖頭:「不能快去快回。」
他把呂青鸞和餘九齡叫到近前,壓低聲音仔仔細細的交代了很多,兩個人一邊聽一邊點頭。
李叱足足說了半個時辰,餘九齡和呂青鸞兩個人才離開大宅。
這兩人帶上備好的禮物,直奔安陽府。
在他交代那兩人如何如何做的時候,沈如盞就一直都在旁邊安安靜靜的聽著。
當她終於明白了李叱的計劃後,看李叱的眼神就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李叱想是猜到了她要說什麼,所以有些自嘲的說道。
「我就是江湖騙子出身。」
沈如盞點了點頭:「確實是江湖騙子的手段。」
說完這句話後端著茶杯轉身回屋子裡去了,進門後,回頭看向李叱笑了笑說道:「不過很漂亮。」
她很少笑,笑起來確實很好看。
李叱搖頭道:「我以為你會說,我的計划上不得檯面,江湖手段。」
沈如盞平靜的回答:「我是個商人,我只看結果。」
李叱嗯了一聲。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搞錢這種事,他從來都是很認真的。
家裡有唐匹敵那樣一個花錢如流水的孩子,李叱覺得老父親的心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