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
李叱萬萬沒有想到,唐匹敵帶著百萬家財去了納蘭草原,並沒有買回來戰馬。
一匹都沒有買回來。
「一百萬兩銀子。」
唐匹敵看向李叱淡淡的說道:「六千納蘭勇士,三年,我沒有買來戰馬,但我雇來了一支納蘭草原上最精銳的騎兵。」
李叱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然後嘴角就開始往上揚,沒多久就快咧到耳朵那去了。
「我去,老唐!」
李叱在唐匹敵肩膀上使勁兒拍了一下:「這麼賺的嗎?」
用一百萬兩銀子,最多只能在納蘭草原上買回來六千匹戰馬。
一百六七十兩的價格是戰馬的錢,可是現在多了六千名勇士。
六千匹戰馬有價,六千名善戰的納蘭騎兵有價嗎?
他問唐匹敵道:「孛兒帖赤那還有沒有別的想法。」
唐匹敵笑著回答道:「他沒有提條件,他說他把我們當朋友看,哪怕沒有那百萬兩銀子,你請他發兵幫忙,他也一定會來。」
唐匹敵認真的說道:「所以我給了他一個許諾,他自己不提,但我得給。」
李叱點頭道:「那是必然。」
唐匹敵道:「不問問我給他什麼許諾了?」
李叱道:「不管是什麼,你給的就是我給的。」
唐匹敵回答:「草原之主。」
李叱楞了一下,這個確實有那麼一丟丟超出想像,所以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唐匹敵笑了笑道:「我對孛兒帖赤那說,他的六千精騎借給我,等到以後,我們會幫他打到外草原去,他來做草原之主。」
李叱思考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那就這樣。」
唐匹敵問李叱:「你沒有覺得我答應的事有些離譜嗎?對比來看,再想想六千精騎用三年,沒覺得虧?」
李叱道:「沒覺得。」
他把胳膊搭在唐匹敵的肩膀上,笑了笑說道:「孛兒帖赤那把六千精騎借給我們,這是人情,那一百萬兩銀子和六千精騎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至於你說將來幫孛兒帖赤那做草原之主,他相信你說的話嗎?」
唐匹敵道:「他說相信,但並沒有把我的許諾當回事。」
李叱笑道:「所以算是不信你,那咱們就讓他看看,你說的話到底算數不算數。」
唐匹敵看了李叱一眼,也笑起來。
就在這時候外邊有親兵跑來,說是納蘭草原的騎兵已經回來了。
李叱和唐匹敵對視一眼,隨即同時邁步往外走。
餘九齡靠在旁邊柱子上,看著那兩個人幾乎同步的動作,又看向在旁邊傻笑的高希寧說道:「寧哥,我真的覺得有時候你是多餘的。」
他說完後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不是你有時候是多餘的,是我有時候覺得,而你是所有時候都是多餘的。」
高希寧眼睛微微一眯。
餘九齡跑出去跟上李叱他們,回頭朝著高希寧笑道:「我去幫你盯著他們倆。」
城門口。
李叱見到孛兒帖赤那後,笑著迎接過去,孛兒帖赤那從戰馬上一躍而下,跑到李叱身前。
李叱剛要說話,孛兒帖赤那直接給了李叱一個熊抱,很用力的那種。
「兄弟。」
孛兒帖赤那鬆開手,扶著李叱的肩膀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唐匹兄弟說,你去了南方,我還以為這次見不到你了。」
李叱道:「若知道你會來冀州
,我就插上翅膀飛回來了。」
餘九齡在旁邊想著,當家的果然是渣男,居然對一個男人說的話也能如此熱烈。
再說,插哪兒?
孛兒帖赤那笑道:「剛剛我帶著草原上的漢子們追殺了一陣,你的那些敵人應該不會再敢回來了。」
他拉著李叱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追殺出去幾十里,逃走的人連頭都不敢回。」
說到這,他側頭喊了一聲:「孛兒帖騰哥,你過來。」
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跑上來,膚色發黑,一臉憨厚,眼睛卻很亮,像是天上的星星。
孛兒帖赤那對李叱說道:「這是我的弟弟,雖然不是親弟弟,可卻如親兄弟一樣,是我們孛兒帖家族的勇士。」
他又對孛兒帖騰哥說道:「以後你就留在李叱這裡幫他做事,你記住,他就好像我一樣,我是你的哥哥,他也是你的哥哥,唐匹也是你的哥哥,你如何對待我,就要如何對待他們。」
「是!」
孛兒帖騰哥把手放在胸口,朝著李叱俯身一拜:「李叱哥哥。」
李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孛兒帖赤那道:「我這次帶來的六千騎兵,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每一個都是善戰的勇士,我也已經告訴過他們,對你和對唐匹,要像對我一樣尊敬,像對我一樣的忠誠。」
「李叱兄弟,你和唐匹是我們納蘭草原的恩人,也是我孛兒帖赤那的兄弟,我把他們都交給你了。」
李叱重重點頭:「好!」
當夜,李叱被來自草原的客人灌多了。
可多了。
李叱的酒量很好,好到他覺得自己可以打一圈。
連他這樣的人,有些時候也沒能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
三分之一圈都沒到,他就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還流了哈喇子。
第二天。
李叱卻在如往常一樣的時候醒來,起身到院子里練功,夏天的太陽升起來很早,李叱在清晨的陽光中,光著膀子一身汗水。
那一條條肌肉上,汗珠反射著陽光。
練功結束,洗澡更衣,然後和唐匹敵他們一起出城。
隊伍分成兩路,唐匹敵和孛兒帖赤那帶騎兵繼續往南,看看安陽軍殘部是不是確實已經退遠。
而李叱則帶著寧軍隊伍到了白坡湖那邊,在水寨那清理安陽軍的屍體。
屍體撈出來,去掉身上的皮甲,然後掩埋。
這並不是什麼美好的事,那堆積如山的屍體,是戰爭的殘酷。
那麼多屍體需要處置,並非一天就能做完,可是夏天屍體會腐爛的很快,所以必須儘快處理好。
為了防止瘟疫,處理的屍體的地方,還要用白灰覆蓋一層。
然後李叱下令把繳獲的兵器甲械運回城裡,百姓們可以來這裡領取。
當然不是發給百姓們,而是請百姓們幫忙清洗整理。
清洗出來一套皮甲裝備,不能暴晒,要在陰涼處風乾,然後還要養護。
完事之後,把皮甲交回到寧軍大營,每個人可以領一兩銀子。
這一戰之後,寧軍在冀州的兵力兩萬多人,就都有自己的全套裝備了。
幾天後,孛兒帖赤那離開冀州返回納蘭草原,李叱和唐匹敵送出五十里。
又幾天後,李叱收到了從北疆送來的軍報,是夏侯琢派人送來的。
黑武人果然南下了,可卻如他和李叱判斷的那樣,根本就沒有打算死戰。
十五萬大軍到了北疆後就駐
紮下來,看起來像是來勢洶洶,也只是看起來罷了。
又三個月後,北疆的軍報送來,說是黑武人已經退走,自始至終,都沒有攻打邊疆。
軍報上還說,已經知道了現在的黑武汗皇是誰。
闊可敵大石的弟弟闊可敵已己律在爭奪皇位中取勝,這一場爭奪,闊可敵皇族和各大家族都牽扯了進去。
最終的勝利者,是踏著無數人的屍體才走上了安放著寶座的高台。
劍門門主為新的汗皇舉行了加冕禮,闊可敵已己律站在了黑武權利的最高處。
情報上說,相對於闊可敵大石,已己律性格更為激進,更年輕,也更想有所作為。
但是他又不是一個只有衝動的人,這個人的智謀也不可小覷。
所以他才會只是讓黑武大軍南下做做樣子而已,若真是一個只會激進的人,說不定會親自率軍南下。
他要做的當然是儘快穩定自己的皇位,這可比南下攻打楚國要重要的多。
在黑武的都城中,還有無數人不服他。
對於中原來說,無論如何這都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黑武汗皇在未來兩三年之內,可能都沒有過多的精力來針對中原。
所以夏侯琢在信里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今年的冬天回冀州來,與他們一起過年。
如今已經是深秋,再過幾天就是立冬,距離夏侯琢回來其實沒有多遠了。
更為重要的消息在兩天後傳來,羅境回到幽州了。
和李叱預料的沒有任何差錯,羅境這次遠征無功而返。
他沒能打下兗州,表面上看起來也沒有太大的損失,浪費了一年多的時間。
也如李叱預料的那樣,他根本就沒有來冀州的打算,甚至都沒有派人告訴李叱一聲他回來了。
那是一個多麼高傲的人,所以他的面子上很不好看。
他寧願不來冀州,寧願真的把冀州交給李叱,也不願意來見李叱他們。
而對於羅境來說,這次遠征,哪有什麼不勝不敗的局面,不勝就是敗了。
因為他消耗了大量的錢糧物資,還有不少士兵死在兗州。
幽州本來就兵力欠缺,這一戰之後,幽州的兵力就更加顯得捉襟見肘。
而在這個冬天到來之前,李叱的寧軍兵力已經達到了三萬八千。
而這不包括六千納蘭草原的騎兵,只是寧軍的兵力。
當然,包括從燕山營撤回來的人。
燕山營還要保留,山寨是大家的的退路,但如今冀州安穩,大本營可以挪到冀州了。
所以李叱派人到燕山,請庄無敵安排得力人手,留下一千二百人守著大營。
其他的隊伍,在冬天到來之前,已經轉移到了冀州城內。
三萬八千人的隊伍,足足三軍兵馬,這樣的規模,如何不讓人心潮澎湃?
而實際上,如果不是唐匹敵和李叱對治軍要求都極其嚴格的話,軍隊的數量怕是要翻兩番。
以李叱如今的名氣,影響,財富,還有冀州的安定,對士兵質量沒有要求的話,別說十萬大軍,十五萬人也能有。
然而那樣的十五萬人,李叱不要,唐匹敵更不會要。
在冀州的城牆上,飄揚著寧字大旗。
那一年,那個孩子有些不理解的跟著他師父走進冀州這座大城。
師父說,你還小,等到你大了你就明白,師父是在給你改命。
五年後,這座大城是他的了。
他也已經不再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