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久之後,沈珊瑚醒了過來,四周一片漆黑,好像陷入了永夜一樣。
因為她被打昏的時候是天黑,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天黑,於是便有了些錯覺。
醒過來後才感覺到脖子疼的厲害,那個傢伙出手還真是夠狠。
沈珊瑚坐起來,看著四周,這將軍府好像變成了陰曹地府。
黑暗本身已經很可怕,黑暗中還有血腥味,那就更可怕。
她撐著站起來,然後把那些被打暈了的女兵一個一個救醒。
沈珊瑚看著自己手下這些女兵,個個都是鼻青臉腫的樣子,想著那個傢伙出手真的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然後她又自嘲的笑了笑。
是她下令放箭的,又何必要怪人家反擊?
若那男人真想要殺人,此時她和她的女兵都已經在陰曹地府里報到了。
眾人都很疼,互相攙扶著回到屋子裡,互相幫忙檢查傷勢。
好在唐匹敵沒有用兵器,好在唐匹敵的拳頭也只是二三分力。
當然,只有打沈珊瑚的時候發力更重一些,大概用了三四分。
原因無他,只是她相對來說,比較抗揍。
「就這麼放他走了?」
一個女兵有些鬱悶的說了一句。
眾人都看向她,把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另一個女兵嘆道:「人家是你放的?」
之前說話的女孩子哼了一聲:「小姑奶奶讓咱們把箭頭都磨禿了,可不是咱們放走的嗎?」
另一個道:「就算是箭頭沒有磨禿,也一樣傷不到他,他那動作快的好像鬼魅一樣。」
「這個混蛋……」
沈珊瑚低低罵了一聲。
然後又嘆了口氣。
她輕嘆道:「若非是他看出來箭頭都磨禿了的話,他也不會放過咱們。」
她身邊一個女孩子說道:「看出來了還下手這麼狠,可見這個人的心有多冷硬。」
「等天亮,安排人去虎頭山,立刻把我哥哥找來。」
沈珊瑚道:「封鎖消息,我哥來之前,不準外邊的任何人知道我姐夫已經死了的消息。」
她手下的人都應了一聲。
大家都很清楚,一旦狄春死了的消息傳出去,第一個來搶奪大當家之位的,就是二當家陳笑。
陳笑到底是自己人還是渤海人,其實很值得懷疑。
「要不要派人追他?」
一個女兵問道。
沈珊瑚搖了搖頭:「不追。」
片刻後她哼了一聲:「那個傢伙滿嘴都是謊話,可他一身貴氣,也許真的是北境邊軍將軍夏侯琢,等我得空了,打我的事,我自會跟他討回來。」
其實唐匹敵根本就沒有離開射鹿城,他還要在這等孛兒帖騰哥回來。
兩天後,虎頭山的隊伍急匆匆的進了射鹿城,沈冬夏的人馬應該是差不多都到了。
路邊一個賣包子的攤位上,唐匹敵坐在那吃飯,不時看一眼從大街上過去的隊伍。
當他看到孛兒帖騰哥果然混在隊伍里,他故意碰掉了一個飯碗。
一聲脆響,引來不少人看他,唐匹敵裝作一臉歉然的和掌柜的道了歉,也賠了銀子。
不多時,悄悄脫離了隊伍的孛兒帖騰哥換了一身衣服又回來。
看到唐匹敵,孛兒帖騰哥就一臉興奮:「唐匹哥哥,你真了不起。」
唐匹敵笑道:「我怎麼就了不起了?」
孛兒帖騰哥道:「看到你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吃飯,我就知道,狄春一定已經死了。」
唐匹敵問:「那你去虎頭山的路,記住了嗎?上山有多少防備,有多少明卡暗哨,摸清楚了嗎?」
孛兒帖騰哥笑道:「都記住了,上山的時候一路走一路看,保證錯不了。」
唐匹敵問道:「你吃過飯了沒有?」
孛兒帖騰哥搖頭。
唐匹敵回頭對掌柜的說道:「再來兩屜包子。」
然後對孛兒帖騰哥說道:「快點吃,吃完了,咱們去把寄存在沈冬夏家裡的金銀財寶要回來。」
孛兒帖騰哥噗的一聲就笑了。
在他唐匹哥哥眼中,這兗州諸多叛軍勢力,不管大的還是小的。
他們手中的金銀財寶,都是唐匹哥哥寄存在他們那的。
不,是李叱哥哥寄存在他們那的。
沈冬夏急匆匆的趕回射鹿城,帶上了幾乎全部的隊伍……
那他虎頭山的家裡還能剩下幾個人?而且正因為他出來的太急,又怎麼可能還有心思帶上金銀財寶。
三天後,虎頭山。
納蘭士兵把庫房的門砸開,進門之後孛兒帖騰哥就笑了。
「這個沈冬夏還真是有錢,真帶勁兒。」
他看向唐匹敵說道:「之前你告訴我說,那個叫沈珊瑚的女人一定恨死你了,唐匹哥哥,你現在又把她哥哥的家裡給抄了……她若知道了,還不得更恨你。」
唐匹敵淡淡的說道:「反正也是恨了,我又不在乎是恨的多一些還是少一些。」
他看向手下騎兵喊道:「儘快都搬空,咱們也該換個地方玩了。」
一群士兵整齊的應了一聲,歡聲笑語的去搬東西了。
唐匹敵走到一邊的廚房裡踅摸了一圈,踅摸到一些熟肉,在爐子上好歹烤了烤。
他出門,端著吃的,看著隊伍螞蟻搬家一樣把庫房裡的金銀一箱一箱的搬出來。
此時此刻,唐匹敵想著怪不得李叱喜歡搞錢,這把錢搞到手的心情,確實有點爽。
當天攻破虎頭山,當天就把虎頭山搬空了。
第二天隊伍就已經在百里之外,像是乘風而來又乘風而去。
與此同時,冀州。
已經是寧王殿下的某人,卻還是沒有一丁點自己已經為王的覺悟。
甩手掌柜做的心安理得,每天下午都要抽出一段時間,陪著高希寧,帶上狗子和神鵰出去放風。
高希寧看著遠處撒歡的神鵰嘆道:「昨天九妹說,要把神鵰看好點,最近神鵰總是往豬場那邊跑。」
李叱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看著神鵰說道:「這丑孩子已經長大了啊。」
然後看向高希寧:「其實我也長大了。」
高希寧道:「那行,明天把你和神鵰一塊送到豬場那邊去。」
李叱:「…..」
高希寧道:「看起來還有點不滿意?」
她眯著眼睛說道:「是不是因為不是把你單獨送過去,還帶上神鵰,你吃了神鵰的醋?」
李叱道:「一會兒就吃了神鵰。」
高希寧道:「你這個人,也好意思說人家神鵰,人家神鵰去了豬場那邊後,也是王,左擁右抱,妻妾成群,你呢……你好意思和神鵰相提並論?」
李叱道:「你心中執念真重啊。」
高希寧笑問:「是什麼執念。」
李叱道:「咱倆還小那會兒,你就想給我找女人,現在我都是你男人了,你還想給我找女人。」
他抬起手在高希寧腦袋上敲了一下:「你這裡是不是讓驢踢了。」
高希寧委屈巴巴的說道:「嗯……剛踢的。」
正說著,有幾個人騎馬從冀州城裡出來,跑在最前邊的是餘九齡。
「當家的。」
餘九齡跳下戰馬,跑到李叱身邊說道
:「剛剛斥候從安陽那邊送回來的消息。」
他把手中一個信封遞給李叱。
李叱將信封挑開,取信看了看。
「羅境已經拿下了至少四十個州縣,瘋狂的招兵買馬,只半年多,他在安陽的隊伍已經擴充到了十六七萬人。」
李叱微微皺眉。
他看向餘九齡說道:「你派人去一趟安陽,給我送一封信。」
說完後轉身看向親兵想要紙筆,一轉身的時候,高希寧已經把紙筆遞過來了。
李叱道:「你也看出來了?」
高希寧道:「羅境那般高傲的性子,之前幾次與武親王明爭暗鬥又都是他佔了優勢,所以可能會有些飄。」
李叱點頭道:「我就擔心這個,武親王才是真正的老狐狸,羅境一旦自負過了頭,就可能會吃虧。」
高希寧道:「可你此時再寫信給他,他也未必還會聽你的。」
李叱一怔。
高希寧道:「他如此自負自傲,你勸的多了,他反而會覺得你管的多了,也會覺得你是在處處指點他。」
「若他手下人再多說幾句什麼,說你干涉,羅境便更不會聽你的了。」
李叱沉思片刻後說道:「第一句你說的對了,他會覺得我管得多,但他不會因為別人說我,而對我更為不滿……即便如此,這封信也還是要寫……他若低估了武親王,就離戰敗不遠了。」
高希寧微微搖頭道:「他現在可能不會相信自己會敗,不管是誰說,他都不會信。」
李叱提筆寫信,寫的很快,寫完之後交給餘九齡:「儘快派人送往安陽。」
說完後他看向高希寧說道:「但願他能聽進去一些。」
高希寧卻還是不覺得羅境還會聽李叱的。
別說是一個自負自傲的人,就算是一個能力一般的人,連續取勝,怎麼都贏,怎麼都佔上風,也會變得驕傲起來。
羅境那樣的人,性格里的桀驁和自負,就註定了他比別人更容易驕傲。
李叱沉默下來,下意識的往南方看了看。
二十多天後,安陽城。
羅境把李叱的信看完,哈哈帶笑道:「我這兄弟,事事處處都害怕我有什麼意外。」
他把書信放在一邊,笑著對手下人說道:「李叱擔心我的地盤和隊伍擴充太快,會被楊跡句那老賊找到可乘之機。」
「又擔心我可能會有些驕傲自滿,便會生出輕敵姿態……他這個人,除了碎嘴子之外,哪裡都好。」
他旁邊一個將領說道:「這李叱說咱們地盤和隊伍擴充的速度太快,未必是擔心楊跡句有機可乘,我看他是害怕咱們太強,會把他冀州一併拿回來。」
羅境臉色一變,看向那說話的人。
此人是安陽軍中的一個舊將,因為隊伍擴充太快,新軍需要有人帶著,所以這些能用的舊將就都用了起來。
他有心在羅境面前表現,所以才會說出這種話來。
羅境對他笑了笑道:「你說的不是沒道理。」
那人連忙俯身道:「謝冀王誇獎。」
羅境在他彎腰的時候,忽然抽刀,一刀將其人頭斬落。
「我可以罵李叱,李叱也可以罵我,但你們若以為可以在我面前說他的不是……」
羅境道:「那就不妨多看看此人模樣,記住此人模樣。」
他冷哼了一聲後說道:「他管的太多,我可以說得,你們誰都說不得。」
下邊的那群將領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羅境一擺手:「拉出去。」
手下親兵隨即上前,把屍體拖拽了出去。
羅境坐下來,心裡想著……李叱啊,你確實低估了我,且讓你看看,我這次是怎麼讓那老賊輸的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