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城。
府治衙門。
砰地一聲,常行被扔在地上,疼的他慘叫了一聲。
「我曾經對府治大人說過,常行此人心術不正,不能親之亦不能遠之。」
武奶魚看向常行,常行掙扎著還想站起來起來,只是極為吃力。
武奶魚過去一腳踹在常行臉上,常行隨即翻了出去,摔的很重。
武奶魚蹲下來,抓著常行的左臂。
「你這樣的人,與你親近,便會被你算計,像是被吸了血,只能剩下一層乾癟皮囊。」
咔嚓一聲,武奶魚掰斷了常行的左臂,然後又抓了常行的右臂。
「你這樣的人,若是與你太遠,便會被你害了,像是被蟒蛇吞了,骨頭都剩不下。」
咔嚓一聲,武奶魚又掰斷了常行的右臂。
「當時我對府治大人說,不可親之不可遠之,最好殺之。」
武奶魚蹲在那,一隻手按著常行的膝蓋,一隻手抓起常行的左腿腳踝。
按著的手往下發力,抓著腳踝的手往上發力。
咔嚓一聲,腿朝上掰斷過來。
武奶魚一邊動手一邊說話。
「府治大人卻說,他是做官的,做官的怎麼能隨隨便便壞了人家性命。」
「府治大人還說,你雖然心術不正,可你的生意做的很大,不少人給你做工,最起碼能討口飯吃。」
「府治大人還說,朝廷何止是不養官,朝廷連民都不養了。」
「他這個府治多年沒有領到一個銅錢的俸祿,說起來,那還是朝廷的官員嗎?」
「不是朝廷的官員,便是百姓們的官員,自然也不敢去向百姓們伸手要稅賦。」
一邊說著話,武奶魚一邊把常行的另外一條腿也掰斷了。
四肢俱斷的常行疼的已經喊不出聲來,嗓子里堵上了什麼東西似的。
武奶魚在府衙大門的門檻上坐下來,抬頭看了看門梁。
那上邊還有一截繩子在。
武奶魚道:「府治大人還說,朝廷不養民,百姓們也得活著啊。」
「他說若那常行,真的是愛民的仁義之主,我就去做大楚朝廷的叛臣也就罷了。」
「他還對我說,且再看看,常行或許會善待百姓,你早早殺了他,還不是又會有別人出來,難道會好過常行?」
「可你不是他期待的那樣。」
武奶魚看向疼的已經扭曲了常行。
「你在這弔死了府治大人,當天我妻子蘇兒就要來殺你,被我攔下。」
「蘇兒問我,不讓她殺你,是不是因為你若死了,東野軍必亂,便會有無數殺戮,蘇兒問我,是不是怕內亂起來,血流成河。」
武奶魚往四周看了看,見院子一側的架子上有繩索。
他起身過去,把繩子拎了回來,一邊打結一邊說道:「我對蘇兒說……不是,是我怕死的不夠多。」
他把繩圈套在常行的脖子上。
「殺了你,若你手下人沒有內亂,那隻死了你一個。」
「殺了你,若你手下人內亂,也只是死幾百人幾千。」
「我對蘇兒說,不殺你,等一等,你該死,助紂為虐者亦該死。」
武奶魚把繩索一扔,繩子飛過房梁。
他又看了常行一眼,嘆道:「繩子我會留在這,你若是心有怨氣要回來,就看看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手一發力,常行就被拉了起來,吊在了門樑上。
武奶魚把繩子綁在一邊的柱子上,坐下來,重重的喘了口氣。
「你要是假裝仁義一些,府治大人他那麼傻,應該也會被你騙了吧。」
他抬頭看向常行,常行四肢俱斷連掙扎都掙扎不了多大動作,舌頭已經伸了出來。
「我殺了你,卻不怎麼開心。」
武奶魚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你死了,可你的名字在史冊上的筆墨,要比府治大人重,史冊上會記下你這害民大賊常行,卻不見得會提一句愛民好官韓青山。」
武奶魚從懷裡翻了翻,翻出來一個酒囊。
他拔開酒囊的塞子,往地上灑了大半。
「韓青山啊韓青山,一生從不收賄賂,一個銅錢的便宜都沒有佔過,連喝酒都要在我那賒賬。」
武奶魚低聲道:「今日我就要壞你名聲了……這酒,你沒法不要了吧,是我賄賂你的,求你辦件事。」
他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咕嘟咕嘟的灌進肚子里。
「就求你,在下邊……別那麼傻了,待自己好些。」
武奶魚起身,把酒囊放在了門梁下。
半日之後。
東野城內,一座涼亭里。
李叱眯著眼睛看著唐匹敵,然後轉過頭,又眯著眼睛看向庄無敵。
他指了指唐匹敵:「這個敵,這個敵人,故意讓拿我做誘餌,引誘常行出城。」
他又指向庄無敵:「這個敵,這個敵人,眼見著我被追著跑,他卻不來救我,而是一口氣端了常行的老窩。」
庄無敵道:「不怪我。」
唐匹敵:「噫!」
庄無敵道:「噫也不怪我。」
唐匹敵嘆道:「想不到你這濃眉大眼,面貌忠厚的人,也變壞了。」
庄無敵道:「雖然不怪我,下次我還干。」
唐匹敵從兗州歸來之後,路過薊城,就找到了庄無敵與他說過此事。
唐匹敵告訴庄無敵說,派斥候嚴密監視碣石州這邊。
一旦得知寧軍到了,你便率軍從東北方向往碣石州進發。
他還告訴庄無敵,不要急著露面,我也會帶騎兵隊伍來,等我到了之後再做安排。
李叱從西邊來,一路上確實過於張揚,大張旗鼓的樣子,浮誇的不要不要的。
然而就是這浮誇的表演,卻把常行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了。
常行一直都在擔心的是李叱的隊伍後邊還有隊伍,卻不知道虎狼在北。
唐匹敵在李叱離開冀州之後沒多久也率軍出發,他一路急行軍,比李叱到的其實還早了一天。
李叱引誘常行大軍出城追擊,唐匹敵的騎兵迂迴,抄了東野軍騎兵的後路。
而庄無敵則帶著一軍兵馬,趁著東野城兵力空虛,一口氣將東野城拿下。
庄無敵道:「我們剛到東野城下,城門就開了。」
他看向唐匹敵:「你是如何做到的?」
唐匹敵嘆道:「雖然此時應該適當的裝一下,但此事確實非我之功。」
他看向旁邊:「是他們打開的城門。」
李叱他們也看向那些人,都是東野軍的人。
其中一人道:「武先生說過,如果有一天有軍隊到了東野城外,而他被帶到府治衙門,那就是時機到了。」
這個漢子眼睛還有些紅。
「我們都是府治大人的手下,原本都在衙門裡做事,我是衙門的捕頭,他們都是衙門裡的捕快差役,還有曾經的廂兵民勇。」
「府治大人遇害之後,我們為了給府治大人報仇,按照武先生的吩咐,忍辱負重,投靠了常行。」
這漢子抬起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
「武先生說,要報仇,就要報的徹底一些。」
李叱問道:「那武先生何在?」
這漢子搖了搖頭道:「此時不知道武先生去了何處。」
之前。
在武奶魚被帶到府衙的時候,他在門口抬頭,看了看門樑上的繩子。
然後他進門,看了看那些站在旁邊的甲士,那些人被他看的羞愧的低下了頭。
但,這只是常行他們以為的事。
武奶魚抬起頭看了那門樑上的繩子,又看了看那些衙門裡的人。
他的意思是,時間到了。
這些漢子們低下頭,是他們明白了武奶魚的意思。
常行就算是出城追擊李叱,也不可能帶上全部兵力。
東野城就是他的根基之地,只要東野城在,天下再亂,他也能不動如山。
所以留守東野城的隊伍,還有至少兩三萬人。
雖然庄無敵帶著的一軍寧軍都是老兵,戰力無雙,但他們要想攻破東野城,一樣沒有任何可能。
庄無敵的隊伍掉頭過去,與李叱的隊伍兩下夾擊,以兩軍兵力滅掉城外的東野軍七八萬人,這都可能。
但要破城,確實沒可能。
然而這時候,城門開了。
這些漢子們奉武奶魚之命,在看到寧軍到了城下之後,就按照計划行事。
原本在府治做捕頭的劉鷗,帶著他的人,假意說要去堵住城門,並無人懷疑。
那時常行不在,常行手下四大戰將都不在,城中留守的將軍,哪裡會想那麼多。
劉鷗帶人將城門打開,迎接寧軍入城。
這之後的戰事,其實就沒有什麼可以過多講述的必要。
李叱聽完之後,看向唐匹敵道:「你是早知東野城有武先生,所以才會讓我來?」
唐匹敵淡淡道:「此時,你居然還要問我?」
李叱笑道:「那我該如何?」
唐匹敵依然淡淡的說道:「誇我。」
李叱笑著拉了他一把:「走吧,快陪我去找武先生。」
與此同時,東野山的山頂。
要到這裡,其實沒有路可以上來。
這山頂上怪石嶙峋,連一棵樹都沒有,一個不小心就會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就算是最好的獵戶,也不敢到這裡來隨意走動。
在山頂上,有一塊如劍般的長石立於此處。
武奶魚和蘇小蘇兩個人坐在這長石上,看著山下遠處那濃煙滾滾。
「有點好看。」
蘇小蘇說。
武奶魚笑了笑道:「一把火,燒死了不少該死的人,所以有點好看。」
蘇小蘇嘆道:「我只是覺得有點好看,你卻偏要說出死多少人的話來。」
武奶魚道:「那我應該怎麼說?」
蘇小蘇沉思片刻,然後認真的說道:「你應該說,也就你這樣的女中豪傑,才能覺得那濃煙滾滾是好看。」
武奶魚點了點頭:「也就你這樣的女中豪傑,才能捕獲我這樣的閑雲野鶴。」
蘇小蘇臉微微一紅,哼了一聲。
「現在還不是要被別人捕獲了。」
蘇小小道:「看你那心思,已經要去輔佐寧王了吧。」
武奶魚笑了笑:「哪有那般容易,他不來求我,我怎麼會自己去找他。」
就在這一刻,看到山下有人過來。
蘇小蘇道:「咱們快回去吧,這裡無路可走,山石陡峭,他們不好過來。」
正說著,一少年在怪石嶙峋中穿梭閃現。
那少年猶如雄鷹疾掠,踏山石而來。
到了那劍石不遠處,少年抱拳道:「冀州李叱,求見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