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珊瑚帶著幾個手下女兵在車馬後邊遠遠的跟著,一路隨行。
也不知道那猥瑣的傢伙要去什麼地方,車馬一直不停,她們要想尋機下手,就只好一直跟著。
就這樣走了多久已經根本記不住,總之走的都開始懷疑人生。
她們每個人都走的兩條腿酸的厲害,腳踝更是酸痛。
一直到快天黑馬車才停下來,結果又停在了幽州將軍府門口。
還是在一開始盯著餘九齡上了馬車的地方,一群小姑娘已經累的不行了。
其中一個蹲在那,揉著腳踝說道:「這個孫子,上車就為了圍著幽州城轉一圈嗎?」
「他是故意的吧。」
「不能啊,他應該沒有發現我們才對。」
「可他這是圖個什麼,出門上車,然後圍著整個幽州城繞一圈再回來,遛鳥呢嗎?!」
小姑娘們瞪她:「你才是鳥兒!」
沈珊瑚咬著牙說道:「我要是不把他打廢了,我就不叫沈珊瑚。」
另一個女兵說道:「小姑奶奶,快躲一躲,那個傢伙過來了。」
沈珊瑚抬頭一看,果然看到那個傢伙下了馬車之後沒有進將軍府,而是朝著這邊過來了。
沈珊瑚見旁邊有個茶攤,立刻過去坐下來:「老闆,給我們上茶。」
老闆連忙給她們端上來用大碗裝的熱茶,這種茶可算不上有多好,一般用的是茶碎,便宜,滋味重,解渴。
她們都背對著餘九齡那邊,也是口渴的厲害,大口喝茶,假裝不看。
誰想到餘九齡也坐了下來,朝著老闆喊了一聲:「來碗茶。」
老闆又連忙過來照顧餘九齡,生意好,他自然開心,雖然這幾人喝茶,他也賺不了幾個錢。
餘九齡笑著問道:「老闆,你這茶煮的不錯,口味還有些微甜,是放了些什麼嗎?」
老闆連忙回答道:「應該是客官太口渴了,口乾舌燥,就會更顯得喝茶回甘。」
餘九齡嗯了一聲:「確實口乾舌燥,圍著幽州跑了一大圈的,都會口乾舌燥吧。」
就在這時候,李叱施施然走了過來,在餘九齡面前坐下。
餘九齡道:「來,當家的,我請你喝茶。」
李叱笑問:「感覺怎麼樣?」
餘九齡道:「夏侯將軍的新馬車真不錯,不過要想更有體會,還需多試駕幾次。」
李叱道:「咱們做這一行的,一定要為客人著想,夏侯將軍新定的馬車咱們一定要做好,不要有任何輕慢之心。」
餘九齡道:「放心吧掌柜的,再多幾次,我就能發現問題,若是沒問題,就可以交給夏侯將軍了。」
沈珊瑚坐在旁邊聽著,心說這是怎麼回事?
明明看到那個傢伙一出門,守衛就對他彎腰行禮的。
而且也管那個傢伙喊了一聲將軍,不然的話,她們何必跟上去。
這時候就聽到餘九齡繼續說道:「當家的,這夏侯將軍真的是個奇怪的人。」
李叱問:「為什麼這麼說?」
餘九齡道:「夏侯將軍自從去了一趟兗州之後,回來整個人都變了。」
他這話一出口,坐在不遠處的沈珊瑚眼睛立刻就睜大了。
何止是她的眼睛睜大了,所有女孩子都睜大了,喝水的動作也都停了下來,全都側耳聽著。
李叱嘆道:「聽說是在兗州出了些意外。」
餘九齡壓低聲音問道:「是什麼意外嗎?」
李叱噓了一聲,假裝往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說是回來之前,和人動手,被人用弩箭圍著打,受傷了。」
聽到這句話,沈珊瑚的眼睛睜的更大了,而且不知不覺間,眼神里就出現了擔憂。
餘九齡道:「不能吧,夏侯將軍那般武藝,而且身上還有軟甲,尋常弩箭不可能傷的了他。」
李叱道:「話是這麼說,可是軟甲有時候也沒用。」
他輕嘆一聲:「我是聽聞,夏侯將軍當時擋住了他所能看到的所有弩箭,但是……咳咳……」
餘九齡急切道:「當家的你就別賣關子了,但是什麼啊。」
李叱道:「但是……胯下中了一箭。」
餘九齡:「噫!」
他是真的驚著了,這可不是和李叱對好了詞說的,兩人此時都是自由發揮。
李叱把話題發揮到這,餘九齡的表情都是當家的你這可玩大了的樣子。
還有一種當家的你要這麼玩的話,可就別怪我借題發揮了的興奮。
餘九齡這噫了一聲,他後邊那些小姑娘,有好幾個沒忍住。
「噫……」
四五個小姑娘都下意識的發出低低驚呼,然後又立刻全都低下頭。
卻見沈珊瑚雙手捧著那大大的茶碗,已經在發力,手背上隱隱可見青筋。
李叱在那繼續說道:「當時沒敢停留,迅速離開,後來找郎中看了看,本來是傷了,郎中又是個沒真本事的……」
餘九齡的眼睛睜的跟雞蛋似的那麼大,看著李叱,心說當家的你要再說下去,這可就真的沒法收場了。
李叱道:「本來是縫幾針的事,那郎中一不小心,又給治壞了,只好切了。」
餘九齡:「噫!」
他身後那些小姑娘又是沒忍住:「噫!」
餘九齡覺得隱隱作痛,不知道為什麼,她們好像也感覺到了痛似的。
再看沈珊瑚,以為捧著碗的手越發用力,連手指甲都變的發白起來。
餘九齡偷偷用腳碰了碰李叱的腳,意思是當家的你可適可而止吧。
李叱卻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李叱道:「想想也是倒霉,本來縫合傷口,是壞了一個,壞了一個不是還有一個能用的嗎。」
「然而那廢物郎中,卻以為沒得治了,就那麼給……唉!」
餘九齡:「當家的,咱們要不然換個話題吧。」
李叱道:「也罷,說起這些,就替夏侯將軍覺得不值,去了一趟兗州,回來都不是男人了。」
這時候,那賣茶的老闆都握緊了雙拳,似乎是感受到了那樣的疼痛,正在強忍著。
李叱繼續壓低聲音說道:「結果現在還留下了隱疾,夏侯將軍每隔七天,就要去幽州的沈醫堂里治療,不然的話可能……可能會變成女人!」
餘九齡:「噫!」
啪嗒一聲,沈珊瑚手裡捧著的碗掉地上了。
啪嗒一聲,賣茶的老闆手裡捧著的碗也掉地上了。
李叱道:「前幾日去過,後天好像又到日子了,該去了,你是不知道,夏侯將軍的鬍子都是假的,每天需要自己貼上去,太可憐了。」
餘九齡點了點頭,語重心長的說道:「確實是……太可憐了。」
就在這時候,沈珊瑚起身:「老闆,結賬。」
算了錢,她帶著那些小姑娘轉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李叱他們的視線之中。
等她們走的遠了,賣茶的老闆過來,抬起手在李叱腦殼上敲了一下:「割了?」
再敲一下。
「割了?」
李叱噗嗤一聲就笑了,笑的嘴角都抽抽。
之前夏侯琢和李叱在這裡喝茶,觀察那幾個小姑娘。
然後餘九齡帶著小姑娘們圍著幽州轉了一圈,夏侯琢就把原來的茶攤老闆請走,他換了衣服在這假扮。
本意是想再近距離觀察一下,這些姑娘他到底見過沒有。
可是沒想到,李叱居然這麼狠。
在李叱面前坐下來,夏侯琢狠狠的等了李叱一眼:「說的我他娘的都疼了。」
餘九齡道:「同疼。」
李叱笑的前仰後合:「看她們的樣子,似乎也在疼。」
餘九齡道:「不過咱們把夏侯將軍說的如此可憐,她們應該就會走了吧,不會再找夏侯將軍的麻煩。」
夏侯琢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等老唐從南邊回來,這個賬還是要跟他算一下的。」
李叱道:「算,給他割了,讓他疼!」
餘九齡:「噫!」
夏侯琢道:「就算不給他割了,也要綁著他的手和腳,推他進流雲陣圖裡。」
李叱道:「這麼仁慈的嗎?」
夏侯琢:「推十次吧。」
餘九齡道:「綁著手推進去也就罷了,還要綁著腿?不好吧?」
李叱道:「怎麼,你是覺得不妥當嗎?」
餘九齡道:「對啊,肯定是不妥當啊,不是應該把他卡著腿推進去嗎。」
李叱和夏侯琢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看向餘九齡,把餘九齡都看的不好意思了。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城中一家客棧中。
沈珊瑚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她站在窗邊,看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臉色傷感。
「想不到,居然還是誤傷了他。」
她手下一個小姑娘有些疑惑的說道:「不該啊,咱們把箭頭都磨禿了的。」
另一個小姑娘說道:「大概,大概就是巧合了吧,萬一是……萬一是有不那麼禿的呢。」
沈珊瑚搖了搖頭道:「總之這件事是我們對不起他,本來是要找他算賬的,現在看來,他已經如此可憐,還是算了吧。」
小姑娘們同時點了點頭,都覺得若此時再去找夏侯琢算賬的話,確實有些過分了。
一個小姑娘很同情的說道:「殘疾了,可是殘疾了哪兒不好,非要是那兒。」
沈珊瑚道:「如此一來,怕也是要絕後了……」
眾人紛紛點頭,越發的同情起來。
沈珊瑚道:「他……他後天要去幽州沈醫堂,我打算後天也去沈醫堂看看。」
一群小姑娘再次紛紛點頭。
「該去看看的,畢竟也算是相識一場。」
「對,給他買些東西吧,補補身子。」
「可是買什麼呢?」
「要不然……買合適的吧,我聽人說吃什麼補什麼。」
「噫,你吃什麼能把割了的東西補出來。」
「那個……萬一呢。」
說到這,一群小姑娘倒是紅了臉。
沈珊瑚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她看著窗外說道:「若他……若他真的不原諒我,我想問問他,能不能以後留下來伺候,就當是為了贖罪吧。」
她這樣的女子,快意恩仇,要報仇來的時候,恨不得把夏侯琢大卸八塊的樣子。
可是此時心中內疚,就想著要不然以後留下來照顧他……
一個小姑娘忽然想到了什麼,似乎是覺得這是人生頭等大事,雖然也覺得自己說出來這樣的話略有不妥,可畢竟那真的是人生大事。
「夏侯將軍……現在不會是……不會也是,也是……需要,那個,需要蹲蹲了吧?」
所有人全都看向她,連沈珊瑚都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她。
一時之間,格外尷尬。
尬的連空氣彷彿都凝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