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壓境帶著一隊護衛從外邊進來,兩個人抬著一個,像是一條巨大蜈蚣一樣的隊伍,把歸元術看的一懵。
進來能有數十人,抬進來的也有二十幾個,逐個的放在地上,還特意擺放整齊。
排排躺。
李叱很認真也很虛心求教的對歸元術說道:「不知道哪裡來的人,突然動手就要搶我的銀子,你說這些人是不是瘋了,等著我給不行嗎,非得搶,對於這樣的人,我手下人確實動手有些粗暴有些不知輕重,大人覺得該怎麼處置我的人?應該是先要驗傷吧?大人你衙門裡還有醫官嗎?要不要我借你幾個?」
歸元術心說這個傢伙煩人的快要炸了啊。
他眯著眼睛看向李叱:「小侯爺,在豫州的時候也這麼遵紀守法的?」
李叱裝作不懂的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歸元術道:「在豫州的時候,有沒有人敢動手搶小侯爺的銀子,小侯爺的人把他們打了,然後還送到當地衙門,如此真誠的詢問,這樣打人應該怎麼處罰。」
李叱道:「在豫州沒有。」
歸元術道:「也對,在豫州誰敢搶小侯爺的銀子。」
李叱道:「不是,在豫州一般都是府衙的官員過來這樣問我,小侯爺你看這個該怎麼處置?」
歸元術的腳步一停,回頭看向李叱。
李叱認真的說道:「一般我都放了,不會為難他們。」
歸元術心說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他走到那些人面前,看了看,然後心裡就忍不住震撼了一下……
這人打的水平極高,從外在看不出多重的傷勢,可就是一個個連站都站不起來。
他回頭看向李叱問道:「他們是在大街上被打的,還是在官驛里被打的。」
李叱道:「官驛里。」
歸元術問:「你確定?」
李叱回答:「千真萬確的確定,就是在官驛里打的他們。」
歸元術嘆道:「如果是在官驛里動的手,那麼……小侯爺和你的人,無需承擔任何後果。」
李叱道:「這樣嗎?」
他看向澹臺壓境說道:「快,把人抬回官驛裡邊去,再打一頓。」
歸元術:「……」
他嘆了口氣道:「小侯爺,這樣不好。」
李叱道:「你看,我鬧呢。」
歸元術:「……」
李叱道:「快把人都抬著去送醫診治,所有費用都由我們來承擔,你們可要小心些,不要把人家摔不著了。」
澹臺壓境立刻點了點頭:「明白。」
歸元術問:「剛剛小侯爺你說的是什麼?不要把人家摔不著了?」
李叱問:「有嗎?我的意思是,把他們抬到醫館裡去診治,千萬不要摔著了。」
他還說著話呢,兩個手下抬起來一個鬧事的,假裝手沒有抓穩,那傢伙的腦袋咯噔一下子就撞地上了。
李叱道:「你們這些人,我都說了,小心些小心些。」
澹臺壓境:「是是是,小心了,一個一個的,都得小心著。」
歸元術嘆了口氣,心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跑來招惹了曹度。
與此同時,相府。
剛剛從宮裡回到家不久,姚之洞張開雙臂,手下人連忙上前幫他把繁瑣的朝服脫下來。
他問:「安排去的人怎麼樣了?」
相府管事曽子集臉色難看的回答道:「相爺……咱們的人出了點意外。」
姚之洞皺眉:「只不過讓你們去鬧一下,還能出什麼意外?」
曽子集道:「按照相爺的吩咐,我安排人裝作去討要工錢
的人,當眾說曹度的人,僱傭了他們做事卻不給錢,還打傷了人。」
姚之洞道:「這事有什麼難辦的嗎?」
他看向曽子集說道:「我只是需要一個由頭,有了這件事,我就能讓人把他帶進官府里問問清楚,就算不能真的把他怎麼樣,可也是要讓他吃點苦頭。」
曽子集道:「可是……我們的人剛到,就被曹度的人圍了起來,他們還人多,反而誣賴說我們的偷了他們的銀子。」
姚之洞皺眉:「人呢?」
曽子集道:「回相爺,人……都被曹度的人抓進官驛里去了。」
「官驛?!」
姚之洞道:「這一下,若是曹度說你派去的人是闖進官驛鬧事,我也不好插手過問。」
曽子集都快哭了:「哪兒是我們的人願意進去的,都是被拽進去的,然後他們就開始演戲……」
姚之洞問:「演戲?演什麼戲?」
曽子集道:「百姓們在官驛外邊圍觀,一會兒他們飛出去一個人,說是我們打的,一會兒又飛出去一個,喊著說賊人偷竊錢財還動手打人……他們都是自己跳出去的,我們的人在官驛裡邊被按著打啊……」
他看向姚之洞:「太慘了相爺。」
姚之洞臉色有些發白,猛的站了起來:「竟然敢如此猖狂!」
曽子集道:「結果現在,不少人都在傳揚,說是都城裡不知道哪家的大人物,看曹度不順眼,故意安排人陷害,陷害不行就直接動手搶錢打人。」
姚之洞問道:「你就沒有想想辦法,把人先救出來?若是招惹到我身上,你吃不了兜著走!」
曽子集連忙道:「相爺你是不知道,這些人做事,就好像專業的一樣……輕車熟路啊相爺。」
「他們一邊演戲一邊打人,一邊就派人四處去宣揚了,站在老百姓們面前哭訴,聲淚俱下的哭訴。」
「然後……」
曽子集膽怯的看向姚之洞:「然後我們的人就看見,曹度帶著一個手下,去了大理寺。」
姚之洞抬起手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下:「你們這群蠢貨啊……」
曽子集道:「相爺,實不是我們的人不行,而是那曹度的人太狡猾,而且做事太噁心了。」
姚之洞沉思片刻,然後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到此為止,那些人不要去管了,曹度又不敢真的打死人……我再想別的辦法。」
他一擺手:「你出去吧。」
曽子集連忙俯身一拜,臉色白慘慘的出了門。
一邊走一邊還在輕聲嘀咕著:「真的不是我們的人笨,而是那些人太難對付……」
大理寺。
李叱問歸元術道:「大人,我給忘了一件事。」
李叱從懷裡取出來一沓紙遞給歸元術道:「這是那些人的口供,已經簽字畫押。」
歸元術接過來看了看,然後就忍不住了。
他問:「這格式,書寫,各種各樣,都很合乎規矩,小侯爺……很懂啊?」
李叱道:「怕官府的人費事,我們能做的,就儘力多做一些,就差官府用印了,其實用不用也沒關係……」
他本來想說其實印我們也能用,刑部的大理寺的還有大興府衙門的官印,我都能刻。
要不是怕你心臟受不了,我也可以給你蓋個傳國玉璽的小戳戳……
實在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歸元術把一沓紙放在一邊:「我明日就著人送到大興府錢大人手裡,請他過目。」
李叱道:「好的嘞。」
他回頭看了看:「噫,菜可以吃了。」
起身去看菜鍋。
歸元術看著這個傢伙,想著此人之難纏,誰招惹他多半都會倒些霉的吧。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真的是那種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就在這時候,他手下人張有棟從外邊進來,快步到了他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大人,曹度的人把那些被打傷的人,全都扔在距離相府不遠處的大街上,還把那二十來個傷者,在大街上組成了兩個字。」
歸元術問:「什麼字?」
張有棟說道:「傻辶。」
歸元術一怔:「什麼字?」
張有棟又說了一遍,歸元術還是沒懂著倆字是什麼,他問:「傻走,走路的走?」
李叱回頭道:「我都聽見了,我覺得不是那兩個字。」
他撿了個木炭,在地上寫:傻辶。
寫完了之後看向歸元術認真解釋道:「可能是那兩個字筆畫太多了,人不夠用,唉……他們準是想起那位道長的故事了……」
歸元術問:「所以這是什麼字呢?」
問完了之後就後悔了,因為他想到了是什麼。
李叱回答:「傻福,傻人有傻福的傻福。」
歸元術忍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小侯爺,你的人,故意把人丟在相府不遠處……」
李叱有些驚訝的說道:「距離相府不遠嗎?那可真的是太不巧了。」
歸元術道:「小侯爺,我身為大理寺卿,還是想勸你一句,既然在都城,就儘力做到遵紀守法,如果小侯爺真的做不到,那我也只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叱立刻說道:「遵,肯定遵,我看大人那麼順眼,怎麼可能會為難大人你。」
歸元術看向李叱,總覺得這句我看大人那麼順眼,是在告訴他,我給大人挖了好些個坑呢。
大街上。
澹臺壓境招了招手,示意手下人去踅摸一把椅子來,手下人進了不遠處的鋪子,花錢買了一把。
他在大街旁邊一條小巷子里坐下來,就在那看著那些人。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相府,曽子集聽說之後肝都幾乎氣炸了,膽也快下破了。
他立刻就找到姚之洞,把事情說了一遍,姚之洞聽完,他的肝也差一點氣炸了。
這曹度做事,就差直接點名了。
那二十來個人,拼出來姚之洞應該也差不多夠,比那倆字應該還好拼一點。
「相爺,現在應該怎麼處置?」
曽子集道:「若是直接去把人帶回來,那就等於承認了人是我們相府派去的,如果不把人接回來,距離相府那麼近,很快就會傳的滿城風雨……尤其是那些老百姓,他們看熱鬧從來都不嫌事大。」
姚之洞一怒:「還不都是你們廢物!」
曽子集立刻俯身:「是是……相爺教訓的是,都是我做事不夠穩妥謹慎。」
姚之洞在屋子裡一邊踱步一邊思考,想了好一會兒,臉色忽然就變得狠厲起來。
「不要去理會,派人去暗中知會大興府衙門的人也不許理會。」
他回頭看向曽子集道:「你現在去找人,你不是說自己在江湖上也有許多門路嗎,還說有不少人,隨時都在等候我的調遣,那就把這些人找來,趁夜把那些廢物都殺了……」
他問曽子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曽子集立刻醒悟過來:「明白,人是曹度的人打傷的,丟棄在大街上的,別人自然不會去碰,結果人都死了,那就只能是曹度的人下手太重,把人都打死了……一下子死了二十來個人,陛下都沒法保他。」
姚之洞笑起來:「總算不是那麼蠢,去安排吧。」
曽子集俯身:「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