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的氣候比起冀州城那邊要寒冷的多,這才過了十月,龍頭關外邊都已經在飄雪了。
說來也奇怪,似乎老天爺在這畫了一條線,站在龍頭關上往外看,一片白雪皚皚,往裡邊看,雪花倒是細細碎碎的有一些,可是地面都沒有白。
澹臺壓境站在城牆上往東邊看,茫茫原野上,不見人煙。
庄無敵道:「我聽在這駐守的老兵說,原來往東邊看,能看到成群的羊,放羊的人會一邊甩起鞭子一邊放聲高歌,看著可帶勁了。」
可是現在,別說羊群,人都不見一個。
澹臺壓境道:「沃土之地,卻一片荒涼,要說糧倉,兗州比起豫州來也不差什麼。」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後說道:「若國泰民安,兗州這邊的百姓,日子應該很好過。」
庄無敵笑了笑道:「那就看以後了,寧軍什麼時候把戰旗插遍兗州,兗州的百姓們日子也就好過了。」
澹臺壓境也笑起來:「不是什麼難事,等豫州那邊的戰事有個了結,我們就能騰出手來把這後顧之憂給解決了。」
庄無敵點了點頭:「應該不會太久了吧。」
澹臺壓境嗯了一聲道:「不會太久了。」
庄無敵問他:「什麼時候出關?」
澹臺壓境道:「等等兗州內諜衛的消息,大概有三四天的時間就差不多會送到這來。」
他看向庄無敵:「等我從兗州回來的時候,想要什麼禮物,我給你帶啊。」
庄無敵道:「帶個黑武妞兒吧。」
澹臺壓境道:「餘九齡,把你臉上的面具摘下來!」
庄無敵:「……」
他笑了笑道:「你這話說的片面了。」
澹臺壓境問:「何來片面?」
庄無敵嘆道:「如果是餘九齡的話,他會只要黑武妞兒嗎?他要的就多了……」
澹臺壓境點了點頭:「在理。」
就在這時候,餘九齡從城下快步跑上來,手裡拿著一封信,一邊跑一邊說道:「諜衛送消息回來了。」
澹臺壓境都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之前半路上提前派諜衛與兗州那邊的人聯絡,推算時間的話,大概確實還有四五天才能到。
餘九齡道:「因為情況緊急,所以兗州的諜衛星夜兼程把消息送出來。」
澹臺壓境問:「什麼緊急事?」
餘九齡把信遞給澹臺壓境:「你先看看。」
澹臺壓境把信打開看了看,然後明白過來為什麼說情況緊急了。
白山軍的大當家,也就是沈珊瑚的弟弟被暗殺之後,白山軍一時之間群龍無首。
可是雖然如此,白山軍在兗州的控制範圍依然不小,兵力也不薄弱。
所以山海軍若是要直接攻打白山軍,勝算也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所以這幾個月來,山海軍派人,不斷的滲透拉攏,以重金利誘,收買白山軍中的將領,從內部分化白山軍。
不到一個月之前,白山軍一個將軍被收買,打開了城門放山海軍進城,這一下子,就相當於把白山軍的家門院牆給鑿了個洞,山海軍馬上就能切入白山軍控制範圍。
白山軍一旦敗了,地盤丟了,軍隊沒了,沈珊瑚的家人估計著也活不下來。
她弟弟被殺,可還有弟妹和兩個孩子在,如今這孤兒寡母,日子過的必然好不到哪兒去。
而且山海軍的惡毒之處就在於,直
接要求白山軍的人交出那母子三人,交出來就不對白山軍繼續進攻,不交出來那就把白山軍滅掉,而且還要殺一個片甲不留。
在此之前,山海軍崛起的絆腳石就是白山軍,就是沈珊瑚的弟弟。
幾次交手,山海軍都沒有佔到多大便宜,且損失了幾員戰將。
「他們看起來是逼迫白山軍交人,實則還是在分化白山軍。」
澹臺壓境道:「現在白山軍內部,肯定已經分成了兩個派系,一部分人不願意交人,那樣顯得太窩囊,也沒有忠義可言,但是被收買了的那一派人,一定會逼迫他們把人交出去。」
庄無敵道:「你的意思是,要儘快進兗州?」
澹臺壓境點頭:「不能等了,最起碼把那母子三人救出來,不然的話,沈珊瑚知道了會有多難受。」
他看向庄無敵說道:「當家的說過,認了咱們當自己人的人,咱們不能讓人家寒了心,沈珊瑚投靠到老唐那邊,那她的家人如同我們的家人。」
他回頭對餘九齡說道:「和弟兄們說一聲,今天把所有需要的東西準備出來,晚上好好睡一覺,天亮的時候就進兗州,之後就要晝夜兼程的趕路了。」
「好!」
餘九齡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
庄無敵在澹臺壓境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們此去,多加小心。」
澹臺壓境笑了笑,有些傲然的說道:「老唐在兗州來來回回殺了三四次,我縱然略微不如他,可難道我連一個來回都殺不出?」
庄無敵笑起來:「若可以的話,我都想跟你們去。」
澹臺壓境道:「庄大哥你還是在龍頭關等著接應我們吧,況且當家的說了,稍後會有一支隊伍護送物資過來,你還要等著接收。」
庄無敵點了點頭:「我知道……只是想和你們一起去,我這兩年也憋悶的慌啊。」
第二天一早,太陽才剛剛露出頭,澹臺壓境的隊伍就已經集結完畢。
裝備物資帶好,每人雙騎,一共二百八十人的隊伍,離開龍頭關直入兗州。
這茫茫雪原上,隊伍踏雪而行。
距離他們足足一千多里之外,也是茫茫雪原上,百十名穿著厚厚棉服的騎士保護著一輛馬車正在行進之中。
這裡的氣候比起龍頭關那邊還要冷的多,絲毫也不誇張的說,真的是滴水成冰。
每個人的臉上都蒙著厚厚的圍巾,圍巾外邊,還有眉毛上,是一層冰碴,連睫毛上都是,所以看東西都有些模糊。
好在是今天沒有風,不然的話就更難走。
馬車裡,一個看起來二十三四歲的少婦坐在那,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兒,也就才一兩歲的樣子,大一些的兒子今年也才四歲,頭枕著母親的腿睡著了。
「主母。」
外邊傳來說話的聲音,少婦低頭看了看兩個孩子,沒有被著聲音嚇著,所以她悄悄鬆了口氣。
「怎麼了?」
她問了一聲。
外邊的人回答道:「再往前走大概三十里就是孟原固,咱們今天就在那裡休息吧。」
少婦點了點頭:「都聽將軍的。」
她叫林慧雲,就是白山軍大當家的夫人,丈夫被人暗殺之後,她在白山軍中幾乎已經沒有容身之處。
那些已經被山海軍收買的人,不停的逼迫其他人把她們母子三人交出去。
每天日子過的都不安寧,也許時時刻刻都會有人被人擄走的危險。
甚至
,在她丈夫的葬禮上,就有人當著眾人的面,說她們母子三人是掃把星,是她們剋死了大當家。
好在,自始至終,她丈夫最忠誠的手下,也是最親近的兄弟,白山軍將軍喬摩一直都站在她這邊。
喬摩是親兵營的將軍,手下本來有八百親兵,都是極善戰的勇士。
可是這一路逃離出來,連番廝殺,八百人的隊伍只剩下一百二十餘人。
喬摩當時對林慧雲說,如果再留下的話,早晚都會出意外,不如趁早離開。
她問可去何處,喬摩說,小姑奶奶帶著人去了幽州,一直沒有回來,想來應該是已經留在那邊了,他可以帶親兵營一路護送,把她們母子三人護送到幽州。
喬摩還說,如果小姑奶奶願意回兗州的話自然最好,以她的威望,只要回去,那些魑魅魍魎誰敢再放肆。
孟原固是一片高坡,在高坡下邊有個大鎮子,孟原固是這鎮子的名字。
這鎮子的由來也很有故事,而且是很壯烈也很溫暖的故事。
當初渤海國徵集六十萬大軍猛攻兗州,大楚朝廷調集各路府兵來援。
後來,府兵又一口氣殺進渤海國內,殺了一個數百里寸草不生。
大軍撤回關內的時候,有許多傷兵其實已經走不動了,強行跟著隊伍走的話,大概都會死在半路。
其中一部分傷兵就留了下來,在此地住下,四面八方的百姓們趕來救護他們,逐漸形成了一個大鎮子。
有一位老人家,被稱為孟婆婆,是最早來到這的,一個人照顧很多名傷兵。
所有人都對她無比敬重,久而久之,這地方的名字就被人改成了孟原固。
這些年兵荒馬亂,但是因為孟原固的人不好欺負,所以倒是還能一直都住在這。
這裡的百姓,多數都是當初那些老兵的後代,一代一代相傳,不管男女,都願意習武,骨子裡還有老府兵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兒。
這鎮子說不上富有,有大幾千人口,若是賊兵來了,他們就硬幹,男女老少一起上陣。
賊兵也不願意招惹他們,畢竟拼死拼活死不少人,打下來這地方也不富裕,得不償失。
喬摩把千里眼取出來,擦了擦,舉起千里眼往前觀看,隱隱約約的,已經可以看到孟原固那邊冒起來的炊煙。
「小七。」
喬摩回頭看了一少。
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很精神的小夥子隨即催馬上前。
「將軍,啥事?」
這個小夥子名叫關七,名字的由來很簡單,只是因為他在家裡排行老七。
上面還有四個姐姐兩個哥哥,不過只有三個活了下來,家鄉遭了兵災,走散了,到現在也沒有聯絡上。
關七機靈,又好學,所以很受喬摩的重用。
喬摩道:「你帶幾個人先去孟原固求見那裡的鄉老,如實說明咱們的來意只是借住一晚,不要撒謊,如實說,人家問什麼就答什麼,孟原固的人不喜歡不實在的人。」
小七應了一聲:「知道了將軍。」
說完後,招呼幾個人催馬沖了出去。
在他們的隊伍後邊大概有六七十里,一支數千人的騎兵隊伍停了下來。
為首的人下馬,看了看痕迹,眼睛隨即明亮起來。
「就在前邊了。」
這個看起來三十幾歲的光頭男人笑了笑,眼神里閃過一抹凶厲。
他翻身上馬:「繼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