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歸元術的緣故,甘道德反而再沒有去考慮過仔細檢查一下山海軍的那些人。
因為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那些人都是假的。
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去想,寧王李叱假扮成了山海軍的人過來騙婚。
因為只要是個正常人,都干不出來這種事。
身為寧王,還偏偏有一群人願意跟著他一起這麼干,這種事不是一個神經病能幹出來的,非一群神經病不能做到。
但凡是換做另外一支隊伍的首領,可能你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能答應這麼干。
可是在外界,李叱的名聲不是這樣啊。
外界都是怎麼說他的……說他英明,說他睿智,說他仁義,說他正直,就是沒有說他神經病的。
所以這次去青州王府里走了一趟,連有驚無險都算不上。
「你沒事吧。」
回來的路上,李叱見小張真人有些悶悶不樂,於是問了一句。
小張真人幽怨的看向李叱,張了張嘴,明顯是想說些什麼,可卻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李叱安慰他說道:「我知道這次是真的難為你了,這種事確實挺……挺難受的,我以前就想過這個問題,一般來說,喜歡女扮男裝的姑娘,大概都會覺得好玩,而且看起來也確實挺可愛,也不只是可愛,還會挺……帶勁兒的。」
「但是……喜歡男扮女裝的人,一多半是有病,另外一小半是看著噁心還有病。」
聽他說了這樣幾句話,小張真人的眼神就更加幽怨起來。
李叱連忙道:「你肯定不一樣,你又不是自願要男扮女裝的,你這也是為了我們大家的付出。」
小張真人道:「男扮女裝也就罷了……他他媽的還看樣子還沒看上我。」
餘九齡道:「我就說不讓你把臉蒙上,你雖然看起來稍稍的胖了些,可是臉是好看的……等等,你鬱悶的是,甘道德沒有看上你?」
小張真人:「不想回答你,但我謝謝你努力的安慰我。」
李叱道:「我也安慰你了。」
小張真人:「你那叫安慰?」
餘九齡嘆道:「我也就是沒有這個條件,如果有這個條件的話,這樣的事我一定不會讓你為難,而是我主動的把這個重擔挑起來。」
李叱道:「現在你也可以。」
餘九齡聽到這句話就後背一涼,因為他大概明白當家的絕對不會隨隨便便說這句話。
從李叱的眼神里,他就看出來絕對不能有什麼好事。
李叱道:「大小姐出嫁,當然要有陪嫁的丫鬟才對,咱們這邊……」
餘九齡道:「沒有任何原因可以讓我答應你。」
李叱道:「你怎麼能是陪嫁的丫鬟呢,你誤會我了。」
餘九齡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李叱道:「你怎麼扮也不可能是陪嫁的小丫鬟,只能是陪嫁的老媽子,你想想,小丫鬟多危險啊,老媽子安全,不用給甘道德侍寢。」
餘九齡看向小張真人:「你聽到了嗎,當家的這話里的意思,是你要去侍寢。」
小張真人看向老張真人:「師父!」
老張真人:「唉……苦命的孩子。」
小張真人:「師父你別笑好么。」
老張真人道:「你以為是我想笑出來嗎?那是我憋不住啊。」
李叱笑著說道:「說正事吧,歸元術和我商量了一下,他找機會勸說甘道德,把封王大典和成婚的事一起辦了,如此一來咱們的機會就更大了些。」
小張真人抬起頭看向天空,人生這
么多年,從沒有如此悲憤過。
餘九齡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其實也就是蓋上紅蓋頭,坐在屋子裡等著的是,不可能會有什麼意外的。」
小張真人瞪了餘九齡一眼:「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餘九齡道:「那……你想過沒有,真要是出了什麼事,甘道德他以後還怎麼見人?」
他們一路上說說笑笑的返回住處,李叱一直都表現的格外輕鬆,是因為他不想讓朋友們擔心,也不想讓高希寧擔心。
回到住處之後,李叱進了自己的房間後就不由自主的重重吐出一口氣。
如此的傷勢,怎麼可能會不疼。
只是他比這個世上絕大部分人都更能忍耐,而這忍耐,也是他在從小跟著師父行走江湖的歷練中所學會。
把門關上之後,李叱的眉頭才皺了起來,傷確實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計劃,可是他不能不繼續這個計劃。
他們來青州無來城,看起來嬉笑怒罵如同兒戲。
可他們是來報仇的。
嬉笑怒罵如同兒戲只是他們的性格,有仇必報也是他們的性格。
甘道德率領數十萬青州賊兵殺進冀州,從南邊殺進來一口氣到了冀州城外,又從冀州一口氣殺到了龍頭關。
這一路上,難道他們會突然變得慈悲起來?
他們經過的地方,死傷無數。
那些被他們屠戮的鄉親們,那被他們焚毀的家園,這些才是促使李叱來青州的原因,而不是他神經病。
殺甘道德,是必須完成的目標。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敲門,李叱連忙又讓自己看起來恢復到那種輕鬆的狀態,對門外說了一聲:「進來吧。」
餘九齡進門,回身把房門關好。
「當家的,我大概猜到了你的計劃是什麼。」
餘九齡看著李叱,眼神里的擔憂顯而易見。
李叱笑著說道:「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計劃,我的計劃除了我自己之外,誰都不知道。」
餘九齡道:「我就是知道,換我去吧。」
李叱一怔。
換我去吧。
這四個字從餘九齡嘴裡出來的那一刻,李叱就知道,餘九齡真的猜到了他的計劃。
但李叱還是搖了搖頭:「你又沒我能打。」
餘九齡道:「我足夠快。」
李叱還是搖頭:「甘道德的武藝,應該不會輸給我曾經交手過的那個黑衣人,也就是聖刀門的二弟子虎隱,你不是他的對手。」
餘九齡道:「當家的,你的計劃就是出其不意,所以只要足夠快就一定能行。」
李叱走到餘九齡身邊,拍了拍他肩膀:「兄弟,距離大典還有四天,如果我覺得自己不行,我會告訴你。」
餘九齡重重的點了點頭:「如果你真的出事了,你想過大家會怎麼樣嗎?從那一刻開始,所有的快樂就都不會再有,每個人,此生余年,不會還有人能為任何事笑。」
李叱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起來,他也重重的點了點頭:「所以我會讓自己盡量活的更久一些。」
青州王府。
甘道德看向歸元術,猶豫了一下後問道:「把大婚和封王大典合併了一起辦?」
歸元術道:「第一是為大王安全考慮,把兩件大事放在一起辦,就讓那些圖謀不軌的人少一次機會。」
他鄭重的說道:「第二,如果真的有人準備在那天做什麼,一定會把動手的時機,從大典轉為成親。」
封王大典,甘道德雖然會出現在無數人之前,可那樣的局面下,反而不容易下手。
但是成親就不一樣了,
機會更多。
甘道德皺著眉沉思了好一會兒後說道:「好事成雙,想想倒也不錯,只是……」
他看向許儒:「若是真的有人想在那天下手,倒也防不勝防了。」
許儒笑了笑道:「大王放心,其實要想解決這件事並不是很難。」
甘道德臉色一喜:「許先生已有妙計?」
許儒笑著說出一番話,當甘道德聽完這番話之後,立刻就笑了起來,對許儒的計謀大為讚賞。
而歸元術在聽完這些話之後臉色已經明顯變了變,好在是甘道德一直都看著許儒,沒有注意到他。
此時此刻,歸元術看向許儒的眼神都變了。
距離封王大典還只剩下四天的時間,這四天之內,好像每個人都有許多事要做。
比如甘道德他不僅僅要準備大典的事,還要把元見離翻出來,無論如何也要翻出來。
與此同時,冀州西北,雲隱山外。
凈崖先生李善功從馬車上下來,看了看這連綿不斷的青山,如此秀美的景色,好似不在人間。
他也是在要離開冀州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李先生傳授他學問的時候,曾經無意中提起過一句,說是他的此生所見最美的地方,便是雲隱山。
他和曹獵也只是來碰碰運氣,反正就當是出來遊玩,就算是找不到也沒什麼。
站在這般美景中,人也是美景之中的一處妙筆。
曹獵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這樣仙境一般的地方,他都忍不住想要大聲喊幾句什麼。
可他只是感慨了一句:「若是我的話,可能也會選擇此地隱居。」
曹獵眼神里都是欣喜,人行走天下,就不知天下之美。
詩詞歌賦之中,對於天下景色的讚美多如牛毛,可是那些文字所能表達出來的,不及眼睛看到的百分之一。
「你?」
李善功笑了笑:「這一路上我和你聊了那麼多,早已經看出你是什麼人了。」
曹獵笑問:「我是什麼人?」
李善功道:「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真正的過隱居的生活,你的心定不下來。」
曹獵聽到這句話後沒有反駁,他無法反駁。
李善功笑道:「我是來遊山玩水的。」
他看了曹獵一眼後繼續說道:「但你不是,你是在逃避什麼,或者說是讓自己逃離一段時間,雖然我不知道你想逃避逃離的是什麼,可我知道,哪怕江湖水深,你也喜歡江湖,哪怕風起雲湧,你也喜歡風雲。」
曹獵笑了笑,還是不置可否。
李善功道:「所以我才想帶你見見我的師父,唯有他那樣的人才能開解你的心境。」
曹獵道:「那你覺得,如果我回到江湖,能再撥風雲,我最終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善功沉思片刻後回答:「權臣。」
曹獵一怔,然後笑問一句:「為何不是雄主?」
李善功回答的很直接。
「因為你就不是。」
曹獵嘆道:「我不配么……」
李善功道:「雄主,哪有你這樣逃避逃離的?」
曹獵臉色一變。
想想自己離開龍頭關之前做的那些事,確實算不上是什麼雄主。
但他沒有生氣,反而因為李善功的這幾句話而釋然一笑。
「權臣么……那要看我想不想。」
曹獵拉了李善功一把:「走吧,先去碰碰運氣,萬一你師父就在這裡呢?」
就在這時候,他們看到了前邊山谷口,有一群溜溜達達,看起來無憂無慮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