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大興城裡來參加新軍的人就有兩萬餘,這讓皇帝的心情都變得無比的歡愉。
他自己可能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為何自己會能開心成這樣,而且整個人都時時刻刻散發著一種朝氣。
但是連他身邊的內侍甄小刀都看的清楚,皇帝不一樣了,是因為皇帝把心思變成了行動。
而在這以前,沒有人可以讓皇帝有如此改變。
所以甄小刀說,皇后娘娘一定是個仙女。
也許在皇帝陛下的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吧,因為陛下在看皇后的時候,眼神里那種光彩,也像是在看著神仙。
能救他的神仙。
雖然認識的是那麼晚,雖然認識的也那麼短,可是皇帝知道,她已經是自己心裡最大的在乎。
那天大雨中,皇帝看到了皇后在陪他淋雨,也看到了屋檐下的那群錦衣大人。
皇帝跑了過去,不許她淋雨。
所以皇帝也看到了那群錦衣大人,也在看著屋檐下的皇后。
於是,皇帝找到了段狠,這個目前為止,皇帝為數不多的還能找到的江湖高手。
曾經大興城裡有許多江湖高手能為皇帝所用,但後來都沒了,有的走了有的死了。
段狠是個野路子出身的人,他在南疆的時候不是海盜可比海盜殺的人還要多的多。
在大賊李兄虎手下的時候,李兄虎都要忌憚他的凶名,不敢重用,只好派他來大興城裡送死。
當時李兄虎的想法是,如果這個畜生一樣的人可以殺了大楚皇帝,那就是這世上最賺的生意,所以不管段狠要多少錢,他都給,還要多給。
段狠也說不上是個多聰明的人,但凡底線低的人,或是沒有底線的人,其實都說不上有多聰明。
他到了大興城之後確實想刺殺皇帝,因為他拿了大筆銀子。
可是後來他成了皇帝的人,不是因為他害怕了,而是因為他醒悟過來,李兄虎就是派他來送死的。
他是一個惡人,可他也厭惡被人利用。
皇帝看著段狠問:「你還想要什麼?」
段狠想了想,自己現在身上已經有大將軍的軍職,有一等侯的爵位,還缺什麼呢?
他回答:「臣想要的,陛下不一定能給。」
皇帝說:「你知道朕為什麼找你嗎?」
段狠再不聰明,大概也能猜得出來,於是點頭道:「回陛下,臣知道。」
皇帝緩緩吐出一口氣:「既然你知道,就應該明白,只要你能做到朕想讓你做到的,朕什麼都可以給你。」
段狠看著面前的皇帝,第一次覺得皇帝距離自己沒有那麼遠,所以他覺得皇帝有些可笑。
為了一個女人,皇帝居然來求他這樣一個卑賤出身的傢伙,真好笑,也真好玩,所以他想玩玩。
「陛下真的什麼都願意?」
段狠又問了一遍。
皇帝點頭:「你只管說。」
段狠這次想都沒有想就說了出來,因為他剛才就已經想到了,還想著如果皇帝能答應的話,那自己就真的是這世上最牛皮的人,沒有之一,只想想就覺得很驕傲。
「陛下,願意和我結拜為兄弟嗎?我年紀比你大,可你是陛下,所以陛下當然是大哥。」
段狠說出這句話之後,就看著皇帝的眼睛。
皇帝愣住。
「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怒斥一聲。
段狠聳了聳肩膀:「陛下知道,我這樣的人,說貪
得無厭不假,因為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所以就想什麼都有,可我這樣的人,說無欲無求也不假,因為我現在什麼都有了。」
他笑著說道:「趕上了陛下這樣的陛下,所以那些為陛下賣命的士兵們當不了大將軍,我卻能當大將軍,那些為陛下死戰的將軍封不了侯,而我卻已是一等侯。」
皇帝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
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之前做了多少錯事,被一個江湖中人如此譏諷,還是江湖中最底層最上不了檯面的那種人當面譏諷,皇帝的心是什麼感受,可想而知。
「陛下為什麼不答應我呢?」
段狠道:「陛下連大將軍和侯爵都給我了,我逢人就吹噓,已經覺得沒什麼意思,因為過了新鮮勁兒,別人也都聽的厭煩了,可若是陛下和我結拜的話,這個牛皮我可以吹很久,畢竟天下只我一個,陛下大概不知道吧,我為什麼殺那麼多人?是因為我喜歡在別人面前吹牛,而且我吹牛的時候沒人敢不聽。」
皇帝問:「若朕不答應呢?」
段狠說:「皇后娘娘可真美啊……真的,陛下艷福不淺,臣也見過那麼多女人,可沒有一個女人能如皇后娘娘這樣令人動心。」
「你該死!」
皇帝暴怒,想要抽刀,可皇帝沒有佩刀。
段狠有。
段狠把刀摘下來放在桌子上,推給皇帝:「陛下,臣有刀,可陛下殺的了臣嗎?如果陛下可以殺的了臣,那陛下就可以自己去保護在乎的女人了。」
皇帝的手已經伸了出去,可又停在半空。
皇帝在心裡問自己,我為什麼要來?
因為他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了。
他確實還有大內侍衛統領惠春秋,他也堅信惠春秋的忠誠,但…….大內侍衛不一定忠誠。
如今惠春秋手下的那些侍衛,有多少人其實是那些傢伙安排在皇帝身邊的,誰能說的清楚?
也許暗中對皇后下手的,就有可能是宮裡的人,可能是惠春秋手下的大內侍衛,也可能是甄小刀手下的太監。
那些人,無孔不入。
「朕……答應了。」
皇帝的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朕答應了!」
「哈哈哈哈哈……」
段狠哈哈大笑,然後撩袍跪倒在地:「拜見皇帝大哥,哈哈哈哈,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從這一天開始,皇后身邊就多了一個看起來令人厭惡的傢伙。
他真的很令人厭惡,他毫無掩飾自己對皇后娘娘的喜歡,不管又多少人在,他都肆無忌憚的盯著皇后娘娘看。
皇后娘娘身邊的那些宮女每一個都怕他,怕到骨子裡,見到他就躲著走。
因為她們都知道,段狠是真的惡人。
皇后娘娘能猜到這是陛下的安排,她也能猜到陛下為什麼會這樣安排。
所以她哪怕再不喜歡段狠,再厭惡,也沒有拒絕,因為她知道自己拒絕了的話,皇帝會很不踏實。
皇帝啊,好不容易才組建起來一支新軍,好不容易才讓這支軍隊對他有了無比的忠誠,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想要力挽狂瀾,她不能讓皇帝分心。
段狠肆無忌憚到什麼地步?
校場上,皇帝在帶著新兵們操練,在那一排茅棚里,皇后娘娘在彎著腰為新兵們煮粥。
段狠就靠在柱子上,盯著皇后娘娘的腰身和屁股看,毫無遮掩的看。
有一個叫珠兒的宮女實在忍不住,上前大聲呵斥,段狠只是笑了笑,瞥了珠兒一眼後才走。
皇后娘娘在水池邊親手給皇帝洗衣服的時候,段狠走到她身邊站住,沉默了一會兒後問她:「皇后娘娘,你知道陛下找我的時候,開出了什麼條件嗎?」
皇后沒理會,只是低著頭繼續洗衣服。
宮女珠兒勇敢的站了起來:「你馬上離開!」
段狠沒理她,依然自顧自的對皇后說道:「我跟陛下說,想讓我保護皇后娘娘也行,咱倆得結拜。」
皇后娘娘的手突然停住,肩膀卻顫了一下。
她為陛下感到了屈辱,和這樣一個下三濫結拜,皇帝都是為了她。
「其實……」
段狠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當時想和陛下提的條件是,陛下啊,你保護不了的女人你給我啊,我可以保護的了。」
宮女珠兒臉色一瞬間就白了:「侍衛!侍衛何在!」
遠處在與皇帝一同訓練的大內侍衛統領惠春秋聽到了,立刻就趕了過來。
段狠看到了,卻冷笑:「他打不過我的,如果我願意,隨時都可以殺了他。」
他問皇后娘娘:「你知道,明明我是想得到你,可我卻對陛下說不如咱們結拜吧,是為什麼嗎?」
皇后起身,沒有說話,可卻與段狠的眼神對視,無所畏懼。
段狠輸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輸,所以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當天夜裡,宮女珠兒說那個惡人實在不能信任,所以她要和皇后娘娘住在一起,如果那惡人真的有歹念,她還能擋一擋。
皇后娘娘和段狠對視的時候無懼,可心裡卻真的害怕,所以她答應了。
畢竟,她才十六歲。
珠兒轉身出去,說要把被褥抱過來,皇后娘娘睡在裡屋,她睡在外屋,有什麼動靜她都能知道。
可是珠兒走了許久都沒有回來,皇后有些不踏實,帶上幾個宮女去那邊尋找。
她們就住在校場,陛下要和那些士兵們同住,距離她們這邊比較遠,畢竟也會擔心那些新兵會不會打擾到了皇后她們。
宮女住在側面的屋子裡,距離倒也不是特別遠,也就是二三十丈,按理說珠兒早該回來了。
皇后娘娘帶著人到了配房那邊,就看到屋子裡亮著燈,珠兒躺在桌子上,那個惡人正在作惡。
他一隻手掐著珠兒的脖子,珠兒就無法反抗。
「啊!」
這一幕,把皇后嚇得花容失色,驚叫出聲。
可是段狠卻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在乎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好像還笑了笑。
皇后逃走了,落荒而逃。
她跑去找皇帝,大內侍衛們衝過來圍住了這間屋子。
皇帝不久之後也帶著人趕來,把屋子圍的水泄不通。
可段狠卻居然還是不為所動,完事之後,也掐死了珠兒,然後提上褲子出來。
他當著眾人的面朝著皇帝叫了一聲:「大哥。」
皇帝的眼睛裡開始冒火。
可不等皇帝說話,段狠指了指屋子裡:「她被褥里藏了刀,如果大哥現在要查什麼的話,不如查查她是誰舉薦入宮的。」
然後他居然還能笑出來:「她想殺皇后娘娘,所以她必須死,死之前我用一下,不浪費,反正我是下三濫,我不怕她臟,還挺嫩的。」
然後就走了。
皇帝派人進去搜查,在珠兒已經卷好的被褥里發現了刀,在珠兒的衣服里發現了一封密信。
皇帝沉默片刻,把那封密信撕了,撕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