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和餘九齡從駱駝車上下來,圍著這座不是山的山轉了一圈,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塊石頭憑什麼叫山。
而且這山還叫做賢明山,往往這種名字背後都會有些故事,比如紀念什麼聖賢之類的故事。
兩個人圍著石頭轉圈的時候,正好有個路過的小牧童,好奇的看著他們。
小牧童牽著一頭牛,一邊走一邊唱著餘九齡他們從沒有聽過的民謠。
「小兄弟。」
餘九齡湊過去,從懷裡摸出來個棒棒糖遞給那小孩:「跟你打聽一件事。」
小孩子看了看餘九齡手裡的東西,問:「這是什麼?」
餘九齡:「這是你從來都沒有吃過的好吃的東西,是一種糖……」
話還沒有說完呢,小孩兒看著他說道:「問路五個銅錢,找人十個銅錢。」
餘九齡:「你這孩子,怎麼就知道錢。」
小牧童道:「你這人,怎麼就知道拿糖騙小孩子?」
餘九齡道:「我這個可不是一般的糖,十個銅錢都買不來。」
小牧童:「看來你是要找人,我要你十個銅錢而不是這根什麼糖,那你豈不是賺了?」
李先生在旁邊都被逗笑了,這小孩子看起來像是一個混跡江湖很久的老油條了。
餘九齡無奈,取出來五個銅錢遞給那小牧童:「問個地方。」
小牧童把銅錢拿過來一個一個的看,仔仔細細的看,彷彿擔心餘九齡給他的銅錢是假的。
餘九齡瞥了他一眼:「我還能給你假錢?你看我長得像是壞人嗎?」
小牧童道:「像。」
餘九齡:「……」
小牧童把銅錢收起來,對餘九齡說道:「問吧。」
餘九齡問:「賢明山在哪兒?」
他是真的不信那傳聞中的賢明山,就是身邊這塊也就一丈來高的石頭。
小牧童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著餘九齡,然後把那五個銅錢又從懷裡掏出來遞給餘九齡:「我不賺傻子的錢。」
餘九齡:「我湊?!」
他瞪著那小牧童:「你說誰呢!」
小牧童道:「你就在賢明山旁邊,你問我賢明山在哪兒,你不是傻子是什麼,還是說你錢多了燒的?」
被一個小孩子這樣懟,餘九齡覺得自己要是不發威的話,這小孩子能把自己看扁了。
他哼了一聲:「擺塊石頭就叫山?」
小牧童指了指旁邊的鋪子,餘九齡看過去,那是一家酒樓,叫仙臨樓。
小牧童道:「叫仙臨樓就有神仙來過?」
餘九齡:「哎你這孩子是不是抬杠。」
小牧童:「又沒有人死,抬什麼杠?」
餘九齡:「我湊?」
李先生上前,把餘九齡拉到一邊,他取出來兩件東西分別拿在兩隻手中。
他對那小牧童說道:「我兩隻手裡,一隻手中是一兩銀子,另一隻手裡是一兩金子,你選哪一個?」
小牧童:「這種遊戲是玩一回還是以後你經常找我玩?」
李先生問:「有何區別?」
小牧童:「你先回答我。」
李先生:「我們只是過客,當然只能玩一回。」
小牧童伸手:「金子給我。」
李先生:「……」
餘九齡抬起頭看向天空,覺得這地方真他媽的邪門,一個小孩子都能狡猾成這樣。
李先生把那一小塊金子遞給小牧童:「那你如實告訴我,你們這鼓棒縣,除了這塊石頭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地方叫賢明山?」
小牧童把金子拿過來,直接上嘴咬了一下,然後把金子收好:「叫賢明山的就這一個地方,但是名字里有賢明山這幾個字的鋪子,那就多了,有賢明山酒樓,有賢明山茶樓,還有賢明山青樓……」
餘九齡:「總算是找到地方了。」
小牧童和李先生同時瞥了他一眼。
餘九齡道:「我覺得就是青樓,七個大男人在一個地方商量事,青樓的可能最大。」
小牧童:「什麼七個大男人?」
餘九齡道:「小孩子不要亂問,你又不懂。」
小牧童道:「在縣城北邊有一片桃林,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桃林里有七座男人的石像,你們要找的是不是那個?」
李先生和餘九齡對視了一眼,七座石像……絕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擺在那。
「你能帶我們去嗎?」
李先生問。
小牧童搖頭:「不能。」
他很認真的解釋道:「我要去放牛,如果被我爹抓到我沒去放牛的話,他會打我。」
李先生嗯了一聲:「就在城北?」
小牧童道:「從北城門出去,走不了多遠就看到了,好大一片桃林。」
李先生問:「有人打理嗎?」
小牧童又搖頭:「沒有,那地方邪門,放牛我都不敢去,不然就帶你們去了,那地方……據說有不幹凈的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小聲說了一句:「要是我,我就不去。」
餘九齡哼了一聲:「光天化日之下,還能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你們這的人也未免太迷信了。」
小牧童懶得理他,牽著牛走了。
李先生對餘九齡說道:「七座石像,老桃林……看起來我們好像必須得去看看才行。」
餘九齡道:「可是…….」
他看向那個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的小牧童:「師父不覺得,有些巧合了?」
李先生笑起來:「他都說了,桃林里不幹凈。」
見到李先生和餘九齡往北邊走了,那小牧童眼神里有些很複雜的東西。
良久之後他嘆了口氣,心說我已經儘力了……
他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心裡的善惡還不明確,但也有分辨能力。
有人給了他一袋銀子,讓他給那兩個人指路,他覺得這兩個人,最起碼有一個不像是壞人。
讓他指路的人告訴他說,你只要讓那兩個人去城北桃林即可,不然的話,就殺了你。
如果不是餘九齡攔住他問路的話,他也會主動開口問你們在幹什麼?
小牧童沒有去放牛,因為他本來就是放牛歸來,他雖然年紀小但是不笨,害怕被人跟著,在鼓棒縣城裡繞了一大圈才回家去。
進了家門之後,小牧童就愣在那。
院子里,他的父親和母親都在,只是被人綁了起來,嘴巴也被堵住了。
一個看起來很儒雅的男人坐在院子里,正在逗他的小妹妹玩,他的小妹才三歲。
除了這個儒雅的男人之外,還有一群身穿黑衣的人,雖然和他們雁族的衣服都一樣是黑色,可是衣服款式顯然不同。
「我都已經按照你們要求的去做了。」
小牧童問:「為什麼你們還要抓我爹娘?」
那儒雅的男人抬起頭看了看他,此人看面相也就是三十歲左右,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很有學問,而且性格一定很溫厚的人。
他坐在那,手裡拿著一把糖果,讓那個小姑娘在挑,小姑娘還不知道危險是什麼,也沒有顧得上被綁起來的爹娘,因為這個拿著糖果的人說,一會兒玩躲貓貓的遊戲,把她爹娘藏起來讓她找。
那個男人掌心裡花花綠綠的糖果,顯然更有吸引力。
小牧童看著這一幕,眼神里已經有了些決絕。
有人邁步過來把院門關好,拉著小牧童走到那儒雅的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捏了一顆糖果遞給他:「你吃嗎?」
小牧童搖頭。
中年男人笑了笑:「像你這麼大,你應該已經學會了害怕,如果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面對父母被人綁起來,我可能已經嚇哭了,哭著往前沖,可你表現的有些太冷靜。」
小牧童沒說話,只是伸手把他妹妹拉到了自己身後,妹妹卻還盯著那男人手裡的糖果。
「你之前說過的,只要我按照你說的去做了,你就不會為難我。」
小牧童說:「你是男人,男人要說話算話。」
儒雅男人笑了笑:「是你先不守規矩的,你對他們說那桃林不幹凈,是不是想提醒他們不要去?你也是男人啊,男人不該說話不算話。」
小牧童臉色變了變。
「小孩子做錯了事,可以被原諒,因為是小孩子啊……但是小孩子的爹娘就一定要付出代價才行,因為他們沒有把小孩子教好。」
儒雅男人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牧童回答:「我叫蒲草。」
儒雅男人點了點頭:「你們這裡的人,我記得好像都姓蒲……蒲草的蒲,蒲草是多麼輕賤的東西啊,一把火燒了也沒人心疼。」
小牧童搖頭:「蒲草很好,姓蒲也很好。」
儒雅男人問:「如果,我會殺了你的爹娘,你能保證今天的事都不說出去嗎,如果可以保證的話,我就放了你和你妹妹。」
蒲草沉默。
然後回答:「殺了我,放了我爹娘和我妹妹,畢竟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儒雅男人搖頭:「他們是大人,大人會記恨,如果我殺了你的話,他們的記恨會讓他們瘋狂,會想辦法報仇。」
蒲草搖頭:「我爹娘都是沒本事的人,他們老實巴交,不敢得罪人,連別人欺負到我家裡他們都不敢反抗,而我不一樣,我才十二歲,小孩子記恨一個人比大人記恨一個人更久,而且我這個年紀如果開始記恨你,我就會去拼了命的學本事,所以你應該殺了我才對。」
儒雅男人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他起身:「你不該說這些話,我本來真的不想殺小孩子,對小孩子下手心裡總是會有些不舒服……」
他把手裡的糖果都給了那小女孩:「快吃吧。」
然後吩咐手下人:「等她吃完了再動手,別弄的很難看,這麼漂亮的小孩子,留全屍。」
然後他看向蒲草:「如果你不說剛才那些話,我真的只會殺了你爹娘,然後把你們丟到遠處去自生自滅,因為如果我殺了你爹娘也殺了你的話,她那麼小,沒人照顧,太可憐,現在我已經決定殺了你,也只好把她也殺了,因為她太小,你們都死了她沒人照顧,太可憐。」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像是個聖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