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樓鎮。
李叱和夏侯琢還有庄無敵三個人都換了便裝,在這座風雨飄搖中的鎮子里走了走。
當初楊玄機的天命軍進入荊州的時候就是走的這裡,謝秀帶著荊州軍在這和楊玄機打了一場。
當時鹿樓鎮遭受的破壞是毀滅性的,可是人的韌性在這一戰後也展現了出來。
大戰之後,百姓們重建家園,此時的鹿樓鎮,已經幾乎看不出來曾經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慘烈。
大火可以燒掉成就,沒有燒掉希望。
走在街道上,李叱看著這裡的人依然平靜的生活,他們還不知道又會有大戰即將發生。
「如果我們想騙過騙過韓飛豹,這裡的百姓就不能遷走。」
夏侯琢看向李叱。
李叱當然知道夏侯琢的意思,所以他笑了笑道:「我們是為了贏而打仗嗎?」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百姓而必須贏,如果有一天我們為了贏而不顧百姓了,那我們就和那些人沒什麼區別了。」
夏侯琢也笑起來。
李叱道:「我已經安排人在鶴城在準備了,一會兒分派官員下去,挨家挨戶的看,包括房子在內的一切家產折算成銀兩,再加一倍發給這裡的百姓,原價是賠償,再加一份是補償。」
夏侯琢重重的點了點頭。
李叱道:「我們的隊伍不管走到哪兒,都不能挨罵,這是初衷。」
夏侯琢問:「那,把百姓們都遷走之後,是不是安排我們的人假扮成百姓,也許還有點用。」
李叱道:「如果山河印和雲霧圖是反向在監視著我們,咱們能騙的了誰。」
夏侯琢輕嘆一聲。
李叱笑道:「要是換做別人肯定已經在愁眉不展,好在我們是真的牛皮。」
夏侯琢也笑:「當敵人為了贏我們而千算萬算的時候,其實想想也挺自豪的,還不是因為我們太牛皮。」
庄無敵跟著笑起來,雖然他不會說什麼騷話,可是心中那種自豪也一樣油然而生。
李叱他們走過之後,身後就已經有大批的人進入鎮子,挨家挨戶的和百姓們說明情況。
估算百姓們的家產做出賠償,然後調派車馬,送百姓們搬走。
夏侯琢一邊走一邊說道:「你說,以後如果是敵人贏了,他們來寫史書,會怎麼評價我們?」
李叱道:「如果他們贏了,他們來寫史書,怎麼評價我們,我們都已經管不了了,但是我力求做到的就是,當他們胡說八道的時候,百姓們哪怕不敢站起來說,也要在心裡說一聲放你-媽的屁。」
他話鋒一轉:「但,這種事只需要幾十年就會被人遺忘,一百年後就沒人記得我們做過什麼,所以這史書啊……還是我們自己寫的好,我們有多牛皮,我們自己寫上去,哪怕不添油加醋的寫,就實事求是的寫,後世的人看到了也要驚呼一聲,我湊,牛皮到這個地步,假的吧。」
庄無敵和夏侯琢哈哈大笑。
夏侯琢道:「後世之人這樣說沒關係,但是他們跟外人提起來的時候,那腰板一定是挺的筆直,還得多說一句……我們有多牛皮你知道嗎?你不知道是吧,那我先跟你講講我們老祖宗起步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一直都沒有插話的庄無敵聽到這,搖
了搖頭:「不對。」
夏侯琢問:「何處不對?」
庄無敵道:「他們的老祖宗,也就是我們,起步都已經那麼牛皮了,到後世,怎麼可能還會有外人不知道我們牛皮。」
夏侯琢仔細想了想庄無敵這句話,點頭:「你說的在理。」
李叱笑道:「以後我們的子孫後代,和外人說,需要我告訴你我們有多牛皮嗎?外人,不管是誰,都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不用,咱們還是講道理吧。」
庄無敵道:「那時候,道理在我們在這邊。」
李叱笑:「現在道理也在我們這邊。」
夏侯琢道:「道理在我們這邊的意思就是,我們要講道理的時候你們都要聽著,我們不講道理的時候,你們就拿小本本記下來,這是新的道理。」
三個人哈哈大笑。
這不是吹牛皮。
因為這正是他們在做的事,且已經做了不少。
想想看那畫面會有多美好,我們講道理的時候,你們要拿小本本一字一字的記下來,還得用我們的文字記。
我們不講道理的時候,你們還是得拿小本本記下來這是新的道理,以後千萬不要觸碰到。
一個國家強盛不強盛的定義……應該是,我們在擁有隨便耍流氓的力量之下和你講道理。
聽不聽你隨意,你不聽我們就換一群小弟來講道理,你們這批就不要了吧。
三個人從鹿樓鎮這邊走到那邊,把這鎮子走了一遍,他們身後已經有人家在往車上搬運東西了。
李叱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鹿樓鎮這邊百姓們遷走的消息,很快就到了雍州軍大營。
韓飛豹得知消息之後有些錯愕,他甚至都不太相信情報的準確。
「一個鎮子才多少人?」
韓飛豹問手下:「你們查過了沒有?」
一個臉上帶著灰色面具的男人俯身道:「回少主,查過了,鹿樓鎮一共不到兩千百姓,不過已經算是大鎮子了。」
韓飛豹皺眉:「一個不到兩千人的鎮子,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的把人遷走,為此而暴露寧軍的兵力布置,寧王李叱這樣做真的有必要嗎?」
沒有人回答,這話不好回答。
可是手下人們都知道,若是韓飛豹的話,一定不會遷走百姓。
如果能打贏寧王李叱,別說不到兩千百姓,就是是死二十萬百姓,韓飛豹也沒什麼可在意的。
死二十萬平民百姓,換來的可能就是天下江山,這筆賬,韓飛豹覺得自己不可能算錯。
「為了所謂的仁德之名?」
韓飛豹哼了一聲。
「那是成為勝利者之後才該考慮的事,而不是現在就惺惺作態。」
韓飛豹問:「還有其他情報沒有?」
那個戴著灰色面具的男人俯身道:「回少主,寧王李叱調遣了大批密諜前往梁州,他們的諜衛軍統領歸元術下令,這些密諜的主要活動範圍,在拓拓江兩岸。」
韓飛豹思考片刻後笑了起來:「果不其然,他猜得到。」
雖然剛剛才小小的鄙視了一下寧王李叱,可此時又不得不欣賞起來。
李叱猜到了他要在梁州調集船隻,所以才會安排大批密諜過去。
「那就給他們看看好了。」
韓飛豹看向那個戴著灰色面具的人:「厭鹿,你親自去梁州布置,按照計劃收集船隻。」
這個人,是韓飛豹手下的通天聞的統領。
就如同李叱的諜衛軍一樣,韓飛豹手下也有一支專門打探情報消息的隊伍,名為通天聞。
實際上,絕大部分歸順了李叱的雲霧圖諜子,也都是通天聞的人。
他們都有著雙重身份,一邊為李叱打探消息,一邊把李叱這邊的消息告知韓飛豹和關亭候。
通天聞不隸屬於韓飛豹,只是有一部分歸韓飛豹調遣,通天聞打探來的消息,他與關亭候同享。
在關亭候那邊,也有一個通天聞的首領。
他們兩個身份特殊,連韓飛豹和關亭候都不能直接處置這兩個人。
厭鹿俯身道:「若是寧軍往下游分兵,我會儘快派人通知少主。」
韓飛豹點了點頭:「去吧。」
厭鹿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一直都坐在椅子上的那個被稱為聖師的人,始終沒有答話,像是在閉目養神。
韓飛豹回頭看向他:「聖師,這個李叱不惜暴露行蹤而遷走百姓,是不是不智之舉?」
聖師閉著眼睛問他:「你自己覺得呢?」
韓飛豹聳了聳肩膀,沒回答,可是態度已經表明了。
聖師緩緩吐出一口氣:「如果他不是真的仁義,那麼就是他已經有所覺察,想著反正也瞞不住。」
韓飛豹道:「弟子覺得,這樣的可能似乎不大。」
聖師道:「但凡有一分可能就不該忽略,我和你說過很多次,我教你了,你覺得無關緊要,卻會在關鍵時候出問題。」
韓飛豹連忙俯身:「弟子知道錯了,不過……就算李叱有所察覺,其實也無濟於事,雍州軍的攻法,寧軍並不了解。」
聖師道:「他這次不了解,下一次呢?」
他看向韓飛豹:「我也教過你的,如果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給敵人看到,這一次你贏了,下一次,敵人就會把你的底牌撕個稀巴爛。」
韓飛豹再次俯身:「弟子知道,所以弟子爭取這一次就把寧王李叱滅掉。」
聖師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閉上眼睛:「我要休息,你出去吧。」
韓飛豹應了一聲,邁步離開。
他本就是一個氣盛之人,在雍州從無對手,也就向來自負。
但這個人絕非莽撞之徒,但凡自負且有成就者,是真的強大。
名為厭鹿的通天聞首領離開大營,帶著他的人趕往涼州,他們要到河邊去乘船,不敢在白天走,只能在江邊等到夜裡。
而此時此刻,歸元術也帶著人趕往下游。
李叱對他說,這一戰的成敗,有很大一部分緣由會在梁州那邊。
要麼是被敵人騙了,要麼是能騙了敵人。
同樣都是幹這種事的人,歸元術怎麼可能對敵人服輸了。
就算是諜衛軍中現在到底有多少人是敵人的人還不知道,可歸元術也一定要把這件事辦好。
他贏了的話,那麼寧軍在鹿樓鎮這一戰贏的概率也就會大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