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李叱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一天的奔波之後,又跑去孛兒帖赤那的牛場,從早晨出發到現在可以鬆口氣,已到了子時。
桌子上放著飯菜,高希寧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李叱輕輕過去,想給她披上一件衣服。
高希寧卻忽然坐起來:「嚇你一跳!」
李叱象徵性的跳了一下:「好害怕呀。」
高希寧撇嘴:「毫無體驗。」
李叱坐下來,打開蓋著飯菜的紗簾:「親手做的?」
高希寧道:「親手從吳嬸那給你端回來的,吳嬸知道你忙,一直等著沒睡,我見你在孛兒帖赤那那邊快要忙完了,就提前回來和吳嬸說了聲,她給你包的餃子,還炒了你愛吃的菜。」
李叱哈哈大笑:「你吃過了沒?」
高希寧搖頭:「沒有。」
李叱抬起手把高希寧嘴角的湯汁擦了擦:「沒有吃,還是沒有吃飽?」
高希寧:「沒有吃飽,和沒有吃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李叱夾了個餃子送進高希寧嘴裡,高希寧道:「你喂我,我就要吃?」
吃下去,一邊嚼一邊嘟嘟囔囔:「是的,一定要吃。」
李叱吃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那滿嘴的流香,立刻就覺得滿足起來。
這一口餃子,就讓他瞬間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在書院吃到餃子的時候。
那時候還和吳嬸買了沒煮的餃子,拎著去給師父送,師父那個老傢伙啊還躲他……
想到這,李叱嘴角就不由自主的上揚。
高希寧笑道:「餃子裡面沒有下藥啊,為何你面帶春色?」
李叱道:「我想師父呢。」
高希寧道:「唔,那春色這個詞我收回。」
李叱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高希寧,抬起手在她腦殼上敲了敲:「你這小腦奶瓜子,奶袋瓜子里都想的什麼色了吧唧的東西。」
高希寧坐直了身子,用一種認真的語氣說道:「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李叱:「……」
突然間就有那麼一丟丟的慫。
高希寧道:「所以我再等等,萬一你還沒長大呢。」
李叱:「?????」
片刻後,他低頭:「吃餃子,吃餃子。」
高希寧突然心血來潮的說了一句:「要不然今天你管我叫嫂子吧,這樣嫂子和餃子就都在你面前了。」
李叱:「……」
高希寧:「玩不玩?」
李叱:「不玩……」
兩個人吃完晚飯的時候都已經後半夜了,卻突然都精神了起來,於是決定出去賞月。
出來後抬頭看了看天空,別說月亮,連一顆星星都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陰天了。
高希寧伸手在口袋裡翻了翻:「我出門忘帶月亮了,你帶了嗎?」
李叱也翻了翻,然後搖頭:「我也沒帶。」
高希寧道:「這可怎麼辦,月亮知道我們兩個要來看,都躲起來了。」
李叱拉了高希寧的手往外跑:「我們也不讓它看,我們也躲起來。」
兩個人跑到一處草料堆後邊,坐在那,高希寧問:「躲起來之後呢?」
李叱湊到她耳邊:「我想……」
高希寧一把將李叱推倒:「想個屁啊想,浪費這個時間
,還打算和我商量什麼…….」
然後一低頭,把李叱的嘴巴堵住了。
李叱的四肢,鏰兒的一聲就綳直了,眼睛都往上翻了翻,略丟人。
正到情濃處,一隊巡邏的士兵經過,倆人連忙住嘴……誰也不敢發出聲音。
天空中好像有什麼討厭的鳥兒飛過,一邊飛還一邊叫。
蠢瓜,蠢瓜,蠢瓜……
同樣的這個夜裡,可是月色也完全不同,在距離寧軍大營足足五千里外的太山之巔,李先生也在看月亮。
故鄉的月亮似乎和這裡的月亮一模一樣,所以李先生之前一直都在懷疑,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他已經等了許久,不知道那些人會在什麼時候到來,可他知道,該來的一定會來。
就在這時候身邊響起輕微的聲音,李先生回頭看了看,月色下有人慢步過來,身材修長,月影修長。
李先生笑了笑,雖然不熟悉,可這個人卻讓李先生沒有任何敵意,也沒有任何戒備。
方諸侯走到李先生身邊坐下來,很自然,像是兩個人本就很熟了一眼,他坐下後遞給李先生一壺酒。
「找了我許久?」
李先生問。
方諸侯點了點頭:「天下很大,所以走了很久,太山很大,所以找了很久。」
李先生道:「是李叱請你來的?」
方諸侯回答道:「寧王跟我說,李先生一定會犯傻,而且會執拗的犯傻。」
李先生笑:「聰明人犯傻才會執拗,也沒什麼不好的。」
方諸侯也笑:「所以我堅持著找到你,也算是個聰明人了,我也執拗。」
李先生問:「你是想知道什麼?」
方諸侯往後靠了靠,先喝了一大口酒,然後問李先生:「人會在天上飛嗎?」
李先生回答:「會,不過不是人飛,是人坐在會飛的東西上。」
方諸侯:「人還如我們這樣能打嗎?」
李先生回答:「不能,就算是最能打的那種,估計著打幾十個也就是極限。」
方諸侯點了點頭:「果然都是相對的。」
因為這句話,李先生側頭看了看方諸侯,這種思維方式,讓李先生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問:「所以如果寧王不請你來,你知道了的話,也一定會來。」
方諸侯笑了笑:「是啊,我一定會來。」
李先生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懂了。
他來這裡等著,是因為他覺得這是身為那個時代的人必須要做的選擇,這是他的使命。
方諸侯來了,是因為他作為這個時代的最強者必須做出的選擇,這是他的使命。
想到這裡,李先生忽然就悟到了那句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話。
「也許會死。」
李先生說。
方諸侯喝了口酒:「誰又不會死呢。」
李先生道:「不過,還是應該我先,你排在我後邊。」
方諸侯搖頭:「這可是我的家。」
兩個人對視一笑,同時舉起酒壺碰了一下,然後對月同飲。
第二天一早,寧軍大營。
李叱伸了個懶腰從軍帳里走出來,活動了一下雙臂,朝著太陽即將升起的方向看了看。
歸元術的軍機司一名校尉跑過來,在李叱身邊壓低
聲音說了幾句,李叱隨即點了點頭,然後回頭看向餘九齡:「九妹,交給你一件事。」
餘九齡立刻問:「要去哪兒?」
李叱指了指東南:「很遠。」
昨夜裡他和高希寧稍稍甜蜜了一下下,可大營里來回巡視的隊伍實在太多了,兩個人終究只能是望梅止渴。
這四個字是高希寧說的,她還說越望越渴,忘的梅都急了,梅說你怎麼還不摘?
李叱說不摘不摘就不摘,等到花兒開。
他起來還沒有活動多大一會兒,唐匹敵派人來請他,說是去看看瘋牛陣的試驗。
李叱和高希寧兩個人又趕到孛兒帖赤那的營地,他們兩個到的時候,已經聽到了歡呼聲,顯然有成果了。
看到李叱過來,唐匹敵他們立刻上前迎接。
「爆竹好用。」
唐匹敵道:「在牛尾上栓一串爆竹,牛會瘋了一樣的往前沖。」
說實話,這麼多牛要放出去沖陣,確實有些心疼。
接下來就是要等著了,等澹臺壓境那邊派人回來,只要那邊準備妥當,澹臺已有把握率領楚軍進攻,決戰就馬上開打。
澹臺壓境去大興城的時候,唐匹敵就已經告訴過,要分派斥候往南邊查看。
無論如何這都是爭霸中原的最後一場大戰了,萬事都需要小心謹慎。
這一仗打完若取勝,江南之地雖然還有不少小規模的叛軍,但已經不足為慮。
以唐匹敵的能力,率軍滌盪,掃清整個江南其實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只是個時間的問題。
但打完江南,並非結束。
有兩個地方如果不向李叱投降的話,比打大興城還要艱難,一為蜀州,山路難行,處處有關,隊伍想打進去的話,危險重重。
一為雍州,韓飛豹縱然戰敗,但是李叱推測,在雍州之內,還會有反抗勢力。
雍州和蜀州的不好打都是因為地形,一個是山川連綿,險峻難行,一個是地處高原,據說普通人上去連呼吸都會困難。
雍州那邊一旦有人宣布自立,李叱就不可能不打,可是進軍高原,確實是極大挑戰。
唐匹敵站在軍前看著前邊,抬手指向遠方:「打完大興城之後,江南萬里富庶之地,也都是你的了。」
李叱笑了笑:「我們從離開冀州算起來,打了幾年了?」
唐匹敵搖頭:「沒記過,打贏了之後會有人幫我們記住,打輸了之後記住也沒用。」
李叱問:「打完江南之後,咱們就回冀州去看看吧。」
唐匹敵搖頭:「打完江南打蜀州,打完蜀州打雍州,趁著我能打…….何處不能打?」
李叱笑起來。
唐匹敵問:「現在已經差不多看到頭,以前沒說過的話,我現在覺得應該說一說。」
李叱道:「你說。」
唐匹敵認真的說道:「天下打下來之後,我會和你要一個大大的賞賜,你不能不給,不能拒絕,我要什麼,你必須給我什麼。」
李叱點頭:「你要什麼,必須給你什麼。」
唐匹敵嗯了一聲,伸出手:「為了防止你說話不算話,我們拉個勾。」
李叱:「我可是寧王,你可是大將軍,在陣前拉勾?」
唐匹敵道:「我就信這個。」
李叱也伸出手:「那就拉……我們背對著他們可好?略羞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