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在即,大興城裡忙碌起來的人們,像是匯成了對向奔流的河。
大量的物資都在大興城外匯聚起來,寧軍的先鋒軍也已經在城外駐紮。
不出意外的話,十天之內,先鋒軍就會護送著糧草物資先一步開拔。
城外,營地。
唐匹敵帶著手下將領們在輜重營巡查,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些東西,就是征討蜀州的保障。
正在巡查的時候,李叱和夏侯琢等人也到了。
「老張真人說,七天後是個黃道吉日,可以出兵。」
李叱笑道:「他老人家的話還是要聽的。」
唐匹敵笑道:「不聽的話,下一個黃道吉日他老人家就不好好給你算了嗎。」
他這話說的,讓李叱立刻就甩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李叱嘆道:「要不是他老人家,我哪一天不是黃道吉日。」
唐匹敵道:「此話若是被老張真人聽到的話,你大婚的黃道吉日,大概會比往年都來的晚一些。」
李叱嘆了口氣。
「夏侯先行。」
唐匹敵一邊走一邊對李叱說道:「前軍十一萬人,狼猿營在前軍之前。」
李叱點了點頭:「軍務上的事,你酌情安排即可,不過要是不把我安排進去,那就不要安排了。」
唐匹敵笑道:「臨戰之前,居然敢威脅大將軍。」
唐匹敵道:「我就這麼點本事了。」
眾人都笑起來。
前軍十萬,夏侯琢為主將,將會在兩個月內趕到荊州和蜀州的交界處。
也就是之前廷尉府打探消息的靠山關,雖然那不是進蜀州唯一的一條路,可毫無疑問的是,相比之下,那還是比較好走也比較好打的一條路了。
其他關隘,更為險要,許多地方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蜀州之所以特殊,也是因為如此,只要封閉關口,外邊的人想打進去極為艱難。
遙想大楚立國之初,楚國太祖皇帝就曾經說過,他這一聲戎馬,面對過諸多強敵,有強大的蒙帝國,有西域諸國聯軍,還有黑武人,可是他回顧過往,最難打的還是蜀州。
當年楚軍攜大勝之威,進軍蜀州依然打的無比艱難,六十萬楚軍,打下來蜀州後,只剩下二十四萬人。
想想看,當年的楚軍正是最有威力的時候,百戰百勝,在和外敵交戰中都打出來不世的霸氣。
可是蜀州的地勢,卻讓楚軍每一步都變得泥濘難行。
打別的地方,春夏兩季是最合適的時候,可打蜀州,歷來就有春夏不攻蜀的說法。
蜀州大山臉面氣候多變,春夏雨季,能把大軍拖進深淵之中。
「沈珊瑚昨天又來找我了。」
李叱看向唐匹敵。
唐匹敵:「又上書-請辭?」
「不是,是罵你。」
李叱笑道:「說你不給他安排征蜀的任務,狠狠的把你參奏了一本。」
唐匹敵:「見笑,見笑……」
李叱道:「我也沒辦法,在自保和出賣你之間做選擇,當然是出賣你。」
唐匹敵:「……」
李叱回頭看向後邊:「所以我這次任命沈珊瑚為副帥,你就忍了吧。」
唐匹敵道:「你身為主公……」
話還沒有說完,李叱就把他打斷:「我身為主公怎麼了,你還身為她爺們兒呢。」
唐匹敵閉嘴了。
經過
幾個月的休息恢復,餘九齡如今走路已經於常人無異。
而且他在暗中的刻苦,也遠比常人的付出要大的多,別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沒個正經,可是他的努力都是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自從可以活動,他就開始鍛煉雙腿,醫官說他以後可能再也不會跑的那麼快了。
餘九齡這樣的漢子,不會去當著眾人慷慨激昂的說我不信命。
他只會安安靜靜的對命運說……我是反抗一下試試。
餘九齡經常用一句自嘲的話……快不快這種事,還是得自己能做才行,想快就快,不快的時候不是我不能快了,只是我不想快了。
這次征討蜀州,寧軍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是打下來整個中原的最後一次大戰了。
所以每個人都在摩拳擦掌,當然也包括餘九齡,他不允許自己錯過這樣的一場大戰。
因為他很清楚,這一戰之後,天下就真的變了。
他也說過,我是那麼快的一個人,我不想被人落下。
夏侯琢笑道:「裴旗應該感到自豪才對,從來沒有一個人,面對過寧軍全部將領。」
哪怕是在百萬黑武大軍南下的時候,都沒有見過寧軍所有名將到場。
這次,裴旗大概能見到七八成以上。
算算看,夏侯琢為前軍主將,他麾下還有先鋒軍將軍高真。
唐匹敵為元帥,沈珊瑚為副帥,按照唐匹敵已經安排好的,左路軍主將澹臺壓境,右路軍主將是程無節,坐鎮後軍的是庄無敵。
而且,李叱,高希寧他們都要隨軍出征。
這次打蜀州,名號已經響徹天下的寧軍將領只差兩個。
一個是唐安臣,率軍去了西北,他走的時候只帶著一萬人。
一個是柳戈,還在越州,不過用不了多久越州就會徹底收服。
這些將軍們,隨便拿出來一個,哪個不是無敵的?
換句話說,哪怕只是讓其中任何一人為主帥率軍攻打蜀州,都算不上對蜀州不重視。
如果說打武親王那次,是唐匹敵征戰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以多打少。
那麼這一次,就是寧軍以強威施壓。
按照唐匹敵的計劃,進入夏天后各路人馬陸續開拔,到初秋,形成對蜀州的壓迫。
六月末,先鋒軍開拔。
七月初,五十萬寧軍主力開拔。
浩浩蕩蕩,前後加起來超過六十萬大軍,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朝著蜀州壓了過去。
靠山關。
節度使裴旗已經在這住了幾個月,自從上次被廷尉府的人殺了幕營中元官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回眉城。
非但他沒有回去,還把楚皇楊競從眉城接到了靠山關。
楊競知道,自己現在的作用,大概只是給裴旗一個看起來很正義的旗號。
以前反楚的人,現在打起了復國的大旗。
「陛下。」
裴旗指著靠山關外邊說道:「從一個月前,就陸陸續續有寧軍的隊伍出現在外邊,看起來,距離寧軍大隊人馬到來也不會太遠了。」
楊競連忙說道:「以裴大人之軍威,以裴大人之膽識,以裴大人之能才,朕並不擔心寧賊李叱能攻破靠山關。」
裴旗笑了笑道:「陛下謬讚了……能讓寧軍不可攻破靠山關的不是臣,而是陛下。」
他看向楊競道:「只要將士們都知道陛下與他們同在,將士們就皆會有為陛下效死之心。」
「是是是……愛卿所言甚是,所以朕願意與將士們同在這靠
山關禦敵。」
楊競道:「到時候,別忘了給朕一張弓,朕也要站在城牆上,與將士們一同殺賊。」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裴旗笑著說道:「那就遵照陛下的旨意。」
這句話,把楊競說的懵了。
「朕……」
楊競張了張嘴,後邊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就是想意思意思,按照正常情況來說,裴旗當然會反對皇帝親自上城才對。
可是裴旗的回應,讓楊競瞬間就明白過來,他這個皇帝,不是不能死的。
他已經在蜀州了,天下人皆知。
所以裴旗這個忠君復國的名聲,已經傳揚出去了,皇帝在不在都沒有關係,旗子在就好。
若是皇帝一不小心戰死在靠山關的城牆上,那對於裴旗來說有損失嗎?
當然沒有,殺皇帝的又不是他,而是寧王李叱的人。
而皇帝一死,也給了裴旗將來出兵的理由,到時候就可以打出為皇帝報仇的旗子了……
裴旗笑道:「陛下放心,陛下在哪兒,臣就在哪兒。」
楊競陪著笑了笑:「朕自然知道愛卿忠心,朕放心的很。」
就在這時候,有親兵從城下快步上來,在裴旗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什麼,裴旗聽完後臉色立刻就變了,嘴角都勾起笑意。
皇帝雖然沒有聽清楚那人說了些什麼,可他大概也能猜到,應該是韓飛豹回來了。
「陛下,臣有軍務事要去處理一下,臣先告退。」
裴旗朝著皇帝俯身拜了拜,然後快步走下城牆。
城牆上有那麼多守軍士兵,可此時站在城牆上的皇帝,卻孤零零的。
他在大興城的時候時常覺得孤獨,可此時的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孤獨。
在大興城的時候,好歹他身邊還有甄小刀和惠春秋他們,即便這兩個人死後,還有於文禮在。
此時,他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真正說說話的人,連皇帝的身份,都已經換不來別人的敬畏。
楊競默默的走到城牆一處停下來,他抬頭看著旗杆上飄揚著的楚國大旗。
「挺好的……」
楊競自言自語了一句。
是啊,挺好的,這中原天下,不是還有一處地方,飄揚著大楚的國旗嗎。
城下。
韓飛豹抬頭看了一眼,問裴旗道:「那個傢伙在城牆上?」
裴旗笑道:「他在城牆上,還是有點作用的。」
韓飛豹冷笑一聲:「如果他能死在城牆上,是不是作用更大一些?」
裴旗道:「那還不是你說了算?」
韓飛豹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的他,當然知道裴旗會站在他那邊,因為他有兵。
這次他從雍州回來,帶回來了數十萬大軍,蜀州能不能守得住,還不是要看他臉色。
「一會兒上去之後,你還是要稍稍的給他一點面子。」
裴旗道:「好歹還是一面旗幟。」
韓飛豹點了點頭:「知道知道。」
他邁步登上城牆,離著還遠看到皇帝楊競站在那抬頭看著楚旗,韓飛豹就忍不住冷笑起來。
他還在想著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和楊競說話,就看到楊競朝著他跑過來。
「韓將軍,朕總算是把你胖回來了,朕的韓將軍,朕盼你盼的好苦啊。」
韓飛豹倒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