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旗帶著他的人馬返回眉城之後,韓飛豹手下悍將闊別列帶著一萬五千雍州軍攻下了輕棉縣。
他們以來運糧為由騙開了輕棉縣的城門,輕棉縣裡的蜀州軍,當然不會懷疑什麼。
進城之後,雍州軍就突然發難,迅速把蜀州軍繳械,然後開始往外搬運糧草物資。
或許是因為有韓飛豹軍令,念及之前的情分,所以對輕棉縣的蜀州軍沒有屠殺。
只是全都捆綁起來,誰也不準亂動。
只用了兩天時間,輕棉縣中所儲存的所有物資被雍州軍搜刮一空。
不只是大量的糧食,還有大量的武器裝備。
正面戰場就在靠山關,因為靠山關地勢的緣故,無法儲存大量物資。
所以距離靠山關沒多遠的輕棉縣,就成了靠山關的輜重營。
為了應對李叱的寧軍進攻,在輕棉縣中儲備的物資之巨,足夠支撐數十萬大軍兩年所需。
這麼多東西落在了韓飛豹手裡,得知消息之後,楚皇楊競的心裡越發的緊張起來。
這種對自己未來的毫無掌握,對生死的毫無辦法,讓他惶恐。
他不知道韓飛豹到底要幹什麼,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什麼。
如果韓飛豹死守靠山關的話,以雍州軍的兵力,以靠山關的險要,擋住寧軍應該不是很難才對。
可此時韓飛豹的表現,已經讓楊競懷疑,他就不想守靠山關。
他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韓飛豹的人搶奪糧草物資之後沒多久,在靠山關里的數十萬雍州軍就開始準備撤離了。
「陛下。」
雍州軍將軍闊別列大步走到楊競面前,他身材高大,楊競不矮,可也就是才到闊別列肩膀處。
「將軍……是有什麼事?」
楊競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我家主公讓我過來請陛下上路。」
闊別列這瓮聲瓮氣的一句話,把楊競的魂兒差不點嚇飛了。
一句上路,楊競幾乎尿了褲子。
可是看到闊別列並沒有動手的意思,楊競才反應過來,雍州軍是要帶他走。
「將軍,可否告訴朕,咱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哪兒那麼多廢話,跟著走就是了。」
闊別列瞪了楊競一眼:「如果你要是走不動,我可以讓人架著你走。」
「能走能走。」
楊競連忙說道:「容朕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出發。」
「沒什麼可收拾的,現在就走吧。」
闊別列指了指城下:「被陛下準備的車馬已經等著了,陛下什麼都不用帶。」
「是是是…..」
楊競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這個闊別列明顯不是中原人,看起來就顯得那麼兇悍。
別說不是中原人,現在中原人還有幾個把他這楚國皇帝當回事的。
他只好下了城牆,到了城門口的時候,看到大隊大隊的雍州軍已經在外城外走。
闊別列指了指一輛馬車:「上去吧。」
楊競膽戰心驚的上了車,也不敢多問,上車之後看到韓飛豹在馬車裡,又把楊競嚇了一跳。
「韓將軍,咱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去玩玩兒。」
韓飛豹看了楊競一眼後,放下手裡的地圖,朝著楊競笑了笑。
這一笑,把楊競嚇得往後躲了躲。
「陛下,我來請教你幾個問題。」
韓飛豹問道:「你說,裴旗不管是擁護你,還是擁護我,最終他要做什麼?」
楊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裴旗和韓飛豹之間出了什麼矛盾。
但從此時的事來分析,兩個人之間的矛盾,顯然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楊競連忙說道:「裴旗這個人,表裡不一,哪裡及的上韓將軍萬一……」
韓飛豹笑道:「回答我的問題。」
楊競愣住,片刻後說道:「朕……朕以為,裴旗應該是想利用朕,以復楚為名號爭奪江山,早晚,早晚都是要殺了朕的。」
「哈哈哈哈,你倒是也看的明白,那我呢?」
韓飛豹道:「我的問題里,還有我。」
楊競咽了口吐沫,有些艱難的說道:「大概,大概裴旗也是要殺韓將軍的吧。」
「不是大概。」
韓飛豹道:「只要我們打贏了,不管是你做皇帝,還是我做皇帝,他都會除掉我們。」
他往後靠了靠,微笑著說道:「裴旗以為我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所以他覺得一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他又哪裡知道,我所表現出來的有勇無謀,還不是為了讓他放心。」
「他看我沒有什麼頭腦,才會放心的支持我,用富饒的蜀州物產,全力供給。」
韓飛豹道:「現在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在想著怎麼利用我,把能利用的都利用完之後,再讓我去死。」
他的手在地圖上拍了一下:「我從雍州回來,真的是來替他拚命的?」
「寧王李叱對蜀州志在必得,以大將軍唐匹敵領兵之能,以寧軍中諸多戰將之勇,以數十萬寧軍不敗之士氣,蜀州贏不了。」
韓飛豹繼續說道:「我從雍州回來,只是想拿些糧草物資罷了,畢竟雍州寒苦,沒有那麼多糧食。」
他把地圖展開在楊競面前:「這裡是哪兒?」
「這是……冀州?」
楊競臉色猛的一變。
韓飛豹笑道;「我故意裝作飛揚跋扈,把裴旗從靠山關逼走,只是為了從輕棉縣奪糧草物資而已。」
「然後我們從這裡一路往北走,寧軍以為我們在蜀州,他們攻到靠山關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冀州了。」
楊競此時心跳之快,好像下一息心臟就會從心口裡跳出來似的。
對韓飛豹的大膽,他一時之間無法判斷到底是有好處還是壞處。
但不得不說的是,這一招,著實匪夷所思。
寧軍正在半路,從情報上來看,前軍十餘萬大軍,打著夏侯旗號,距離靠山關已經不到二十天的路程。
根據行軍慣例來推測,在夏侯琢身後,寧軍主力應該不會落後太多,也就晚上幾天罷了。
此時雍州軍打了一個時間上的差,甩開了裴旗的蜀州軍,也避開了李叱的寧軍。
「打冀州……是不是風險很大?」
楊競小心翼翼的問。
他真的是怕極了韓飛豹,因為韓飛豹這個人喜怒無常,而且也不把他這個楚國皇帝當回事。
和韓飛豹說話,每一句甚至每一個字,都要加倍的小心。
「不打。」
韓飛豹笑道:「我求的不是地盤,現在想要擊敗寧軍,基本上已經沒有多大可能了。」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划過,那裡有一條他剛剛標註出來的路線。
「從這裡一路走過去,我們從冀州能帶走大量的糧草物資。」
「我們不打,我們只搶,你看看吧,這一路上,都是富饒之地啊。」
韓飛豹道:「冀州,現在富得流油,那可是李叱為我們準備好的糧倉錢庫。」
聽到這,楊競的汗水已經從後背往下流。
這一招棋確實匪夷所思,但也確實兇險到了極致。
如果寧軍放棄攻打蜀州的話,轉而從後邊猛追雍州軍,勝負成敗,尚未可知。
「陛下是在擔心寧軍追擊?」
韓飛豹笑起來:「如果唐匹敵真的追我們,那麼攻打蜀州的計劃就全盤落空。」
「到最後,他打不下蜀州,也未必能追的上我們,我們這一路可不想攻佔什麼地方,只管搶奪。」
「如果唐匹敵真的追我而放棄攻打蜀州,就當是我感謝裴旗,還他一個人情。」
韓飛豹說到這,把地圖收起來。
他看向馬車外邊:「裴旗以為我還想爭奪中原,以為我還想去做大皇帝……他太低估我了。」
「識時務這三個字太難,難在於不願意放棄,可我現在放棄了。」
韓飛豹看著窗外說道:「我將帶著數不清的財富回到雍州,以我的能力,寧軍想打下來雍州比打蜀州還要難的多。」
楊競坐在那久久無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敢問。
哪怕他想知道韓飛豹把自己帶走是為什麼,難道到了雍州也還需要一個皇帝來擎旗嗎?
韓飛豹不說,他不敢問。
十幾天後,眉城。
得知消息的裴旗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韓飛豹居然會這樣做。
從蜀州西北方向回來,然後從蜀州東邊出去,繞一個圈子再回雍州去……
他把自己給騙了。
「備馬,快去備馬。」
裴旗大步往外走,臉色難看的要命。
「給在虎壁關的姚之遠傳令,讓他立刻帶兵去靠山關。」
「大人,姚將軍已經率軍到了靠山關,只是沒有多少糧草物資。」
「去調!」
裴旗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傳令下去,從蜀州各地往靠山關雲送糧草物資,不計代價,誰敢輕慢懈怠,定斬不赦!」
他腳步一停,然後看向幕營中元官寧浩存:「把在眉城的所有旗官都分派出去,每個縣都要派人去,由旗官監督縣令帶隊,把本縣的糧食運往戰場。」
寧浩存立刻俯身:「屬下這就去分派人手。」
裴旗出了府門上馬,帶上親兵營,用最快的速度往靠山關方向趕路。
而此時此刻,靠山關城牆上。
姚之遠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致,因為寧軍到了。
城外,寧軍的大隊人馬已經在安營紮寨,從規模上來看,不下於十萬人。
而此時此刻他的靠山關里,只有不到一萬守軍,這還是他把虎壁關的人調來了一多半。
至於糧草,如果五天之後沒有物資補給過來,那麼他的士兵就要餓著肚子和寧軍激戰。
不得不說的是,韓飛豹這一招,確實很出人預料。
裴旗沒有想到,寧軍也沒有想到。
唐匹敵的大軍還在半路,韓飛豹走的又是往西北方向,和寧軍差不多可以算是背道而馳。
等韓飛豹往西北去的消息傳到唐匹敵軍中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天後,大軍距離靠山關沒多遠了。
夏侯琢已經在靠山關外安營紮寨,這一仗出現如此大的變故,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籌謀。
寧軍主力大軍中,唐匹敵展開地圖,用炭筆在地圖上勾畫。
「他是想一路劫掠著回雍州去?」
唐匹敵自言自語了一句。
「如果是這樣的話,說明裴旗和韓飛豹已經鬧掰了。」
李叱看向唐匹敵道:「分兵吧。」
唐匹敵道:「安臣去了西北,但他手裡只有一萬人,西北那邊兵力本來就空虛,就算他再動員本地民勇,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超過五萬人。」
他看向李叱:「主公去攻打蜀州,我帶十萬人走,去追韓飛豹。」
李叱搖頭:「蜀州還是得你來攻,我帶後隊的八萬兵力即刻出發,一路走一路召集各地駐軍,看看能不能把韓飛豹截住。」
唐匹敵沉默下來,李叱道:「不用再考慮了,你只管攻蜀州,準備那麼久,糧草物資都以到了,蜀州不能不打。」
李叱回身看向庄無敵:「帶後軍八萬人,跟我去西北。」
庄無敵起身:「好。」
李叱拍了拍唐匹敵肩膀:「如果你順利打下來蜀州,就從蜀州西北出關,與我兩面夾攻雍州。」
唐匹敵點頭:「好。」
李叱轉身往外走,高希寧和庄無敵等人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