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軍過秀山之後,要直接面對的就是被稱為蜀州七大險關之一的虎壁關。
蜀州之險可謂冠絕天下,當年大楚太祖皇帝兵鋒那般強盛,打蜀州也算是寸步難行。
如今寧軍入蜀,走的就是當年楚軍入蜀的路,要打的就是楚軍寸步難行的仗。
然而不同的是,這第一仗,寧軍打的兵不血刃。
從秀山到虎壁關要走幾天的路程,高真帶兵為先鋒,為大軍探路。
或許此時的蜀州軍上上下下都已知道,不可能從正面戰場上擊敗寧軍,所以這一路走過來,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存在。
蜀州軍應該是把重兵都放在了險要的關口處,以此來消耗寧軍兵力。
高真帶著隊伍到虎壁關外,這麼走過來,別說阻攔,連一個蜀州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等到了虎壁關之後就明白了,裴旗的戰術,就是把所有散出去的隊伍都集結在關隘,和寧軍打持久戰。
不同於靠山關,虎壁關的橫向更長,足有四五里,城牆也更高。
從外觀上來看,虎壁關的城牆都是用巨石壘造,蜀州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提供了這樣良好的石材。
這種硬度的城牆,如果是以往的話,可能沒有任何辦法。
但是現在寧軍配備了大量的拋石車,可以對城關形成威脅。
高真的隊伍到了之後,分散出去一部分兵力往兩翼展開探查。
剩下的人,開始為大軍到來做準備,搭建圍牆和營房。
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打虎壁關的難度,都要超過靠山關。
哪怕靠山關也是蜀州七大險關之一,可地理位置決定了靠山關建不了多大。
幾天後,寧軍主力隊伍到達,在靠山關外開始建造行營。
李叱帶著手下人登上高處,觀察對面的虎壁關。
「你們看。」
夏侯琢伸手指了指。
「他們顯然偷師了。」
在虎壁關的城牆外邊,懸掛了厚厚的草帘子,還有的地方懸掛著木材。
這種方式,寧軍之前用過,可以抵消絕大部分拋石車的攻擊。
讓草簾和木材一直都是濕的,也能避免寧軍用火箭進攻。
這樣的打法以前是寧軍用,現在被敵人學去了,這樣一來,拋石車想對城關造成毀壞性的打擊就很難。
「有點意思。」
澹臺壓境自言自語了一句。
如今還能和寧軍抗衡的隊伍,哪個不是拼了命的學習寧軍的戰術打法。
唯有不停的學,才能在寧軍的雷霆之力下,儘可能的保全自己。
「火攻也不太好用。」
夏侯琢道:「不過拋石車砸不壞城牆,還砸不準城牆上面么。」
只要把距離調整好,還是有很大的可能,讓石頭落在城牆上,對守軍造成殺傷。
但是這概率其實不大。
因為石頭大小不一,形狀不一,誰也不可能用制式的石頭吧。
澹臺壓境說到這一點之後,李叱的眉角微微揚了揚。
「石頭大小不一形狀不一,那我們可以用能做到幾乎一致的東西。」
李叱看向庄無敵:「咱們隨軍帶著許多麻袋,苫布,就用這些東西裝土來砸。」
庄無敵道:「可是裝土的話,對守軍的殺傷並不會很大。」
李叱笑起來:「如果我們要做的,不是以對守軍殺傷為主要目標呢?」
眾人全都看向
李叱,等著他的下文。
李叱笑道:「就在仙來縣,我被韓飛豹圍攻的時候,他用了最簡單粗暴的辦法,那就是不惜人命的堆起來一條坡道。」
李叱指向虎壁關:「我們有大量的麻袋,沒有麻袋就用其他東西湊,不停的往城牆上拋,讓他們守軍沒有立足之地。」
他看向虎壁關那邊:「給他們把城牆墊高!」
不管管用不管用,先試了再說。
從寧軍到的第二天開始,輔兵營的人就開始忙活起來,不停的取土裝袋。
兩萬人一起干這件事,進度之快可想而知,只一天時間,就在虎壁關外邊挖出來一個大坑。
數不清的麻袋堆積在陣前備用,這一幕,把虎壁關的守軍都看懵了。
原本負責鎮守虎壁關的將領是姚之遠,他自願帶兵去秀山後,裴旗調派了他手下另一個極有能力的大將坐鎮此處。
此人和姚之遠極有淵源,可以稱得上是姚之遠的門師,也可以稱得上姚之遠的貴人。
如果不是因為這位老人,姚之遠不可能在蜀州軍中脫穎而出。
在一個階級劃分如此森嚴的時代,貧苦出身的人想要出頭,何其之難。
此人,就是蜀州名將高廣效。
原本裴旗把已經告老還鄉的高廣效請回來,是為了配合姚之遠。
裴旗深知姚之遠和高廣效之間的關係,所以也確定,這樣的兩個人,必能精誠團結。
姚之遠在秀山,高廣效在虎壁關,配合默契的話,足以將寧軍阻擋在外。
可裴旗怎麼都沒有想到,姚之遠居然會選擇放棄抵抗。
而此時,在虎壁關中,自然也有不少是從秀山那邊退回來的士兵。
那一萬多人,選擇回家去的大概有一半多,選擇先躲起來看看情況的也有兩三千人。
回到虎壁關內的大概也就是兩三千人左右,這些人把秀山上發生的事,早就已經原原本本的告知高廣效了。
城牆上,高廣效看著寧軍的舉動,眉頭緊皺。
「莫非是要不計代價的攻城?」
這位已經年近七十歲的老將軍,自演自律一句。
按照正常來分析,寧軍準備了那麼多的麻袋,而且還在不停的裝土,就是要用最簡單粗暴也是傷亡最大的辦法攻城。
高廣效一名老部下,蜀州軍四品將軍韓載輕聲提醒道:「老帥,傳言之中,寧王李叱愛兵如子,所以不大可能會用那樣的戰術。」
高廣效點了點頭。
作為一個領兵大半生的人,他當然知道在戰前了解對手的重要性。
所以在他接受了裴旗的邀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幕營為他提供李叱的情報。
也不僅僅是李叱的,關於唐匹敵的,夏侯琢的,寧軍中所有名將的信息,給他越多越好。
而此時,負責在他身邊專門給他提供這些東西的人,是幕營中一位總旗官,名為崔尚。
韓載提醒過之後,崔尚又補充了幾句。
「不只是寧王李叱,寧王手下的那些將軍,也都從沒有這樣的不惜兵力而戰的先例。」
高廣效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要用堆積坡道的方式攻城,那麼準備如此多的麻袋又是為什麼?
因為寧軍還沒有把拋石車假設起來,所以高廣效一時之間沒能想到。
而事實上,高廣效領兵的那個年代,也沒有拋石車這種東西。
「先靜觀其變。」
高廣效吩咐了一聲,然後轉身下了城牆。
回到他的住處,高廣效吩咐手下人,把幾個從秀山那邊逃回來的人帶過來。
幾個士兵來了之後,連忙跪倒在高廣效面前。
在蜀州軍中,如果說姚之遠是絕大部分士兵心中的敬仰,是每一個貧苦出身的士兵奮鬥的目標,那麼高廣效就是他們心中的傳奇。
高廣效這個人,是楚軍府兵體系出身的老派將領。
在他身上,有著府兵將軍那種特殊的驕傲感,還有一種府兵將軍特有的捨我其誰的霸道。
因為在大楚強盛的時候,府兵確實是中原軍隊戰鬥力的天花板。
能獨領一軍的人,其高傲自然可想而知。
哪怕是後來大楚亂了起來,各地叛亂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可依然沒辦法撼動府兵的統治力。
那時候,府兵去打叛軍,說是砍瓜切菜一樣也不為過。
只是後來,這種叛亂的局面發生了變化,從到處都是小規模的叛軍,轉變成了大規模的叛軍隊伍集結。
再後來,也有大量的府兵成為了叛軍,所以楚國才加速了滅亡。
高廣效問:「你們再仔細和我說說,姚之遠為何要投降?」
「老帥……」
一名士兵跪在那說道:「姚將軍也不是投降,只是……」
高廣效皺眉:「不戰而退,不是投降又是什麼,你們不要顧忌我和他的關係,他如今是叛徒,便不再是我的門生了。」
那士兵連忙道:「是是是……老帥,姚將軍在投降之前,曾經見過他家鄉來的人,應該是他堂兄。」
另一名士兵說道:「姚將軍的老家就在輕棉縣村子裡,如今那邊已經被寧軍攻佔。」
高廣效聽到後忽然心裡一動。
他猜著,姚之遠那樣的絕對軍人,居然能放棄軍人的尊嚴不戰而退,一定是有什麼威脅到了他的事發生。
此時聽到這番話,他心裡大概有了些推測。
「如此看來,應該是寧軍抓了姚之遠的家人,以此來威脅,所以姚之遠才會投降。」
高廣效說完這話之後,又仔細問了問關於那什麼道法之類的事。
在對證著推測,他絕對不相信姚之遠會因為害怕神鬼之力而放棄。
那是他的門生,他比誰都了解。
可他就是沒有想到,姚之遠不打了,不是因為寧軍對他家人不好,而是因為寧軍對百姓們太好。
而且這是不符合常理的事。
按照道理,遠征之軍,不可能保證那麼長的補給線,所以但凡遠征,必是以戰養戰。
所過之處,搜刮乾淨,來保證隊伍的糧草補給。
他不相信寧軍會為了照顧才剛剛打下來這些地方的百姓,而維持著那麼長的補給線。
消耗太大了,供應一百萬人吃的糧食物資,送到這麼遠的地方,一路上的消耗除去之外,能到軍隊里的最多六成,這還是從荊州算起,而不是從更遠的地方算。
「你們退下去吧。」
高廣效擺了擺手。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起身走到窗口,片刻後,吩咐手下道:「秘密派人去姚之遠的家裡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如果他是被威脅了,想辦法把人救出來。」
手下人俯身:「遵命。」
高廣效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是他的老師,他不該如此……別人不能幫他,我要幫他。」
【今天中秋節,我們上午去了我爸媽家裡,下午才回來,趕緊碼字寫了這一章,在這個一家團圓的日子裡,祝願所有人健康喜樂,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