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蜀州西北送回來的消息說,在西北發現了寧軍的蹤跡,這消息把裴旗嚇的幾乎當場就崩潰了。
因為在他看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寧軍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到了雍州?
是的,唐匹敵當然不可能。
唐匹敵的隊伍要追擊韓飛豹,一路打一路追,此時其實還沒有到雍州呢,還在冀州西北。
到雍州的是唐安臣。
按理說,唐安臣應該在前邊阻攔韓飛豹才對,李叱已經派人給他送去消息了。
可是要怪就怪唐安臣走的太快了,他帶著一萬騎兵離開大隊人馬之後,因為擔心西北那邊會有戰事,所以趕路速度很快。
李叱他們還在和韓飛豹交戰的時候,唐安臣都已經到了冀州西北了。
他到了之後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沒有事干。
原本他去西北,是擔心雍州軍會對冀州西北進攻,以及防備西域聯軍對中原的侵犯。
到了這之後他發現自己雖然來的快,但沒有大將軍澹臺器打的快。
西域聯軍數十萬人倒是氣勢洶洶的來了,可是到了西疆關外,和涼州鐵騎碰了一面後,就毫不猶豫的立刻後撤。
這些西域人鬼精鬼精的,他們才不會來當主力隊伍和寧軍打,雖然和韓飛豹說好了結盟,但他們更希望看到的是,韓飛豹在前邊打,牽制住寧軍,他們在中原西北撿便宜。
韓飛豹都沒來,讓他們去打澹臺器,瘋了吧……
雖然他們的兵力是涼州軍的十倍,可以往什麼時候不是十倍起步來的。
就跟哪一次打贏了似的……
如果有偷襲的機會,他們也就偷襲一把,能佔多大便宜就佔多大便宜。
可是才到西疆外邊,就看到涼州鐵騎已經在這等著了,那還打個屁。
於是西域聯軍極為識趣的後撤,雖然沒有退兵回去,但也只是保持著觀望的態度。
大將軍澹臺器直接派人去見了西域聯軍的統帥,告訴他你要打就過來打,你要是不打就別讓我看到你們。
我若每天都看到你們在眼皮子底下,你們忍得住,萬一哪天我忍不住了,就出去和你們打。
西域聯軍的統帥連忙回復說我們不是來打仗的,我們是各國約好來打獵的。
說實話,這種僵持其實沒有什麼意義,打又不敢打,留下吧,錢糧消耗也沒人補償。
所以就撐面子似的在西疆外停留了月余之後,西域聯軍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唐安臣到西北,派人去拜見大將軍澹臺器,得知澹臺器已經趕往納蘭草原。
唐安臣想著,若自己也去納蘭草原的話,西北便無兵力,十分不妥當。
萬一那些牆頭草一樣的西域人,得知涼州鐵騎不在,他們捲土重來,西疆便無兵可戰。
於是唐安臣就下令這一萬騎兵在冀州西北駐紮下來,前幾天還好,畢竟長途跋涉而來的士兵們也需要休整。
可是過了幾天之後,唐安臣就覺得無趣起來。
他沒事幹。
於是決定找點事干。
在這個地方,找事還能去哪兒找事,當然是雍州啊。
他一開始只是想隨隨便便打幾個小仗,從敵人手裡得到些糧草物資,更主要的是都挨著雍州了,不好歹打打的話,他難受。
結果打起來發現,還挺好打的……
於是,唐安臣留下兩千騎兵在邊疆,帶著八千騎兵攻入雍州。
一路打下來,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以八千兵力,把雍州打穿了。
雖然不是將雍州全境佔領,可這樣打穿了之後,雍州也就沒有誰還敢主動站出來說我想和你單挑試
試。
畢竟前兩個月中,認為自己可以單挑一下子的,都被挑沒了。
唐安臣的隊伍,從最初的八千人,打了兩個月後變成了六萬人。
這支隊伍就出現了蜀州西北,唐安臣還想著,是回去呢,還是繼續往前打呢。
他雖然只是帶兵露了一面,可是蜀州西北關隘的守軍看到寧軍戰旗,確實嚇壞了。
消息晝夜兼程的被送往眉城,來的越快,嚇的越壞。
裴旗得知之後,經歷過那麼多大風大浪,甚至靠一己之力在中原翻雲覆雨的他,這一次是真的怕了。
若寧軍真的從西北進攻的話,他就不得不分兵馳援。
而他把兵力分到西北去,這邊李叱親自率領的數十萬寧軍怎麼應對?
與此同時,冀州西北。
大將軍唐匹敵的隊伍一路追殺韓飛豹,到了距離納蘭草原並不是很遠的地方。
此時在韓飛豹正前方,是寧軍穩守的城關,出了關就到納蘭草場。
他身後就是如影隨形的唐匹敵,此時擺在他面前的是三個選擇。
第一,拼盡全力攻打城關,打破之後去和鐵鶴部的騎兵匯合,成功的話就可以敲鑼打鼓的慶祝了。
第二,拼盡全力的去攻打唐匹敵的追兵,打贏了之後一切煩惱就都沒了,成功的話,非但可以敲鑼打鼓,甚至可以為所欲為的慶祝。
第三……被前邊關城裡的寧軍和後邊追上來的寧軍按著打,可能就會是寧軍敲鑼打鼓的慶祝一下了。
當然,他也可能想多了,答應了他,還不值得讓唐匹敵去敲鑼打鼓。
不過如果理智一些的分析,從目前情況來看,第三種可能變成必能的概率,比前兩種好像都要大一些。
所以此時韓飛豹也煩壞了。
此時的他,也不得不開始後悔在蜀州得罪了裴旗,如果他不那麼做的話,此時在蜀州和裴旗合力抗擊寧軍,應該還有一戰之力。
這段時間以來,他體會到了什麼叫自尋死路。
然而他還不知道的是,他的鐵鶴部同盟已經退兵了。
前期,數十萬鐵鶴部騎兵確實讓納蘭草場遭受重創,畢竟納蘭部族的勇士,有六萬人不在草原。
但是鐵鶴部經歷過上一次的戰敗後,還是沒有吸取最主要的經驗教訓。
那就是納蘭草原的人,不容易臣服。
他們攻佔了納蘭草原三分之二以上,可卻沒有換來納蘭部族對他們的臣服。
每一天都在抗爭,每一天都在廝殺,長達兩個多月的時間,鐵鶴部騎兵沒能把納蘭王庭攻下來。
上一次他們分兵突襲,很快就攻入王庭,卻中了孛兒帖赤那的埋伏,一戰擊潰了鐵鶴部十萬鐵騎。
這一次,他們是被阻擋在了王庭之外。
和寧軍學習了很多戰術的草原漢子們,用寧軍的戰術來對付輕騎兵。
納蘭族的人,哪怕是婦人都站了出來,組成槍陣應對輕騎兵的衝鋒。
他們在王庭外的設置了大量的拒馬樁,讓鐵鶴部騎兵沒辦法直接衝擊王庭。
而且經過了上一次的經驗教訓後,納蘭部族在王庭外邊修建了圍牆。
有史以來,草原上就沒有修建城牆的先例,可是現在有了。
他們用陷馬坑,壕溝來減緩敵人騎兵的衝鋒速度,用槍陣來把敵人的騎兵殺死。
兩個多月的猛攻之下,鐵鶴部始終沒能踏進王庭半步。
在這期間,更令他們頭疼的涼州鐵騎到了。
雖然說,澹臺器親自率領的騎兵數量遠遠不及鐵鶴部,可是涼州鐵騎更為善戰。
等到孛兒帖赤那帶著騎兵回來的時候,鐵鶴人就知道,他們這一次又要無功
而返了。
可是這一次,他們想輕易回去,哪有那麼容易。
連大人從冀州帶著一萬多騎兵趕來,配合涼州鐵騎和納蘭騎兵,三面進攻,讓鐵鶴人以為被寧軍大軍包圍。
急匆匆的撤退中,被三面追殺的寧軍打的丟盔棄甲,損失慘重。
原本到了山口,孛兒帖赤那是準備回軍的,畢竟已經將草原失地全都打了回來。
但大將軍澹臺器卻不打算收手,他認為如果這一次不能把鐵鶴人打怕了的話,以後可能還會有麻煩。
與其讓敵人一次一次的欺負到頭上的時候再反擊,不如一次把敵人打到不敢再有南下之心。
連大人同意澹臺器的看法,把手裡的一萬多騎兵全都交給了澹臺器指揮。
孛兒帖赤那隨即決定,由澹臺器為主帥,率領三軍反擊。
總計大概七萬騎兵,開始了對至少三十幾萬鐵鶴部騎兵的追擊。
他們出山口,進入了北疆荒漠大將軍澹臺器率軍七戰七捷,鐵鶴部損失至少十幾萬兵力。
因為糧草不足,澹臺器也只好下令退兵,如果有補給線的話,這位老將軍,甚至起了一口氣打到外草原的心思。
這些,韓飛豹不知道。
他不知道,所以他就還幻想著出了關,就有鐵鶴部五十萬騎兵在等著他。
為了做皇帝他已經勾結了西域人,還怕再背負什麼勾結鐵鶴人的罵名?
然而,在這一刻,元楨卻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通過觀察城關發現,城牆上的寧軍士兵井然有序,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換崗。
這就說明,這座關城對面,沒有戰事。
如果還在打仗的話,城關上的守軍數量不會有這麼多,不可能充沛到可以讓士兵們正常輪換。
於是元楨勸說韓飛豹,放棄回西北。
韓飛豹當然不樂意,他只要攻克面前的關城,哪怕不和鐵鶴部聯盟,他也能回到雍州。
如果就這樣放棄了的話,他們就要繞回到另外一條路,還有至少一千七八百里要走。
這個距離,足以讓唐匹敵追上了。
在山坡上。
元楨耐心的勸說道:「此時最好的選擇,並非是回雍州,此時雍州是何情況,將軍並不了解。」
韓飛豹道:「我的老家,我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元楨道:「如果在此之前,寧王李叱就有安排,那麼雍州並不穩妥。」
韓飛豹微怒:「他又不是神仙,他處處都安排在我之前?」
元楨沉默。
沒有必要因為這個和韓飛豹爭論什麼,浪費口舌罷了。
片刻後,元楨繼續說道:「如果將軍肯聽我一言,現在出其不意的往東北方向走,或許會有更大收穫。」
他看著韓飛豹的眼睛:「如今冀州寧軍兵力必然空虛,因為納蘭草原的戰事,冀州可調用的兵馬,都會調過去支援。」
「我們可一路往東北走,過冀州而不攻佔,只搶奪糧草物資,用最快的速度攻入兗州。」
元楨語氣誠懇的說道:「兗州兵力,更為空虛,攻入兗州之後,北聯黑武帝國,東聯渤海國,將軍可緩緩再圖霸業。」
「和黑武人勾結?」
韓飛豹哼了一聲:「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元楨沉思片刻,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就是黑武人,我來見將軍,就是奉黑武汗皇陛下之命,將軍……若說和黑武帝國聯手的話,很久之前你就已經開始了。」
韓飛豹一怒,猛的握住刀柄:「你找死?!」
元楨只是那麼看著他,並沒有再說什麼。
良久後,韓飛豹的手緩緩的鬆開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