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從來都不是小事,以為江湖事小的人,都會吃大虧。」
李叱一邊盛菜一邊說道:「從根本上來說,朝堂事的起源,大部分在江湖,只是後來演變成了朝堂事而已。」
歸根結底,朝堂里的那些紛爭,和江湖紛爭又有什麼不同呢?
曹獵點了點頭,以曹家的地位,對大楚的了解自然十分清楚。
所以不說其他朝代,只說大楚的開國皇帝,那不就是江湖出身之人嗎。
真要是細究起來,歷朝歷代的開國事,什麼時候能和江湖事分開。
所以李叱說江湖事從來都不是小事,曹獵深以為然。
他們就在河邊擺好了桌椅坐下來,李叱特意讓人開了一壇老酒。
這酒是前些日子,餘九齡他們出去玩的時候,在附近鎮子里買來的。
鎮子里有家酒肆,窖里藏了不少好酒,餘九齡就把酒全都買下來了。
用他的話說就是,早晚都是要大勝的,這些酒就當是為了慶祝大勝所準備。
蜀州出美酒,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
「這次我就不多留你了。」
李叱給曹獵倒了杯酒:「休息幾日後,你就帶人往西南方向去。」
曹獵點了點頭:「無需幾日,明日即可啟程。」
李叱道:「倒也不必那麼急。」
曹獵道:「休息的事,路上的每一天都是休息,不用刻意留出來幾天只為了休息,那是浪費啊……」
他夾了一口魚肉吃,然後眼神就亮了一下。
「盛飯盛飯。」
曹獵看向不遠處李叱的親兵:「快去搞一大碗白飯來。」
李叱:「剛開了酒,你不喝……」
話沒說完,曹獵已經搖頭了:「不喝不喝,這麼香的燉魚,配酒實在是糟蹋了,唯有配飯,才是對這般美食的不辜負。」
李叱哈哈大笑。
他自然明白曹獵的意思,若李叱沒有給曹獵布置任務,那麼今日這酒曹獵一定是要喝的。
可既然已經有了任務,且曹獵打算明天一早就出發,那下午就還有太多事要忙。
要去挑人,要去準備物資,要去看地圖熟悉地形,要和人聊聊問問蜀州風土人情。
只有半天加一夜的時間準備了,曹獵哪裡還會喝酒。
「我這次沒帶多少人來。」
曹獵道:「手下得力的,為了不誤事,也都留在豫州了,尤其是武工坊,我把能打的全都留在那看護……」
他看向李叱道:「所以你要分給我的人,得挑一些好的給我。」
李叱道:「那剛才和你說的時候,你還收不用分給你人?」
曹獵道:「那時候你也沒說涉及到了我家產啊。」
李叱笑起來,往旁邊看了看:「我剛才和你受過,讓歸元術從軍機司給你分人過來,再給你一隊黑騎。」
李叱朝著不遠處招手,一個年輕人快步過來,然後俯身一拜。
「主公。」
李叱起身,走到這年輕人身邊:「他叫葉小千。」
曹獵看了看葉小千身上
這一套百辦錦衣,再看看葉小千的年紀,就知道此人絕非凡品。
太年輕了,這個年紀就是百辦……
剛想到著,就聽李叱繼續說道:「他叫葉小千,廷尉府千辦。」
葉小千都愣了,他看向李叱,眼神里有些惶恐。
李叱道:「從現在開始是了。」
李叱回到座位那邊坐下來:「黑騎交給葉小千帶著,軍機司那邊……」
他看向另外一側,一個看起來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左右的人同時邁步上前。
李叱道:「他們是親兄弟,哥哥叫李破釜,弟弟叫李沉舟,是軍機司里的鷹眼將軍。」
軍機司的軍職稱呼,和寧軍不大一樣。
在軍機司中,都以鷹眼為前綴,校尉稱呼為鷹眼校尉,將軍稱呼為鷹眼將軍。
鷹眼將軍級別為正五品,理論上和廷尉府的千辦同級。
李破釜和李沉舟這兩兄弟,能都被提拔為鷹眼將軍,就足以說明實力。
歸元術在旁邊說道:「軍機司會挑選出來一支三百六十人的隊伍,歸曹公子調遣。」
曹獵起身抱拳:「多謝。」
高希寧道:「黑騎一隊也是三百六十人。」
曹獵朝著高希寧抱拳:「多謝。」
李叱伸手從親兵那接過來一塊令牌遞給曹獵:「這是戰兵三品將軍的令牌,我已經派人告訴澹臺,你手裡的令牌,可調用他手下三千六百人的隊伍。」
曹獵笑了。
富裕啊,真是富裕。
吃過中飯之後,曹獵就帶人去做準備,一路上所需的東西,整整忙活了半日。
到了晚上,他又找來一些當地的老鄉,詢問關於西南地方的風土民情。
第二天一早,曹獵和李叱道了個別,就帶著隊伍出發了。
澹臺在蜀州西南高歌猛進,打的速度著實是快了些,所以就導致了打下來的地方,其實不太穩定。
軍隊過去了,後方的許多事都要交給文官來處理,而選派的官員,還跟不上澹臺進軍的速度。
所以一部分地方官員,是澹臺壓境從軍中選出來的人暫時代理。
這些人雖然沒有什麼地方治理的經驗,但他們好在能鎮得住場面。
然而,那些江湖客,已經刺殺了十六名地方官員。
這十六個人,有一部分是澹臺手下得力的年輕將軍,校尉,有一部分是隨軍的文職官員。
曹獵在路上的時候,把所有情況都具體了解了一下,所有卷宗都在馬車上看完了。
從已經了解到的情況來看,其中有六起命案的殺人手法幾乎一致。
可以從中推斷出,有六位官員,是死於同一批人之手。
曹獵抬起手揉了揉眉角。
蜀州歷來多豪傑,而且蜀州江湖情況的複雜還在於,這裡還有數量極為龐大的馬幫。
在蜀州,江湖中人其實並不把綠林客看做同類,在他們看來,混跡綠林的人是匪。
但是混跡綠林的人,卻把自己看成是最正宗的江湖中人,他們也同樣看不起那些混江湖的人。
「六名
遇害的官員,在同一州治之內。」
葉小千坐在曹獵對面,把他知道的情況也介紹了一遍。
「澹臺將軍最先打下來的地方是桐州,過了桐州之後是爐州,爐州就是蜀州最大的馬幫所在之地。」
葉小千道:「蜀州的馬幫隊伍有上千支,平日里各自做事,基本上互不干涉。」
「但是馬幫的人無比團結,他們一旦遇到事,發出求援的信號,整個蜀州之內的馬幫,能到的都會趕到。」
他看向曹獵:「這六位官員,死在了四個縣內,這四個縣都隸屬於爐州。」
「這四個縣在博望山四周,而最大的那支馬幫,就在博望山上,他們有自己的山寨,據說修建的幾位堅固。」
葉小千道:「當初裴旗派人去招募馬幫的人,馬幫的大當家駱久虹連裴旗的面子都不給。」
「裴旗想嚇唬嚇唬駱久虹,調集了一支兩萬人的蜀州軍圍住了博望山。」
「可是馬幫的人根本就沒把他們當回事,該幹嘛幹嘛,似乎料定了蜀州軍不敢攻山。」
曹獵看著手裡的地圖,然後點了點頭:「要是我也不攻,這地方,兩萬人都死絕了,也未必打的下來。」
葉小千道:「後來裴旗又想給駱久虹封官,說給他一個三品將軍的職位,馬幫中大大小小的頭目,都有封賞。」
「駱久虹讓來的人給裴旗帶一句話,說他可以封裴旗為馬幫的十三當家,如果裴旗願意的話,隨時都可以來。」
曹獵忍不住笑了笑:「有些狂妄了。」
他把地圖放下,緩緩吐出一口氣:「駱久虹的狂妄,是因為他知道裴旗不敢真的怎麼樣,因為得不償失。」
葉小千道:「以裴旗的實力,滅掉馬幫其實不算多難的事,最強盛的時候,裴旗隨隨便便就能調集五十萬大軍,可是打馬幫幾萬人,滅了馬幫,損失十萬大軍,完全不值得。」
「馬幫又不是匪寇,他們不禍害百姓,也不攻城略地,裴旗想用的是馬幫那善戰的隊伍,所以打是肯定不願意打。」
曹獵點了點頭:「駱久虹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他才狂妄。」
葉小千道:「不過,也正是因為那次他硬剛了裴旗,所以在江湖中地位更高,影響很大。」
曹獵問:「從現在情況看,有幾分可能是馬幫的人動手?」
葉小千道:「七八成。」
曹獵:「你為何會判斷有七八成這麼高,裴旗和駱久虹不和,駱久虹沒必要為了裴旗出頭。」
葉小千嘆了口氣:「但,我們動了駱久虹的盤子。」
曹獵臉色微微變了變,懂了。
歸根結底,馬幫是生意。
寧軍攻佔了爐州之後,肯定要重新塑造只需,在之前這幾年,馬幫借著戰爭之機哄抬費用,這一點,寧軍肯定不會縱容。
到任的地方官員,大部分出身寧軍,歷來強勢。
他們怎麼可能會向馬幫低頭,所以矛盾也就出現了。
駱久虹的人為了再次證明馬幫地位,所以派人殺死那些地方官員,確實有很大的可能。
曹獵往馬車外邊看了一眼。
沉默片刻後說道:「如果真的是馬幫的話……裴旗不敢打的這一仗,或許咱們就必須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