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向前緩緩而行,此時正直夏暖,蜀州風景如畫,一路上走過來,過眼皆為美景。
餘九齡坐在馬車上,晃蕩著兩條腿看著前邊,他沒看風景,他盯著拉車的那駑馬的屁股。
李叱瞥了他一眼後問道:「你在看什麼?」
餘九齡道:「當家的,我莫不是病了吧。」
李叱心裡一緊,連忙伸手去抓餘九齡的手腕,想為餘九齡診脈。
他雖然算不上什麼醫術上的大家,但他好學,藝術上也算有些理解。
餘九齡卻搖頭道:「我不是那樣的病了。」
李叱還是不放心的抬起手在餘九齡額頭上摸了摸,然後說道:「沒發燒。」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拉車的馬:「當家的,你看這馬屁股,有沒有那麼一絲嫵媚?」
李叱:「……」
他嘆了口氣道:「你不是發燒,你是發騷。」
餘九齡道:「不該啊,我就算是發騷,也不該對著一個馬屁股……」
李叱道:「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沒注意過,馬屁股居然這麼圓這麼大。」
餘九齡伸手要去碰碰李叱的額頭,李叱瞪了他一眼,餘九齡嘿嘿笑道:「當家的你發……」
正在這時候高希寧從後邊過來,條上馬車後問道:「你當家的發什麼了?」
餘九齡道:「發財了。」
高希寧伸手:「拿來。」
李叱:「……」
高希寧認真的說道:「我得幫你好好攢錢,攢夠了給你娶媳婦。」
李叱:「你那不就是想存點私房錢嗎?」
高希寧:「話是這麼說,沒成親之前我就是替你存著,成親之後也是替你存著。」
李叱:「我謝謝你。」
高希寧挨著李叱坐下來,看著前邊,片刻後自言自語了一句:「這馬屁股怎麼這麼大。」
餘九齡噗嗤一聲就笑了。
人騎馬的時候,自然看不到馬在走路的時候屁股的扭動。
唯有坐在馬車上如此觀察,才能發現餘九齡的感慨不是沒有道理。
他們此時距離眉城還有大概兩天左右的路程,大軍行進的速度,自然不能和輕車簡行相比。
浩浩蕩蕩的隊伍往前進發,最前邊的都已經走出去十幾里了,最後邊的隊伍還沒出發呢。
從進蜀州以來,其實並沒有出現預計中那麼多難打的仗。
在進蜀州之前,李叱和手下將領們商議的時候,一致認為,以蜀州地形,打下來必會極為艱難。
在蜀州,會有許多硬仗許多難仗,許多可能會死不少人的惡仗。
然而蜀州打到現在,按照時間上來說確實不短了,但一場惡仗都沒有打過。
澹臺壓境那邊進展神速,滅了言雨生的蜀州軍之後,拿下整個蜀州西南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軍中的氣氛都比較輕鬆,一路上都是說說笑笑。
馬車上,餘九齡問李叱道:「我聽聞,眉城的火鍋天下第一,打下來之後一定得好好去吃一頓。」
李叱嘆道:「你看了半天的馬屁股,又想吃火鍋,如果馬兒知道了的話,大概會覺得你是想從它屁股上片點肉下來。」
餘九齡笑道:「那不行,這麼好的屁股片下來點肉,不美不美。」
高希寧:「九妹你發……燒了吧。」
餘九齡:「有點有點……」
「報!」
就在這時候,從前邊有一名傳訊的騎兵過來,看起來風塵僕僕。
那騎兵到了近前,從馬背上跳下來後,將背後背著的包裹摘下來。
取出軍報雙手遞給李叱:「主公,唐大將軍軍報。」
李叱伸手把軍報接過來後說道:「不用急著復命,去後邊馬車上休息,我讓人給你準備些吃的。」
送軍報的士兵俯身謝過,然後到後邊休息去了。
這是唐匹敵在離開青州的時候,派人以軍驛方式送過來的急報。
如今中原天下皆歸寧王,各地的軍驛重新布置起來,每隔百里便有一座驛站。
軍驛送信的速度之所以快,便是換人換馬,一人跑百里,到下一個軍驛後換人繼續跑。
如此,可以做到晝夜不休。
所以從那麼遠的青州送消息過來,也只用了一個月時間,要是按照行軍速度來算的話,大隊人馬從青州走到蜀州,就要走一年。
原本楚國的軍驛,不管是數量還是人員的配置,都比現在差了很多。
李叱最在意的是北疆和西疆的軍務事,所以兩三年前,便讓連夕霧在西北和北方修建了更多數量的驛站。
如果是北疆有戰事的話,送到正在修建的長安城,只需要十幾天時間。
李叱還打算在北邊修建兩條直道,一條是從西疆到長安,一條是從北疆到長安。
這兩條直道如果修好的話,可以把出兵支援邊疆的速度,提升一倍。
只是若要修建西疆往長安的直道,會有一段極為險要的地段。
楚國本來打算修出來,可是斷斷續續那麼多年,一直都沒有修完。
修路是大工程,尤其是穿山越嶺的修路,而以楚國後期的糜爛,這種工程,又成了那些官員們斂財的手段。
以至於修到後來,戶部已經拿不出銀子再支持下去。
楊競的父親在位時候,戶部實在是受不了了,於是向皇帝上奏,請求徹查修西疆直道的款項去處。
老皇帝把這案子交給了大太監劉崇信,工部的那些官員們,再加上西疆地方上的那些官員們,孝敬給劉崇信的銀子,據說就有幾百萬兩。
而劉崇信為了向老皇帝復命,官職比較高,孝敬比較多的那些官員一個沒動,只是動了一下五品以下的小官,可憐劉崇信都沒有想到,查這些小官,抓了上百人,查收的臟銀居然有近千萬兩之巨。
修西疆直道的時間太久,前前後後有幾十年了,那些官員們在這個工程上賺足了銀子,送夠了孝敬,然後就給調走,或是升遷,或是乾脆回家做富家翁去了。
有戶部的官員曾經算過,按照最初的戶部的預算,造這條直道,大概需要銀子一千五百萬兩。
結果修了幾十年,前前後後撥過去的銀子超過兩千五百萬兩,卻還沒有修完。
李叱後來也曾派人去那邊查看過,不查不知道,查了才明白那些黑心的官員,斂財的手段有多兇殘。
按照楚國朝廷的規矩,被朝廷徵用的民夫和工匠,如果發生意外的話,賠償款為每人二百兩白銀。
最初定下來這規矩的大楚太祖皇帝,都沒有想到他本來是為了保障和體恤百姓而制定的這規矩,會成為未來大楚官員們斂財的手段。
那些官員,以工期緊為由,逼迫大量的民夫攀爬到懸崖上開鑿,而且還不給配備完善的保護工具。
甚至更黑心的官員,會讓手下人在上邊斬斷繩索,讓工匠墜崖而亡。
最初修西疆直道的時候,平均每年上報到朝廷的傷亡人數,大概在三四十人左右。
等到了楊競的父親晚年時候,西疆那邊上報的死亡人數,居然達到了三千六百多人。
劉崇信查到後來都怒了,說這些芝麻小官,比他還要狠毒。
那也是劉崇信第一次為了肅正法紀大開殺戒,雖然辦的都是一些五品以下官員,可也算是為死去的人找回來些許慰藉。
從劉崇信查完之後,西疆直道的工程就停了下來。
李叱派連夕霧到西北之後,連夕
霧親自到西疆直道上走了一圈。
他得出的結論是,最初大楚朝廷預估的銀兩就已足夠,但修了幾十年沒有修完,並不都是因為那些官員想從中斂財。
那地方,實在是太難修了,工匠要掛在峭壁上開鑿,硬生生的鑿出來一條通道。
可供兩輛馬車並排而行的寬度,是需要多少人,多少錘一下一下砸出來。
所以連夕霧覺得,就算是現在開始重修,短時間內也不可能修好。
所以這件事就暫時擱置了下來,因為李叱確實還沒有攢夠那麼多錢……
此時在蜀州,李叱心中那修路的慾望,再次被勾了起來。
蜀州之地,半數以上的百姓都生活在崇山峻岭之中,路不好走,就解決不了他們的貧困。
蜀州物產豐富,不修路,便不能將那麼多好東西運出來。
餘九齡在盯著馬屁股的時候,李叱就在思考著要改善蜀州山中百姓的生活,大概需要多少投入。
而這些投入,又該從什麼地方來。
總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裴旗一個人身上吧……
要是在以前,裴旗最強盛的時候,搜颳了他的財富大概還能讓這件事得以進行。
現在的裴旗,也不是那麼富裕了,畢竟楊玄機和韓飛豹都沒少給他糟蹋銀子。
「九妹。」
李叱忽然間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看向餘九齡說道:「取紙筆來,我要寫兩封信。」
餘九齡連忙讓人去找來紙筆,李叱就在馬車上給唐安臣和大將軍澹臺器寫信。
大概意思就是,前陣子西域人,竟敢和韓飛豹勾結,試圖攻打我西北邊陲。
如此猖狂,著實不能容忍。
他讓澹臺器和唐安臣兩個人,酌情對西域出兵,出兵打仗不是目的,目的是從西域人手裡要錢。
看看西域人到底願意出多少錢,換強盛的寧軍不去他們家裡自己拿錢。
如果西域人贊助的多,那麼修西疆直道的事,和修蜀州各地道路的事,就真的有個著落了。
李叱寫信,餘九齡坐在旁邊看著,越看越想樂。
李叱笑問:「你樂什麼。」
餘九齡道:「當家的你跟西域人要錢,然後修一條直通西域的路,是為了更方便的揍他們,這你讓澹臺大將軍如何開口?」
餘九齡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的說道:「我,澹臺器,你們,拿錢。」
「拿錢幹嘛啊大將軍?」
「拿錢修道。」
「修道幹嘛啊大將軍?」
「修道揍你們……」
他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叱想了想,好像有點意思。
他拿起第三張紙:「九妹你說的有道理,老唐現在在兗州呢,我也給他寫封信,讓他去跟渤海人說一聲,拿錢,不給就揍。」
餘九齡道:「渤海人窮。」
李叱道:「不試試,怎麼能知道他們到底有多窮,不試試,怎麼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更窮?」
餘九齡沉默片刻,看向高希寧:「大哥,你家男人搞錢的樣子……」
他話沒說完,高希寧就自豪的說道:「賊帥。」
餘九齡嘆了口氣,然後又噗嗤一聲笑了。
「再過一百年以後,咱們中原四周的那些小國,大概都會很悲憤……我等受寧人之苦久矣!」
李叱聽到這話楞了一下,然後看向高希寧:「婆娘,記下來,以後這話得讓子子孫孫們都記著,就得這麼干!」
到時候讓大寧周邊那些小王八蛋們,天天念叨……天下苦寧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