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這麼急著回終南山?」
李叱看向彭十七,言辭之間,挽留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可是彭十七卻似乎心意已決。
他笑著說道:「陛下,臣打贏了師父,要回去給他蓋新房子,大房子。」
李叱點頭:「那就回去,房子蓋好之後再回來,接上你師父他們一起來。」
彭十七笑道:「我師父那個樣子,家裡有了新房子,大概就捨不得離開了。」
李叱道:「這有什麼難的,我在長安城裡也給你們建新房子,到時候來回住的都是新房,你師父也就樂意了。」
彭十七俯身一拜:「多謝陛下。」
李叱問他道:「出了所需的銀子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其他需要的東西?」
彭十七搖頭:「能重修道觀已是我最大心愿,如今心愿得償,哪裡還能有其他什麼想要的。」
他看著李叱說道:「陛下,臣只是,只是還有一個請求……」
李叱道:「有什麼想說的,你只管說就是。」
彭十七肅然道:「楚國時候,邪教林立,百姓們深受其害,臣之求陛下早立國教,以道宗正統宣揚向善之心,可與朝廷民生之策相輔相成。」
李叱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
彭十七笑起來:「那臣就再無別的心愿。」
說完後朝著李叱行禮,然後告辭離去。
這少年看似放蕩不羈,可心中有大義,不管是求李叱以道宗為國教,還是回終南山翻修房屋,看似事有輕重,實則皆為大義。
彭十七走了之後不久,唐匹敵就來求見。
御書房裡,李叱為唐匹敵泡茶,端過來後說道:「怎麼,又想要耍什麼幺蛾子?」
唐匹敵認真道:「大典之後,我想帶珊瑚去塞北看看,祭拜我父親。」
李叱點頭:「這是正事。」
說到這,李叱正好有一件事要派人往北邊去辦,所以就直接交給唐匹敵了。
「你可還記得咱們去雲隱山的路上,在山谷中遇到逍遙國?」
李叱問唐匹敵。
唐匹敵道:「當然記得。」
李叱端起茶杯聞了聞那茶香後說道:「當初咱們得逍遙王不少幫助,這次你去塞北,順便也去逍遙國看看,若他們願意的話,可都接到長安來居住,咱們欠了人家好大的人情,不能不還。」
唐匹敵道:「好,這事交給我就是。」
李叱看向他,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你怕別人說你獨攬兵權,所以你不想讓沈珊瑚去東疆做大將軍,也不讓唐安臣去,可是你莫要忘了,我何曾是看別人臉色做事過?」
唐匹敵道:「陛下……」
李叱道:「這裡又沒有什麼外人,喊什麼陛下。」
唐匹敵道:「陛下就是陛下,以前臣等可以放肆,以後決不能有絲毫放肆的舉動,陛下可以縱容,那是陛下對我們的寬仁,我們不能不懂事。」
他看向李叱說道:「外人都看著我們呢,我們得做表率。」
李叱道:「你願意做什麼表率就做什麼表率,可有一件事我絕不答應,你別想推脫了身上的責任,別想著跑去什麼地方做個逍遙之人,軍國大事,還有許多都要靠你…
…」
李叱話沒說完,唐匹敵已經點頭道:「聽陛下的。」
「老唐……」
李叱看著杯子里的熱茶語氣很肅然的說道:「我一直都覺得,我們之間不該有那麼大的界限……」
唐匹敵搖頭:「那是陛下錯了,以前可以沒有,以後必須要有。」
李叱張了張嘴,唐匹敵再次搖頭。
「陛下啊……」
唐匹敵看著李叱的眼睛說道:「陛下要給天下人重新立規矩,我們這些人就必須是最先有規矩的人,如果陛下還是覺得能如以往樣,那這規矩豈不是讓人覺得不公平?」
「陛下打破了原來的規矩,想立下新的規矩,可是百姓們卻看到這規矩都是給他們立的,陛下身邊的親近人依然可以肆無忌憚,那天下百姓何以信服?」
唐匹敵緩了一下後說道:「尤其是我,別人可以不做表率,我不能。」
他看著李叱說道:「因為陛下拿我當兄弟。」
李叱怔怔的看著唐匹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陛下還記得吧。」
唐匹敵道:「當初陛下說……要教天下換新顏,這新顏,當從我們開始。」
李叱沉默著,一直沉默著。
唐匹敵笑了笑說道:「陛下的心思臣知道,陛下是想著,這些老兄弟出生入死,就該和別人不一樣,可陛下的老兄弟們想著什麼,難道陛下不明白?」
「老兄弟們都想著的是,天下人都可以不理解陛下,我們不能不理解……」
他停頓了片刻後,有些自豪的說道:「臣已被陛下封王,古往今來,按千年計算,開國之臣得此殊榮,臣也是唯一一個了。」
他笑著說道:「臣覺得,可牛皮了。」
李叱被他逗的笑了笑,可心中還是有些難過。
與此同時,未央宮後園。
小張真人坐在他師父對面,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因為師父說龍虎山以後就要交給他了。
別人一直都稱呼他為小張真人,可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看自己。
在他心目中,龍虎山的掌教真人永遠都是師父,不是別人,也不是自己。
可是師父剛才說,以後道門的事他要肩負起來,興衰榮辱,都在肩膀上了。
老張真人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笑著罵了一句:「這是什麼狗屁表情?」
他抬起手在小張真人腦殼上敲了一下:「師父已經多大年紀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當年你師爺四十幾歲就把龍虎山交給我,然後自己去逍遙快活了,和你師爺相比,你師父我可算得上是兢兢業業……」
小張真人:「師父……弟子,弟子擔負不起。」
老張真人道:「擔負不起?那要不要我把你從龍虎山除名?」
小張真人連忙搖頭:「不行不行……」
老張真人笑道:「師父我這把年紀了,你特么就忍心看我還要操勞?我該去逍遙了啊……」
小張真人:「師父你這話說的好像是你前些年一直都不逍遙似的……」
老張真人瞪了他一眼:「干不幹?不幹就滾蛋,為師去找你師兄師弟們商量一下。」
小張真人道:「
師兄弟們大概比我跑的快。」
老張真人道:「正經事,師父其實不如你,道門該處於一個什麼位置,你比師父看的透徹。」
他緩了緩後繼續說道:「你若有吃不準的時候,就記住一句話……陛下永遠是對的。」
小張真人俯身一拜:「弟子記住了。」
他猶豫了片刻後問道:「師父你是要離開長安嗎?」
「離開?」
老張真人眼睛都瞪大了:「我好不容易閑下來,還到了這麼燈紅酒綠的好地方,你想讓我離開?不把長安城裡玩個遍我是不會走的……」
他看向小張真人嚴肅的說道:「要不是做真人耽誤玩兒,我也不會這麼急著交給你。」
小張真人:「……」
「對了。」
老張真人道:「想娶個老婆就取個老婆,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別和你師父我學……」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飄忽。
「總是有些事,只要回憶,便是傷。」
在這一刻,小張真人忽然覺得,師父玩笑風塵大半生,只是因為……傷。
就在這時候,長眉道人和高院長從外邊進來,見那師徒倆正在聊天,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後就要暫時離開,老張真人招了招手:「不要走,我們的事談完了,咱們該幹嘛就幹嘛去。」
小張真人好奇問道:「師父,你們要去幹嘛?」
長眉道人笑道:「小孩子不要亂問,問就是去辦正經事。」
小張真人看了看這三位老人家今日的打扮,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三位老人家打扮的不說是花枝招展,也可以說是略顯風騷。
「你們……」
小張真人站起來大聲說道:「肯定不是去干好事!」
半個時辰後。
在城中一處官學中,三位老人家站在一間教室的門口,看起來都很嚴肅的樣子。
可是小張真人分明看到,那三位老人家的眼神,時不時往教室里瞥。
他想過去看看,卻被老張真人攔住,一個勁兒的要把他打發走。
他們越是如此,小張真人越是覺得事有蹊蹺,一個閃身繞開了三位老人家,到門口往裡邊看了看,然後就愣住了。
屋子裡,有一位看起來氣質無與倫比的先生正在給學生們授課。
不管是談吐,舉止,哪怕是一個動作,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小張真人當時就不得不感慨了一句,普天之下,都再難找到第二個這麼有氣質的老太太了。
在這間官學外邊,高希寧偷偷往裡邊看了看,然後就得意的哼了一聲。
「叫你們三個為難人,現在也要讓你們難受些。」
她終究是要干一件大事了,一件從她人是李叱開始,就發誓一定要干好的大事。
高希寧,時時刻刻都記著,自己的主業是什麼。
就在這時候,又有兩位氣質不凡的婦人並肩過來,高希寧連忙過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呢這呢,今日我可是好不容易請了原來冀州四頁書院的高院長來講課啊……」
她一邊走一邊伸手:「紅包是必須有的,多少看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