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憾三州這般囂張樣子,耶伏芝笑的那張臉都似乎要扭曲起來似的。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馬賊已經猖狂到如此地步,認為自己有資格和黑武汗皇陛下談條件。
所以耶伏芝這次連理會都懶得理會了,大笑聲中轉身往外走。
「等下。」
憾三州指了指耶伏芝。
「你以為你能隨意走的了?」
耶伏芝回頭看向憾三州:「你以為你能留得住?」
憾三州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麼叫憾三州嗎?那是因為我三州之內無敵。」
說完後向前邁步。
耶伏芝大笑道:「那你可知黑武劍門?」
憾三州道:「聽過沒見過。」
他看著耶伏芝說道:「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先留在我這裡吧,讓你手下的人回去,換個能做主的人來。」
話說著,伸手抓向耶伏芝的肩膀。
刷的一聲。
在耶伏芝背後綁著的那把闊劍瞬息之間就抽了出來,一劍斬向憾三州的脖子。
這一劍可不是為了阻止憾三州,而是為了殺人。
黑武人向來自傲,尤其是出身鬼月八部的貴族,更為自傲。
在他們眼中,中原人不過是兩腳羊而已,而這些在漠北的草寇,是連自家主人都不要的兩腳羊。
剛才憾三州這般猖狂的時候,耶伏芝就已經動了殺心。
若非是因為身在憾三州的營地他稍有忌憚,剛才便已經出手。
因為闊可敵夜瀾的命令就是,這些馬賊如果能用就用,如果不能用也不許他們成為黑武大軍南下的阻礙。
耶伏芝剛才不動手,是想著回去後調集黑武邊軍騎兵,將這支馬賊滅了。
此時動手,是因為憾三州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黑武劍門的人,最善用闊劍,這是一種巨大沉重到尋常漢子根本就舞不起來的重劍。
黑武劍門的弟子,有獨特的用劍之術,劍法著實匪夷所思。
這一劍斬落,耶伏芝判斷憾三州必然會向後撤步,而只要憾三州撤步,耶伏芝的下一招就能將其廢掉。
他會用重劍的分量慣性把他自己甩出去,然後一腳命中憾三州的脖子。
這種招式,中原的武者根本就沒有多少人見過,所以也不可能有幾人能接得住。
然而下一息,半空之中傳來當的一聲。
那把劈出去一半的闊劍,在半空之中被憾三州捏住。
憾三州手掌向上迎過去,在闊劍即將斬在他手上的瞬間,五指捏住了劍身,而劍刃距離他的手掌心也就是還有一根筷子的寬度。
然而就是這些許距離,劍就難以再進分毫,那把劍像是突然就被鑄在半空一樣。
耶伏芝臉色瞬間大變,立刻想把劍抽回來,試了一下劍紋絲不動。
下一刻,耶伏芝一腳踹向憾三州的心口,憾三州站在那一動不動,硬生生用胸膛接了耶伏芝這一腳。
砰地一聲後,憾三州的胸脯上起了一陣塵煙,他的身子只是微微向後仰了一下,可是耶伏芝卻被自己這一腳的反震之力,震的向後彈了出去。
這一下之後,耶伏芝的臉色已經變得格外難看起來。
腿上有酸麻感覺,那是因為他出的這一腳力度巨大,自己震了自己。
耶伏芝雖然不是劍門中的大劍師,可也有劍師身份,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認了輸?
他立刻就沖了回來,雙腳離地而起,兩隻腳同時踹在了憾三州的胸口。
可是他這一次進攻不是為了打傷憾三州,而是為了把他的重劍奪回來。
剛才那一腳耶伏芝就已經想到了,這憾三州所練的武功,應該就是傳聞中的那鐵布衫。
作為劍門弟子,他們自然更加看不起中原人,可是他們並不輕視中原的武學。
在劍門之中有一本中原武學密錄,其中就有關於這種橫練功夫的記載。
傳聞之中,若這種功夫練到了極致的話,人的身體堪比磐石,尋常刀劍就算是砍中也難以傷其分毫。
要是破掉這橫練鐵布衫的功夫,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用神兵利器,二是找到習練此武功之人的唯一破綻。
耶伏芝明白自己若要取勝,還需把重劍搶回來,否則難以破開這等變態的功夫。
這一次雙腳齊踹只是虛招,他在雙腳落在憾三州胸膛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發力。
而是人在憾三州的胸膛上蹲下來,雙手重新握住依然被憾三州捏著的闊劍。
然後雙腳猛的發力,要把闊劍從憾三州手裡奪回來。
然而……毫無意義。
憾三州任由耶伏芝在自己胸膛上發力,任由耶伏芝雙手握住闊劍往外奪。
他甚至沒有絲毫的動作,只是看著,臉上還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結果就是,憾三州紋絲不動,而耶伏芝發力後沒能把闊劍奪回去,人就好像個燈籠一樣掛在那了。
憾三州一鬆手,耶伏芝落地,因為沒有料到憾三州會鬆手,耶伏芝也沒能握住他的闊劍。
人摔在地上,闊劍也摔在了地上。
「我說……」
憾三州俯身看著跌坐在地的耶伏芝:「我說我三州無敵,你以為我在吹牛?」
他直起腰,依然俯瞰著耶伏芝:「你回去吧,把我的意思帶給你們汗皇,如果他願意封我為王的話,我會帶著血浮屠做你們的先鋒,如果他不願意的話,那麼你回去之後就可以調集黑武邊軍來攻打我們了。」
他伸手往外指了指。
在外邊有一根很粗很高的旗杆,旗杆上掛著一面黑色大旗,大旗上有三個血色大字……血浮屠。
耶伏芝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此時已經明白過來,這個自己看不起的草寇實力有多恐怖。
他甚至覺得,這個草寇可以與劍門中的大劍師比肩。
如此人才,居然落得在漠北做賊的下場,也不得不說,中原人真的不善利用人才。
若是在黑武,有如此修為之人,必會被劍門所收納,若不能為劍門所收納,就必會被劍門所滅了。
「走吧。」
憾三州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轉身回到他座位那邊去了。
身受如此奇恥大辱,耶伏芝卻也無能為力,他只好起身,抓了自己的闊劍,臉色鐵青的大步離開。
血浮屠隊伍的軍師肖亭連忙跟上去,一路走一路點頭哈腰的說著些什麼。
而此時耶伏芝只想儘快走,不能多留在這被那些馬賊嘲笑,所以對肖亭的話置之不理。
等耶伏芝走了之後,肖亭回到這木樓里,看著憾三州就嘆了口氣。
「大將軍,你這是何必呢,如此羞辱那黑武人,怕是難以從黑武人手中得到好處了。」
聽肖亭這麼說,憾三州忍不住笑了起來。
「肖先生,要說在其他事上,思謀我不如你,但是對黑武人的了解我比你要深一些。」
憾三州坐下來,伸手抓起酒囊扭開塞子,一仰頭,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氣。
這酒是塞北的馬奶酒,一開始喝感覺沒有中原的酒烈,可恰恰是因為這樣最能騙人。
這酒後勁兒奇大,尋常人開始覺得不夠烈,多喝了些,用不了多久就會上頭,到第二天依然會頭痛欲裂。
可是憾三州喝這馬奶酒猶如飲水一般,他本來就從不喝水,以酒為水。
這酒囊很大,輕鬆裝上五斤酒,他仰起脖子這一口氣下去,便是半個酒囊空了。
「肖先生。」
憾三州擦了擦嘴角後說道:「這些黑武人,歷來勢利眼,你不讓他們看出你的本事,就算你口若懸河說的天花亂墜,沒有用。」
他笑道:「黑武人知道我本事之後,才會真的在意起來,剛才我只是有意展現本領罷了,又不是真的羞辱他。」
他看向肖亭:「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若我真的要羞辱他,他能完好無損的走出去?」
肖亭嘆道:「這事終究還是不好說,黑武人歷來都驕傲的不得了,此人被羞辱,回去後若添油加醋的一說……」
他話沒有說完,憾三州已經笑了:「他若真的添油加醋的一說,那黑武人更會在乎我了,得我一人,如得一員萬軍中可取敵將首級的大將,他們更會動心。」
憾三州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然後眼神里閃過一抹兇狠。
「十年前,我不得不離開中原在這裡落草為寇,看似逍遙快活,也無人敢惹,可這般羞辱一直在我心中,我總是要回去的……」
憾三州抓了那酒囊在手,一仰脖,咕嘟咕嘟把剩下的一半酒一口氣喝了。
「當年讓我蒙羞之人,我必會加倍奉還。」
說完這句話後,憾三州起身:「喝了酒身子熱,走,咱們出去打幾隻黃羊回來烤了吃。」
說完後大步而出。
肖亭看著憾三州那背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他一邊走一邊心裡想著,這次若真能藉助黑武人之勢回到中原的話,那他這憋屈了十年的大將軍,怕是會變成一頭野獸吧。
憾三州……當年真的是一人震三州武林啊。
再說耶伏芝這邊,被羞辱後覺得心中堵了一座山似的,越想越氣。
可他又不是一個真的毫無城府之人,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已經改了主意。
一開始想著,回去之後就請示闊可敵夜瀾,調動邊軍騎兵,將這支馬賊徹底剿滅。
可此時卻想著,這等勇猛兇悍之人,若真的能為黑武所用,那豈不是一件大好事。
憾三州那樣的傢伙,放在戰場上,絕對是可以力敵寧軍中那些有名戰將的存在。
元楨送回黑武的那封密信上說,寧軍中不少大將,有萬夫不當之勇。
他還提到了幾個名字,如唐匹敵,澹臺壓境,夏侯琢等等……
耶伏芝想著,若能讓憾三州去和這些寧軍中的將領對戰,不管誰死誰活,又不會傷到黑武人分毫。
一念至此,就急匆匆的趕回去求見闊可敵夜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