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天下實在是太大了,真要說誰的武功天下無敵,必會有人不信服。
再強再自負的人,也不是那麼輕易的敢說出我天下無敵這樣的話來。
可當初許素卿被人成為江湖之中北境無敵的時候,似乎也沒誰質疑過。
因為許素卿十九歲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一個別人一輩子也完成不了的壯舉。
十九歲,挑戰整個兗州江湖,用了一年的時間拜訪諸多名家。
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所有被他挑戰過的那些前輩高人,竟也沒有一人說他的壞話。
這種事,是不是就顯得匪夷所思?
直到很久之後,人們才略微知道一些其中的秘密,而這秘密,許素卿從未向外透露過一個字。
他每挑戰一個門派,必會請求閉門而戰,不可有門派之外的人在場。
一開始人們還以為他這樣做是怕輸了丟人,被人傳揚出去面子掛不住,畢竟是他主動登門挑戰。
後來才隱隱得知,他不管與任何人交手,勝了對方都不難,而且還會在交手中指出對方武學的破綻和缺點。
比試之後,他往往都不會馬上離開,而是留在這門派之中,幫助與他交手之人把那些破綻和缺點彌補好。
久而久之,在兗州江湖之中,誰人不欠他一個人情。
所以他在兗州落難的時候,才會有那麼多義士不顧自己生死前去營救。
天下人漸行漸遠,不過是人心度人心,天下人越走越近,不過是人心換人心。
聽聞廖亭樓被廷尉府抓了,許素卿沒有任何猶豫,騎上一匹馬就朝著邊關這邊趕過來。
路途並不近,非一天兩天就能到,可他卻硬是不眠不休的趕路。
那匹馬跑到半路的時候便沒了體力,摔在地上起不來了,許素卿便棄了他的愛馬徒步狂奔。
從他的營地到邊關,正常情況下需要四五天時間才能到,可他只用了兩天兩夜便到了。
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他人已經出現在邊關城門外。
哪怕強如許素卿,這般不眠不休的長途跋涉之下,也顯得格外疲憊。
他隻身一人站在城門口,喘息著看向城牆上邊,在朝陽之下,城牆上飄揚的烈紅色戰旗顯得有些刺眼。
也不知道為什麼,許素卿覺得這紅色戰旗竟是那麼的漂亮。
城牆上的邊軍看到了他,立刻大聲呵斥,沒有人認識此人,只是讓他遠離城門。
有人連忙去稟告葉先生,聽聞之後,葉先生便帶著手下千辦們急匆匆趕到城牆上。
葉先生居高臨下看著,見那身材修長之人雖是風塵僕僕,卻依然可見其桀驁之氣。
十幾年前,中原北境的江湖客,哪怕是沒有見過許素卿的人,也都知他溫良如玉。
葉先生也沒有見過他,卻對此人一直都心馳神往,此時見到了,心中卻倍感悲涼。
哪裡還有什麼溫良如玉,葉先生只看到一身寒氣。
「你們把人放了吧。」
許素卿在城外抬頭大聲喊道:「只要放了他,我保證以後不殺你們。」
這一句話,便把城牆上所有人的怒氣給惹了出來,一雙雙眼睛裡滿是怒意。
千辦之一燕冽伸手將背後的長弓摘了下來,這是一張三石半的強弓,別說普通百姓,就算是一般的將領都難以把這麼強的弓拉滿。
燕冽最善弓射,用的箭也是鐵羽箭,射程比尋常羽箭遠差不多有一倍。
他這一人發箭的力度,堪比弩車。
此時見那許素卿如此狂妄,燕冽哪裡還能忍得住,彎弓搭箭,隨著嗡的一聲弓弦響,那鐵羽箭流星一樣飛向許素卿。
許素卿抬頭看著,見一道流光迅疾而至,他甚至沒有躲開半步,等那箭飛到自己身前的時候才抬起手,啪的一聲……一把將鐵羽箭攥住了。
那箭簇距離他臉只有一寸左右,可卻如同瞬間被鑲嵌進了石頭之中一樣。
許素卿一把攥著箭桿,那箭突然停住,以至於連鐵的箭羽都在急促的抖動著,發出嗡嗡的輕響。
許素卿隨手將那鐵羽箭扔到一邊,還是抬著頭看著城牆上。
「誰可做主?」
他大聲問。
葉先生道:「我是這裡主官,我做主。」
許素卿看向葉先生道:「以我實力,此時可縱掠上去,殺數十人後全身而退,你信不信?」
葉先生沒有回答。
許素卿也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以我實力,夜裡潛入邊關之內,一夜可殺數百人,你信不信?」
葉先生還是沒有回答。
許素卿聲音提高了一些後繼續說道:「若你不把人放了,我便殺到你願意放人為止,你一時不放,我便一直殺人。」
葉先生道:「我知道是你是誰,也知道你實力,更知道你廷尉廖亭樓被抓後馬上就會趕來,你信不信?」
許素卿稍稍思考片刻後回答:「信。」
葉先生道:「既然我都知道,可廖亭樓還是已經被我下令處死,所以你對我們威脅出這些話,可有什麼用處?」
聽到廖亭樓已經被下令處死這句話,許素卿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這一安靜,好像整個天地之間都變得鴉雀無聲了。
片刻之後,他將腰畔掛著的那個巨大酒囊摘下來,一仰脖咕嘟咕嘟的灌進嘴裡,一口氣,竟是把這酒囊喝空了,
緩緩吐出一口氣,他跨步向前。
城牆上,箭雨齊下。
許素卿疾沖之中,將自己身後披風拽了下來,他單手抓著披風轉動,那披風竟能轉如風車。
邊軍的弓箭有多硬?
可是飛到他身前的羽箭,盡數被那披風轉開,沒有一支箭能把披風射穿。
只這一手功夫,就讓葉先生的臉色格外凝重。
這和葉先生最為自傲的流雲飛袖,其實內在的東西,並無不同。
但葉先生也自知,面對如此密集箭雨,以他流雲飛袖的能力,未必就能全都擋住。
許素卿不僅僅是在武藝上有著超絕修為,在戰鬥智商上也一樣的令人畏懼。
他剛才站在城外,誰會想到,往前沖幾步到城牆下,他早就已經計算好了。
衝起來的時候披風在前他看不到前路,可是卻精準不差的在距離城牆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飛身而起。
他的披風依然在身前轉著,可人卻是與地面平行著,踩著城牆往上跑。
轉動披風,用的是鐵布衫的內家功法,而此時踩著城牆往上跑,他用的則是道門的梯雲縱。
連續向上跑了四五步之後,他人已經在城牆半腰處。
身子向上的力量逐漸消失的瞬間,他從腰間抽出來一把匕首戳進城牆縫隙里,手發力往上一拉,人再次升高。
然後腳在那匕首上使勁兒踩了一下,向上的速度便驟然加快。
眼看著他真的就要到了城牆邊緣,不少士兵用手裡的長兵器刺了過去。
哪想到連城牆上士兵的反應,許素卿似乎都已經計算的清清楚楚。
距離,位置,士兵們的動作,他被披風擋著完全看不到,卻沒有一樣不清楚。
眼看著幾條長槍同時戳下去,披風忽然改變了轉動的方式。
之前轉起來猶如一把鐵傘,此時轉起來猶如一條蟒蛇。
披風將幾條長槍全都卷了進來,然後許素卿再一發力,那持槍的幾個邊軍士兵同時被拉的向前,紛紛撞在城牆上,還有人幾乎翻出城外。
士兵們反應過來後把長槍脫手,但還是晚了些。
藉助這拉拽之力,許素卿長身而起,一躍上了城牆。
才剛剛站穩,一支鐵羽箭迎面而來。
這次,這支箭,比剛才那支射向他的箭更疾更狠更凶厲。
在許素卿落在城牆上的瞬間,那鐵羽箭就到了他面門之前。
啪的一聲!
還是如在城牆下的時候一樣,許素卿一把攥住了那鐵羽箭,眼神也變得更為兇狠起來。
他看向發箭的那個廷尉府千辦:「那就先殺你。」
隨手把羽箭擲出去,箭的速度,竟然比三石半的硬弓射出的速度還要快些似的。
這般距離,許素卿可以一把攥住那支鐵羽箭,但這般距離,千辦燕冽卻避不開同一支鐵羽箭。
眼看著那支箭就要洞穿燕冽的瞬間,一條衣袖飛了過來。
像是被怒風狂卷的風帆一樣,砰地一聲,那鐵羽箭被流雲飛袖打飛了出去。
葉先生橫跨一步擋在燕冽身前。
許素卿看了葉先生一眼,眼神里稍稍有些驚訝,可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滯。
他跨步向前,一路上,士兵們的兵器根本就沒辦法近身。
也像是有意在向葉先生展示一樣,他的那兩條大袖彷彿有了生命,上下,左右,前後,六合為龍。
所有兵器,不管多快多密,盡數被他的大袖盪開。
千辦尚青竹一伸手抓過來兩根鐵標槍,朝著許素卿擲了過去。
兩道黑影瞬息而至,許素卿大袖一掃,兩根鐵標槍旋轉著飛了出去。
衣袖掃,猶如屏風開。
就在大袖掃開的一瞬間,千辦虞紅衣像是從屏風後邊閃現出來的一樣,一劍刺向許素卿的咽喉。
許素卿側頭避開這一劍,如果把速度放慢幾倍來看,就能看清楚那劍幾乎是擦著他的臉往後刺過去。
而在這一刻,許素卿竟是張開嘴一口咬住了劍身,然後再一次發力,長劍竟然被他如此給奪了過去。
對於一名廷尉府的千辦來說,兵器被人奪走本身就是恥辱之事,以這種方式被人奪走,那種恥辱感覺就更為強烈了。
許素卿長袖一掃直奔虞紅衣胸口,本就有傷在身的虞紅衣似乎也躲不開了。
轟!
兩條衣袖卷在了一起,像是龍與飛虎盤繞咬在了一起,呼呼風聲,龍吟虎嘯。
葉先生的衣袖和許素卿的衣袖撞擊在一處,一聲悶響之後,衣袖同時炸裂!
下一息,葉先生拉了虞紅衣向後急退。
本是要救人後退,再加上那袖子上的力度著實恐怖,葉先生竟然退的有些踉蹌。
就連葉先生的臉色,也有些許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