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武人的軍隊中,闊可敵夜瀾看了一眼肖亭,忽然笑了笑問道:「你覺得這一仗誰會贏?」
肖亭笑著回答道:「當然是強大無匹的黑武帝國,當然是英明神武的親王殿下。」
闊可敵夜瀾道:「這話可是實話?」
肖亭道:「當然是實話,這世上哪有誰擋得住黑武帝國的百萬大軍?」
闊可敵夜瀾道:「可我不相信你說的是你心裡真誠的想法。」
肖亭道:「殿下,你總不能是想聽我說,黑武帝國必敗無疑這樣的話?」
闊可敵夜瀾:「難道這不是你心中真實的想法?」
肖亭道:「我確實還沒有這樣想過,但親王殿下如果覺得我應該想想的話,現在想也來得及。」
闊可敵夜瀾的眼睛眯起來,看著這個一點兒也不高大魁梧的馬賊,覺得這個人好像要死了,只要他一句話,這個馬賊會死的很快也很難看。
所以他笑著說道:「你們中原人中有許多江湖術士,號稱可以看到前途未來,你會嗎?」
肖亭點頭:「會一些。」
闊可敵夜瀾問道:「那你為自己算過前程命運嗎?」
肖亭又點了點頭:「算過。」
闊可敵夜瀾問:「是什麼結果?好的還是壞的?」
肖亭道:「不好,那可是大大的不好,我給自己算過,我應該是不得好死,而且遺臭萬年。」
闊可敵夜瀾倒是沒有想到肖亭會這樣回答他,他本來是等著肖亭說一些漂亮話,比如說他自己前程似錦什麼的,然後闊可敵夜瀾就可以說你算錯了……
結果肖亭說他自己不得好死還遺臭萬年,以闊可敵夜瀾對中原人的了解,這八個字,可謂狠毒之極了。
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未來,做出這樣的判斷?
所以闊可敵夜瀾問:「你為什麼這樣想?」
肖亭笑道:「瞎算的,我又不是精通此道,也許不準呢。」
闊可敵夜瀾倒也沒心情再說什麼其他的,也不想再理會這個人了。
肖亭跟著黑武人的軍隊到了地方,然後他才明白,在血浮屠營地外邊看到的那漫無邊際一樣的黑武大軍,並非全部,甚至可以說,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罷了。
這座營地看起來根本就找不到頭,連綿不盡的帳篷,彰顯著黑武的國力。
而這還僅僅是黑武軍隊,還有大量的來自黑武附屬小國和草原部族的軍隊沒有在這。
當闊可敵夜瀾看到肖亭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的時候,他笑了,有些開心。
「如果打完了這一仗後,你有機會可以到帝國的都城去看看。」
闊可敵夜瀾道:「你就會明白,為何是黑武帝國能屹立千年……如果這次可以馬踏中原,那麼下一個千年,下下一個千年,黑武帝國依然是世上最強大的國家……」
他看向肖亭:「你應該感到開心,因為你選擇了成為帝國的臣民。」
肖亭俯身:「多謝殿下厚愛。」
闊可敵夜瀾哈哈大笑,似乎已經覺得這個馬賊其實並沒有值得自己在意的地方。
留下這個人,無非是為了要挾憾三州而已。
「我安排人帶你去休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寧軍就會進攻你們的營地了,到那時候,你會看到帝國的軍隊,會怎麼樣把寧軍碾壓成粉。」
說完這句話後闊可敵夜瀾一擺手,示意手下人把肖亭帶走,然後他朝著那座巨大的軍帳走了過去。
肖亭被一個黑武人帶著走向後邊,他一路走一路看,越看越是心驚。
黑武人不但兵力規模巨大,而且他所見到的武器裝備,讓他覺得心裡發寒。
就在空地那邊,那一排一排的弩車,還在散發著一種屬於嶄新的氣味。
黑武人隨便帶他去了一座空的帳篷,告誡他不準胡亂走動,然後就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後走了。
站在這帳篷外邊往四周看過去,那一張張面孔上都寫著一樣的字……輕蔑。
那些黑武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待奴隸或者說是牲口一樣。
肖亭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後自言自語道:「大當家……你為什麼要選擇他們呢?」
戰爭的到來已經不可避免,而這場戰爭,也必將會被以最濃的筆墨寫入史冊,不管是大寧的史冊還是黑武人的史冊,都會詳細的記錄下來。
已經有很多很多年了,中原的軍隊不敢離開邊城與黑武人在平原上交戰。
這一戰的結果,將會改變整個天下的格局。
一天後,原野上,寧軍的騎兵像是一條長龍,朝著血浮屠營地的方向進發。
在隊伍的最前邊,將軍高真舉起千里眼看了看,距離血浮屠的木寨已經不遠了。
「將軍,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狼猿營副將方別恨放下千里眼,語氣中帶著些擔憂的說道:「木寨上似乎看不到馬賊。」
高真點了點頭,他也看到了。
血浮屠營地的木寨修建的很完善,木牆很高也很寬,可以擺下足夠的兵力用於防守。
但剛才仔細看過,木牆上卻沒有一個人守著,似乎那些馬賊主動放棄了防禦。
方別恨道:「莫非他們是想打對攻?」
高真搖頭:「許素卿是江湖高手不假,可他不是真正的軍人,所以他自己也會明白,和我們打對攻他沒有一分勝算。」
隊伍到了馬賊營地外大概二里遠停下來,高真再次舉起千里眼仔細觀察。
非但在木牆上沒有看到一個馬賊的身影,在那營地里也沒有看到有隊伍。
他只看到了一個人。
就在那血浮屠營地的寨門口,許素卿一個人站在那,像是已經等他們許久了。
高真催馬向前,方別恨擔心有什麼意外,一招手帶著親兵營也跟了上去。
到了門外,高真看向許素卿問道:「你的人馬呢?」
許素卿抬起頭看向高真,沒有馬上說話,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很複雜的東西。
良久後,許素卿問:「你既然是羅境的弟子,那你可願意代替羅境來與我比試?」
高真剛要說話,方別恨伸手拉著他的胳膊:「將軍,戰局為重,不要上了他的當。」
高真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許素卿說道:「我們已有約定,我代替大將軍來和你打這一仗,所以我現在給你機會回去把隊伍準備好,個人之間的比試,等滅了你這寨子後,我再和你打。」
許素卿搖頭:「不必了,我的人都已經走了,只有我自己在這,你可以下令亂箭齊發把我射死,也可以選擇下馬來與我一戰,不過我料來你該是沒有這般膽色吧,若羅境來了,他大概此時已經下馬過來了。」
高真道:「你無需用激將法,要打,你就去集合你的隊伍。」
許素卿忽然笑了:「在這一點上,羅境不如你,我剛才說過了,若換做是他的話,他早已下馬過來與我一戰了。」
說完這句話,許素卿忽然轉身朝著營寨裡邊走,好像完全沒把外邊的寧軍當回事。
高真抓了鐵槍在手,朝著許素卿一指:「攻!」
寧軍騎兵開始蓄力,隊伍緩緩向前,用不了多久就會把速度提起來。
許素卿進了營地之後也開始發力,朝著那座木樓方向衝過去,他奔跑起來像是踩著地面在飛一樣,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高真見他跑了,催馬急追。
許素卿一口氣跑到木樓那邊,拉開門就進了大廳,高真帶著寧軍衝進營地,卻見四周確實是真的空了,沒有一個馬賊的身影。
高真罵了一聲果然是膽小鬼,帶著人馬追到那木樓處。
下了馬,高真拎著鐵槍一腳把木門踹開,往大廳里看了看,卻見許素卿就站在大廳的屏風旁邊。
「有幾句話要和你說,時間有限,黑武人的斥候就在外邊盯著呢,你好好聽著。」
許素卿道:「我們這些人,在漠北這麼多年一件好事都沒有做過,因為這個破世道,做好事的人就算不短命,也一定過的不好。」
「這十幾年來我們的舒坦日子過夠了,所以想換個法子活一次……」
許素卿看向高真,指了指旁邊的桌子:「那桌子上有一本冊子,是我所修武功的記錄,我教過羅境的那些東西,都在冊子上寫著呢,你是羅境弟子,我便把這些東西留給你了。」
高真臉色一變:「你到底是要說什麼,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許素卿道:「沒什麼,無非是去殺幾個黑武人而已。」
高真:「你少在這花言巧語,你殺害我邊軍數千兄弟,血債尚在,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騙我?」
「那怎麼了?」
許素卿理所當然的說道:「要想做大事,死一些人怎麼了,況且他們死了也就死了,難道我會在意?」
「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又不是要討好你們寧軍的人,死一些寧軍讓黑武人信任我,我為什麼不做?」
許素卿道:「莫要跟來,這事接下來和你們無關,這寨子送給你了,不久之後這裡會被黑武人死死圍住,你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吧……祝你有個好運氣。」
說完後,許素卿轉身到了屏風後邊。
高真連忙去追,繞過屏風才發現,地板都已經被掀開了,那裡居然有個很大的地洞。
高真讓人點了火把,讓親兵持連弩,互相照看著往下邊探索。
誰又能想到,許素卿在這地方建了一座木樓,是為了藏一條暗道?
而這暗道,非人力能成,而是天然所成。
高真他們進了暗道之後不久就明白過來,這地方應該是塌陷下去一個坑後被人發現,居然有一條地下暗河。
順著河流兩側可以走,雖然有些不平坦,但也不算狹窄難走。
高真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前邊傳來一陣轟鳴,緊跟著就是一股風吹來,帶著大量的煙塵,顯然前邊的路被人堵死了。
高真連忙帶人往回撤,回到木樓上來,只覺得這事越發的離譜起來。
想了想許素卿臨走之前說的那些話,高真忽然間明白了。
許素卿他們這些人,是真的不在乎殺幾千邊軍士兵,只要有用,再多殺一些他們也干。
而他們確實利用了這一點,取得了黑武人的信任,最起碼在他們殺害數千邊軍後的一段時間,黑武人肯定信任他們。
可此時高真卻想不出來,許素卿他們要去做什麼,難道他們還敢去攻打黑武人的營地?
又或者,自己還是上當了,許素卿只是利用這暗道脫身而已,卻把高真的隊伍困在了這,不久之後,黑武人的大軍就會將此地合圍。
高真想著必須先撤出去,剛要下令,外邊有士兵急切的跑進來:「黑武人來了,四面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