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長安城,最繁華的地方依然是東市和西市,這兩個地方也並不相同。
西市那邊尋常百姓來的比較多,做生意的也多是與民生有關的商人,當然也有酒樓茶館之類的場所,可比起東市那邊來要少的多了。
東市這邊的酒樓極多,青樓歌坊也不少。
其中有一家酒樓名為醉玲瓏,是吏部侍郎關墨最喜歡來的地方。
這裡非但酒好,人也好,烹茶的那茶師不管是身材還是樣貌都好。
很少有人知道,在這醉玲瓏里,有一間屋子是獨屬於關墨的。
說起來關墨也覺得自己辛苦,明明已經到了正三品的高位,可是想休閑娛樂一下還要盡量偷偷摸摸。
御史台的那些傢伙,一個個的好像火眼金睛,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那麼旺盛的精力,總是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一樣,別讓他們逮著什麼把柄,逮著他們就往誅心的份上干。
這醉玲瓏三樓最裡邊的那間屋子,就是專門給關墨留下來的,就算關墨不來,平日里這間屋子也接待其他客人。
畢竟關墨可是正三品的大員,做生意的人,可不敢胡亂得罪這種大人物。
此時此刻,穿了一身便裝的關墨就坐在這屋子裡喝茶,對面那個身材妙曼的茶師屬實養眼,不管是動作舉止,還是一顰一笑,都足夠讓人覺得美好。
她和這間屋子也一樣,獨屬於吏部侍郎大人,尋常客人來了別想見到她什麼模樣。
關墨在等人,也在等消息。
那茶師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有著很令人著迷的氣質,身上帶著些恬淡雅緻,可眼神流轉之間,還有些嫵媚。
「大人,要不要喚人來給大人唱歌曲兒?」
這名為昭師師的女子輕聲說了一句,聲音也是那種軟軟糯糯的,聽著就讓人覺得心裡舒服。
「不要,就看你烹茶即可。」
關墨笑了笑道:「她們那些庸脂俗粉,看著便覺得心煩,而你不一樣。」
昭師師笑起來,那笑容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片刻後,兩個人從外邊閃身進來,又很快把房門關好。
這兩個人是關墨的手下,一個叫顧從朝,一個叫王進庭,是關墨最為親信之人。
他們倆在冀州的時候就已經跟在關墨身邊做事了,他們倆對於關墨來說,便如同左膀右臂。
「查的怎麼樣?」
關墨問。
顧從朝俯身道:「大人,這個陸重樓真的是沒什麼可查的,他在長安城裡就只去兩個地方,要麼是在朝堂,要麼就是在家裡,平日里也不見客,更無交際可言。」
王進庭道:「屬下盯了他月余,什麼都沒有發現,此人連也無嗜好,唯一喜歡的就是買書,還有茶。」
聽到這番話,關墨的眉角往上抬了抬,顯然有些不滿。
而昭師師聽到這番話後眼神也變了變,只是這眼神里更多的則是好奇。
她知道關墨他們提及的那位陸重樓是誰,那是大寧的吏部尚書,正二品大員,陛下的親近之人。
關墨這個人做事很小心,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那麼信任昭師師,什麼事都不避著。
所以昭師師也知道,這位關大人正在想盡辦法的搜集那位陸大人的黑料,試圖將陸大人扳倒。
這個事,按照昭師師的理解其實很簡單,關墨是吏部侍郎,陸重樓是吏部尚書,
扳倒了陸重樓,那麼上位的當然是面前的關大人了。
她只覺得事不關己,聽了也當是沒聽見,她人不笨,又體貼,所以才會得關墨的喜歡。
「人怎麼可能過的如此枯燥?」
關墨搖頭道:「我倒是覺得,此人便是個偽君子,這一切被人看到的,都是他刻意裝出來的樣子。」
「是是是……」
顧從朝道:「大人說的對,哪有男人是這樣的,多半就是裝出來的。」
關墨問:「他真的一點交際都沒有?」
顧從朝回答道:「這一個月來,除了朝廷里的那位燕大人去過他府里之外,再沒人去過,據說是朝廷里的人也都知道這位陸大人的性子,誰去了都會被拒之門外,所以逐漸的也就沒有人去拜訪了。」
王進庭道:「這個人,府里只有三個下人,身為朝廷二品大員,家中著實寒酸了些,那三個下人,一個管事的,看著能有七十歲了,走路都不利索,還有一個護院,平日里連打掃院落的事也干,更是兼著他的車夫,還有一個婆子,瞧著也有五六十歲的樣子,給陸重樓做做飯洗洗衣服。」
說實話,聽到這,連關墨都不得不對陸重樓有幾分敬佩了。
那是他的頂頭上司,其實陸重樓什麼性格什麼作風,關墨當然十分了解。
他只是不信,從一開始就不信,他堅持覺得陸重樓都是裝的,一切都是假象。
一個男人,已經到了位高權重的地位,而且還深得陛下信任,隱隱約約中人們也能看得出來,朝廷里的官員都算上,陸重樓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似乎也僅次於徐績徐大人。
這樣一個人,日子過的他媽的比出家人還要守清規戒律,說出去誰信?
顧從朝有些遺憾的說道:「別說貪墨受賄這些事不可能查到些什麼,就算是作風上也毫無瑕疵……」
「作風?」
這兩個字,給了關墨很大的提醒。
關墨起身,在屋子裡緩緩踱步。
「這個人身上不可能有什麼大罪,就算是硬生生給他栽贓過去,陛下也不信,滿朝文武都不信。」
王進庭道:「是啊,這個人對他自己嚴苛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關墨嗯了一聲:「所以,那就只能從作風上做文章了。」
顧從朝道:「作風上,也著實是沒有什麼把柄能落在咱們手裡。」
關墨側頭看了看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昭師師,笑了笑道:「他自己沒有問題,我們可以給他送上去一些問題。」
昭師師被關墨看的有些心慌,她覺得關墨這眼神里有些讓她害怕的東西。
關墨笑了笑道:「剛才你們說,陸重樓這個人除了買書之外,偶爾還會去買茶?」
顧從朝道:「是,據說此人對茶的要求倒是頗高,每次都是他親自去挑選,每次都是西市那邊的望洞庭茶樓。」
關墨看向顧從朝:「去查查望洞庭茶樓的底細。」
「是!」
顧從朝應了一聲,他看向王進庭,兩個人同時俯身行禮,然後起身告辭。
關墨坐下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後,忽然笑著問昭師師:「你可想過,以後在這長安城中,有一家自己的店嗎?」
昭師師怔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未央宮。
李叱看向坐在那顯得有些局促的陸重樓,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人,明明已經做官許久了,可讓人看著還是不像個做官的。」
李叱把桌子上的食盒拿到陸重樓面前:「宮裡做的點心,皇后娘娘親手挑選的。」
陸重樓連忙起身,李叱按著他的肩膀又給按了回去。
「昨日御史台都御史邢肇文和朕聊天的時候提起來,說你府里只有三個下人,一個車夫,連打掃院落和安宅護院的事都幹了?」
陸重樓連忙回答道:「回陛下,臣家裡著實也沒有必要請太多人,一是開銷支出臣覺得已經夠了,二是家裡也只有臣一人,要那麼多下人也沒用處。」
李叱笑道:「你是有多摳門,府里只有三個下人,居然還在算計開銷支出?是朕給你的俸祿不夠用?」
陸重樓俯身道:「陛下,臣開銷著實不小,主要是……都買書了。」
李叱回頭看向門外:「葉小千。」
葉小千連忙進門:「陛下,臣在。」
李叱吩咐道:「著人去學監司說一聲,以後刊印出來的書冊,不管是什麼,都送一份去陸大人府里,這筆錢學監司自己出。」
陸重樓一喜,連忙要行禮致謝,李叱又把他給按了回去。
「你家裡冷清,朕看著也不歡喜,所以朕和皇后娘娘商量著,是不是應該給你保個媒?」
聽到這話,陸重樓嚇了一跳。
「陛下,臣確實還沒有成家的心思,臣一個人其實很好。」
李叱瞥了他一眼:「你分明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個媒是皇后娘娘給你保,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說到這李叱停了一下,然後補充道:「當然了,擔心一些也情有可原。」
陸重樓這般嚴肅的人都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
李叱指了指那食盒:「早飯又沒吃吧?先吃點東西再說,朕一會兒和你聊點正經事。」
說完後,李叱就起身回書桌那邊,坐下來批閱奏摺,陸重樓則小心翼翼的打開那食盒,取了點心吃。
與此同時,西市,望洞庭茶樓。
茶樓的掌柜肖維安坐在櫃檯後邊發愁,按理說這挨著西市,茶樓的生意應該不差才對。
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家裡的生意是日漸冷清,越來越少有客人登門。
那位一個月或許回來一兩次的陸大人,竟然都是他這茶樓里最大的客戶了……
他昨日里去東市轉了一圈,人家那邊的生意好的,簡直就像是在兩個世界。
那邊不管是茶樓還是酒樓,家家生意都火的不得了,尤其是到了晚上,可以說是人滿為患。
再看看他這,整整一個上午了,就來了一個客人,一進門他就主動迎接過去,一臉陪笑的問想買點什麼。
結果那傢伙張嘴就問,方便借個廁所嗎?
想想看,這也怪自己,當初聽人家說,大寧龍虎山的真人都說了,長安城是風水祖地。
陛下在長安城稱帝是代表著什麼?就好比這本就是風水最佳的地方,陛下在此稱帝,就相當於是又給這長安城開了個光。
他一激動,就帶著全部家當來了長安,置辦了這茶樓。
可是哪想到,陛下開光的不勻稱,把他這給漏了。
正發愁著,忽然看到門口有兩個人進來,肖維安馬上就站起來,臉上又堆起了笑臉。
那兩個人,正是顧從朝和王進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