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冬天再次到來,這莊嚴的都城在寒風中,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燕先生撩開帘子進入東暖閣的時候,熱氣就撲面而來。
這熱氣之中還夾雜著一些香氣,那種獨特的氣味鑽進鼻子里,就讓人產生食慾。
陛下居然在這火盆里在烤紅薯,而且看起來已經熟了,有兩塊紅薯烤的都在冒油。
「陛下。」
燕先生進來之後回身把棉門帘拉好,雙手遞給李叱一個本子。
「這是西域諸國的國主,聯名上奏的國書,還有禮單。」
李叱沒看,笑了笑問道:「比上次如何?」
燕先生道:「看名單,使者的身份都比之前定的人要高不少,這次名單上的人不是親王就是王子,有幾個小國的國主還要親自過來,禮單上的東西比上次厚重了一倍不止,看著就實惠。」
李叱嗯了一聲。
西域人這次變得這麼快,其實也簡單,李叱已經任命了西疆大將軍,又把唐匹敵調到了西北練兵。
這消息傳到西域,那些小國的國主們哪個不在心裡掂量掂量。
尤其是唐匹敵到了西北,對於西域人來說,這真的不僅僅是一種震懾。
老唐要是去練兵的,這兵的實戰怎麼練?
雖然西域人沒有和唐匹敵直接打過交道,可他們和唐安臣打過交道啊。
他們連唐安臣都打不過,甚至是被唐安臣按在地上摩擦。
當初韓飛豹聯合西域人的時候,唐安臣帶兵到了西北,和西域聯軍不是沒有接觸過。
西域人一開始還覺得自己人多勢眾,打過幾次之後就明白,他們人多勢眾的唯一優勢就是,他們不至於一次就被寧軍打的全軍覆沒。
傳聞中唐匹敵是不敗戰神,當年韓飛豹都能把西域人嚇得不敢張揚,韓飛豹可是被唐匹敵打的狼狽不堪。
好歹想想就知道,大寧皇帝陛下為什麼要加大在西域布置的兵力?
就因為這些西域人耍小聰明,大寧的皇帝陛下就想著要敲打敲打他們了。
當年雍州有個韓飛豹,涼州有個澹臺器,西域人都不能寸進。
如今他們更別奢望著能打進中原,唯一的奢望就是寧軍別主動出關去打他們。
現在的寧軍是什麼士氣?是什麼戰力?
百萬黑武大軍都被寧軍在漠北給剿了,他們這些西域小國還指望著能和寧軍掰手腕?
「讓進吧。」
李叱笑了笑道:「大寧剛立國,總不能一直都在打仗,既然西域人慫了,那就給他們機會當面向咱們點頭哈腰。」
燕先生也笑了笑道:「讓他們來看看也好,看仔細了,也就真的明白他們根本不是對手了。」
說到這,燕先生問道:「禮部那邊在想著用什麼樣的規格來接待,是不是沿途各關卡都派人迎接一下。」
「迎接?」
李叱微微皺眉:「禮部的官員是瘋了嗎?是西域人要來朝貢大寧的,不是朕請他們來的,還跑去迎接?」
燕先生道:「他們大概也只是想著,不能丟了大寧的禮儀。」
「丁青安。」
李叱朝著外邊喊了一聲。
小太監丁青安連忙進來,俯身道:「陛下,奴婢在,請陛下吩咐。」
李叱道:「去禮部那邊傳朕的話,禮部五品以上所有官員罰俸半年,三品以上罰俸一年。」
「是。」
丁青安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燕先生覺得心裡有些愧疚,就因為自己一句話,讓那麼多人被罰俸。
李叱起身,活動著身子說道:「朕一直在說,要想讓大寧的百姓們驕傲起來,自豪起來,官員們當以身作則。」
「一群西域來的小國使臣,就值得禮部派官員沿途迎接?」
李叱說到這的時候,顯然怒氣更盛了些。
「接下來是不是人家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半路上要吃的就給吃的,要喝的就給喝的,要女人是不是還要給安排女人?!」
燕先生連忙起身,李叱的怒氣,超出了他的想像。
「朕沒有求著西域人來,用不著禮部的官員去拍他們的馬屁!」
燕先生道:「陛下,息怒。」
李叱緩了一口氣後,看向燕先生說道:「先生,朕不是生你的氣,是生那些傢伙的氣,大寧站起來了,中原站起來了,他們作為大寧禮部的官員,是最該站直了身子的人,對外代表的可是大寧的形象,他們膝蓋卻還軟著?」
李叱抬起手指了指外邊:「先生你信不信,如果朕允了他們的想法,他們真的就能做出所謂以禮相待實則卑躬屈膝的事來?」
「不是朕非要生氣,而是這個頭兒不能開,開了,便是遺禍無窮!」
李叱看向燕先生道:「先生回去告訴他們,這是第一次,朕不重罰,以後不管是誰再提這樣的事,一律罰俸三年,再有下次不論是誰,全都罷官轟出去。」
「是!」
燕先生俯身應了。
李叱道:「以後,不管是哪裡來的使臣隊伍,進了大寧就按照大寧的規矩來,過關卡,該怎麼過就怎麼過,該怎麼查就怎麼查,若是大寧的官員主動給他們開方便之門,那不是待客之道,那是打自己的臉!」
「規矩是朕定的,國法是滿朝文武商量出來的,一旦這種事成了習慣,那也是打朕的臉,打大寧國法規矩的臉。」
李叱道:「朕就再定一個規矩,以後不管是從哪兒來的使臣隊伍,不得有特權直接過關卡,大寧的百姓們在關卡處怎麼排隊,外臣的隊伍也要怎麼排隊。」
燕先生道:「臣記下了,回去之後和禮部那邊說一下,然後再召集人商量下寫進規矩里。」
李叱緩了一口氣,扶著燕先生坐下來:「什麼事都是慣出來的,要讓下邊的人時刻記住,外邊的人來了,永遠都不會是大寧求著他們來的,他們來,甚至都不能叫拜訪,叫朝覲。」
燕先生道:「回去之後,臣就召集他們,仔仔細細的商議出來,這個禮字,到底應該怎麼把握。」
李叱嗯了一聲:「不失禮就好,用不著去巴結。」
他問燕先生:「先生還有別的事嗎?」
燕先生道:「沒有什麼大事,還有就是……書院已經建造好,卻還沒有定下名字,高院長想請陛下賜名。」
「朕前幾日去看過,喜歡極了那座雁塔,所以書院就叫雁塔書院吧。」
「行,臣回去和高院長他們說。」
燕先生試探著問:「書院開門的時候,陛下要不要親至?」
「要。」
李叱道:「書院是給天下讀書人開的門,是有志者開的門,非但朕要去,文武百官都要去。」
說到這,李叱笑道:「書院開門之後,朕也會抽空去聽課,聽先生的課。」
燕先生連連擺手道:「臣現在哪裡還能給陛下講課,臣……」
李叱搖頭道:「先生永遠是朕的先生,朕學會了小聰明,是師父教的,朕開始明理,是先生教的。」
這一句話,燕先生的心裡就有些撐不住了,眼眶裡也濕潤了起來。
「對了。」
李叱起身,走到書桌那邊拿起來一封信遞給燕先生:「這是曹獵派人送來的。」
他坐下來後說道:「有些人果然還是要在江湖上搞事情,現在打的名目是商會,可那不就是想搞第二個山河印么?」
燕先生道:「陛下的意思是,在這第二個山河印沒有成型之前,就按碎了它?」
「不……」
李叱搖頭道:「養著吧,曹獵安排陶小米去接觸那些人了,現在陶小米已經成了商會的副會長之一,當然也是花了好幾萬兩銀子才搞到的。」
燕先生噗嗤一聲笑出來:「陛下這幾萬兩銀子其實不會虧,早晚會從這什麼商會裡連本帶利拿回來。」
李叱笑道:「連本帶利怎麼夠?朕要拿,就都要拿過來。」
他笑著說道:「曹獵說,現在那個為徐績做事的陳旭功,已經和陶小米稱兄道弟了。」
燕先生噗嗤一聲就笑了:「這是好事。」
李叱道:「曹獵這個人,辦事總是會與其他人不一樣,這江湖上的事沒人比他更擅長……」
說到這,李叱看向燕先生問道:「大寧若以後再增補國公,朝臣們會不會反對?」
燕先生點頭:「肯定會,開國的時候陛下定的國公沒有曹獵,除非曹獵的功勞大到讓所有人閉嘴,不然肯定會有人站出來,且可能會一呼百應。」
李叱嗯了一聲:「大功……朕已經安排給他了,他自己別掉了就行。」
曹獵會不會掉?
反正現在曹獵一點兒都沒把增補國公身份當回事,他在安市縣這邊日子過的還挺舒服。
這莊園經過幾個月的修繕已經煥然一新,他覺得住在這種小地方,比住在大城鎮里要踏實的多。
況且他還能看戲,那些商人們演出來的戲,在他眼中看著可好玩了。
陛下讓他來辦這件事,其實算是降維打擊了。
他現在最喜歡看的陶小米的戲,如果這個局就是一台演員眾多的大戲,那陶小米這個主角就真的很出彩了。
昨日陶小米派人來問,什麼時候收個網,他都已經是商會的二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