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和高希寧帶著坨坨兒在東暖閣外邊玩的時候,小太監丁青安說,禁軍大將軍夏侯琢求見。
李叱往後看了一眼,夏侯琢已經朝著這邊走過來了。
不用問,李叱也知道夏侯琢是幹嘛來的。
他明日要去慶園,而慶園中必會有事發生,這事夏侯琢知道了如何能讓他去。
依著夏侯琢的性子,他才懶得去理會西域人的什麼計劃不計劃的。
西域人行刺?
那還不是想怎麼定就怎麼定?
李叱的意思是,讓西域人行刺的事成為事實,夏侯琢的意思是,你是大寧的皇帝陛下,你說是事實就是事實。
「陛下,皇后。」
夏侯琢俯身行禮,李叱白了他一眼:「又沒外人在,別搞這些虛的,你是不是要來罵朕的?」
夏侯琢道:「臣怎麼敢罵陛下,臣覺得陛下英明神武……」
李叱:「呸,你剛才瞪朕一眼的時候,那瞬息而過的眼神裡邊,罵朕的話能有一百多個字了,可你誇朕的時候,憋了半天就憋出來個英明神武。」
夏侯琢道:「陛下有所不知,罵人的時候語速快是正常的,夸人的時候……」
李叱:「還說不是來罵朕的?」
高希寧噗嗤一聲就笑了。
夏侯琢道:「陛下去慶園這事根本沒必要,臣現在帶人去把西域所有人都抓了,然後撿著陛下要留的人不殺,其他的人全都咔嚓了,絕對沒有一個冤枉的,殺了之後就給西域諸國下戰書,他們自己難道不心知肚明?」
李叱:「一點兒都不精巧。」
夏侯琢道:「這就不是個需要什麼精巧設計的事,他們有刺殺之心這就夠了。」
李叱道:「朕平日里全都是忙著處理國事,所以有些無趣。」
夏侯琢道:「臣陪陛下玩藏貓貓?慶園就別去了吧。」
高希寧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哈哈大笑,把小坨坨兒都給笑懵了。
李叱笑道:「你是怕什麼?朕的武藝你又不是不了解,大內侍衛們的本事你也都知道……」
夏侯琢俯身:「陛下曾經說過,陛下之所以戰無不勝,是因為從不會輕視自己的對手,不管這對手是強大還是弱小,只要是對手,便當全力以赴的應對。」
李叱:「是朕說的。」
夏侯琢抬起頭看向李叱:「可陛下現在輕視了西域人。」
李叱忽然間醒悟過來什麼,看向高希寧:「他是你請來的?話是你泄密的?」
高希寧:「陛下也知道,女人們聊天的時候,個個都是八婆,傳閑話這種事,怎麼能算泄密呢?」
「況且陛下你也不能只說我一個,我和玉立傳了幾句閑話,玉立和她親哥哥傳了幾句閑話。」
夏侯琢道:「臣不是女人,但臣也覺得,傳閑話不算泄密。」
李叱嘆了口氣。
他指了指後邊:「去園子里走走?」
夏侯琢:「去哪兒走走都行,但陛下是萬萬不能說服臣的。」
李叱道:「朕試試看。」
高希寧把坨坨兒抱起來:「走,咱們也跟著。」
李叱:「你跟著做什麼?」
高希寧:「我不聽閑話,我拿什麼傳閑話?」
李叱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在理。」
未央宮的一處園子里,李叱一邊走一邊說道:「西域諸國的形勢,不是你看到的那麼簡單,大寧要制定對西域人的策略,也不是只打一仗這麼簡單。」
夏侯琢道:「
臣知道,但不管簡單還是不簡單,陛下都沒必要去冒險。」
李叱道:「朕不是輕視西域人,而是朕肯定會做好萬全的防範。」
夏侯琢道:「陛下還說過,進攻的事有萬全準備一說,但防範的事,從無萬全準備一說。」
李叱:「你拿朕說過的話來堵朕,你該知道,堵到朕無話可說的時候,朕是可以不要臉的。」
夏侯琢道:「陛下可以不要臉,但陛下不能不要命。」
李叱怔住。
他看向夏侯琢,夏侯琢也在看他。
夏侯琢道:「陛下,臣之前說過,臣其實幹不來禁軍大將軍這個差事,因為臣只要干這件事,臣的心不可能鬆懈的下來,臣眼中所見到的,處處都是危險。」
李叱點了點頭:「朕知道。」
夏侯琢道:「一群西域人而已,不過是要為西征找個理由,這個理由可以是刺殺大寧的皇帝陛下,也可以是刺殺大寧的禁軍大將軍。」
李叱搖頭:「不可以。」
夏侯琢道:「臣可以做個假的出來。」
李叱眼睛眯起來。
夏侯琢道:「西域人知道要刺殺陛下,必須先殺夏侯琢,所以就先刺殺夏侯琢,這事也合理。」
李叱嘆了口氣:「這樣吧……明日去慶園的時候,你跟朕一起去,到時候是刺殺大寧的皇帝,還是刺殺大寧的大將軍,咱倆都在,讓他們挑一個?」
夏侯琢:「陛下果然開始不要臉了……」
李叱笑道:「朕說過的,講理不行的時候,朕就只能用不要臉了。」
高希寧道:「我也去。」
李叱和夏侯琢同時回頭:「不能去!」
陛下終究是陛下,所以夏侯琢說的再多也沒什麼用,李叱想做的事總是要去做的。
所以夏侯琢也必須跟著,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現在是禁軍大將軍,他眼裡看到的處處都是危險。
官驛。
滿來亞曼正在讀書的時候,僕從進來,遞給他密諜送過來的第二份情報。
滿來亞曼看完後點了點頭,隨手把這密信燒了。
不久之後,甘洛被滿來亞曼派人請過來,已經他就問:「又有什麼新的消息?」
滿來亞曼遞給甘洛一杯茶:「剛才我安排在迦樓國那邊的人再次送來密信,說已確定,明日寧帝必會到慶園,而且寧帝似乎也有所察覺,要帶禁軍大將軍夏侯琢一同去。」
甘洛聽到這些話,臉色明顯變了變。
如果寧帝真的有所察覺,那麼在這長安城裡,別說他們這些人是什麼精選出來的武功高手,就算是精選出來的神仙,也不可能擋得住大寧長安城內的八萬虎賁。
他擁有堪比劍門大劍師的實力不假,但他又不是傻子。
面對著八萬虎賁禁軍,他這個大劍師就如同在巨人面前的螻蟻一樣,沒有任何掙扎和反抗的餘地。
甘洛看向滿來亞曼:「送來的密信呢?我想看看。」
滿來亞曼指了指地上的灰燼。
甘洛嘆了口氣後說道:「如果寧帝真的已經有所準備,那麼在慶園裡準備動手的人,一個都不可能活下來。」
滿來亞曼:「這是好事。」
甘洛道:「對於你們小月獅國的人來說當然是好事,畢竟這樣一來,迦樓國就會成為寧國西征的第一個目標。」
「可對於黑武帝國來說這不是什麼好事,黑武帝國要做的是想盡辦法除掉寧帝。」
甘洛看向滿來亞曼道:「你也應該清楚,帝國答應了給小月獅國以庇護,是在刺殺寧帝的基礎上,如果
殺不了寧帝,帝國也沒有必要保護你們。」
滿來亞曼眼神里閃過一抹不悅,但並沒有說些什麼。
他起身,在屋子裡一邊踱步一邊思考。
片刻後,他看向甘洛說道:「事情其實如我推斷一樣,昨日我和你也說過,在慶園之中,其實並無機會。」
甘洛道:「寧帝若帶大批禁軍隨行,在半路上也一樣沒有機會。」
滿來亞曼道:「可我剛才想著,我們覺得在慶園裡沒機會,如寧帝那般自信的人,當然也覺得慶園裡的事,他盡在掌握。」
甘洛微微皺眉:「國師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滿來亞曼道:「寧帝會提防著迦樓國的使團中藏有刺客,但他不會想到,我們連迦樓國的所有人一起殺。」
甘洛一怔,片刻後想到了什麼:「下毒?」
他搖頭道:「據我所知,寧帝本身就有頗為高超的醫術,在他身邊,還有醫術武功都極為高強的人貼身保護,下毒這種事,對付一般人沒問題,但對付一位皇帝,簡直是兒戲。」
滿來亞曼道:「我的人告訴我說,這次迦樓國的使團帶著不少迦樓國特產的美酒。」
甘洛問:「皇帝怎麼可能會輕而易舉的喝你們西域人帶來的酒?」
滿來亞曼道:「我可安排人做死士,獻給大寧皇帝的酒,他先喝第一碗。」
甘洛還是搖頭:「這種事,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滿來亞曼道:「現在已經沒有別的什麼法子了,強行動手的話,還不如冒險試試這下毒的法子。」
正說著話,外邊忽然有人快步走來,聽到腳步聲,兩個人同時都閉了嘴。
小月獅國的武官敖樓快步從外邊跑進來,看他臉色就知道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
「國師大人,不好了。」
敖樓跑進來後,氣喘吁吁的說道:「剛才未央宮裡有人來傳寧帝旨意,讓咱們明日一早進慶園。」
滿來亞曼臉色一變,他看向甘洛,甘洛的臉色也變了。
「是只來我們這裡傳旨了,還是其他諸國的使團,都要在明日一早去慶園?」
「是所有人。」
敖樓回答道:「剛才來傳旨的那寧國官員說,寧帝明日要在慶園設宴款待諸國使臣以及所有隨行人員,不只是各國的官員要到場,隨行而來的商人也要到場。」
這一下,滿來亞曼和甘洛兩個人,心裡都狠狠的緊了一下。
看起來大寧皇帝這可不像是要設宴款待西域諸國使團,更像是要把人集中起來一網打盡……
「沒辦法。」
滿來亞曼看向甘洛說道:「現在若不去,寧人會直接對我們發難,既然都到場,那我們在亂中反而還有機會可尋。」
甘洛深吸一口氣後說道:「誰不去誰心裡有鬼,去是要去的。」
他沉思片刻後說道:「國師大人儘快安排你的人,我現在回去召集我的人,半路伏擊的計劃取消吧,所有人都做好準備,哪怕拼著全軍覆沒,也要在慶園找機會對寧帝下手。」
滿來亞曼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滿意。
可他還是沒有說些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先回去把人召集起來吧。」
說實話,他這般老謀深算的人,也沒有想到寧帝忽然間就用了這樣一招。
原本只有迦樓國的人住在慶園,所以嫁禍給迦樓國的人倒是不難。
現在數十國的使團同時去慶園,寧帝出了事的話,誰能脫了干係?
寧帝啊……你還真的打算以一國,戰西域數十國?所以一下子給數十國全都按上一個刺殺你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