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整個人都是傻的,他獃獃捂著臉,好久回不過神來,柳玉茹直接撲在床上,再也剋制不住,嚎啕痛苦。
她怎麼就嫁給這麼一個人……
怎麼就嫁給這麼一個人!
紈絝子弟也就罷了,沒個正經也就罷了,若真像叶韻說的那樣對她有幾分心還好,可他卻是對她全然無意的!不僅無意,還當她是為了顧家錢財謀算著過來,一心一意想著給她錢和他和離。
他說那些邪門歪道,聽著好聽,若真做起來,怕是他剛同她和離,她就要被眾人用唾沫星子淹死過去!
她不知道顧思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想法,想來想去也就覺得,怕是他不滿自己被逼著娶了她,故意羞辱她的。
她也無力解釋了,就算顧思真知道她是被逼著出嫁的又怎麼樣?如他所說,誰有會為了另一個人的幸福,賠上自個兒的幸福?顧思若真的是存了和她和離的心思,早晚是要休了她的,就算不休了她,也絕不會讓她過得好。若沒有丈夫的憐愛,哪怕是正室,一輩子過得怎麼樣她不清楚嗎?
她娘親蘇婉就是前車之鑒,柳宣之所以沒有休了蘇婉,一來是因為蘇婉忍氣吞聲,二來也是因為張月兒上不了檯面,而蘇婉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千金。可柳玉茹呢?對於顧家而言,柳家絕對不是他們考量的範圍,而她也沒有個兄弟讓柳家更上一層樓,顧思若真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子,根本不可能為了柳家而不休她!
柳玉茹越想越絕望,一想到她只差一點就嫁給自己謀劃多年的葉世安,她更覺得已經沒了什麼盼頭。她整個人失了控,趴在床上嚎啕大哭,顧思被她哭蒙了,好半天,他慢慢反應過來,捂著臉道:「被打的是我吧?」
回應他的是更大的哭聲。
顧思感覺這哭聲哭得他一個頭比兩個大,他趕緊道:「別哭了別哭了,我不說了。你哭得我頭疼。唉,算了,你吃東西沒?」
柳玉茹不說話,繼續哭,顧思肚子咕咕叫,他從早上起來被他爹打,然後打著出去結親,接著就一直在外面被拉著喝酒,飯沒怎麼吃,酒喝了一堆,他起身來,到了桌子邊上,捻了分點心,倒了杯茶,一面吃一面觀察柳玉茹。
柳玉茹一直在哭,顧思就不明白,怎麼有人能哭成這樣子。
他端了糕點過去,嘆了口氣道:「別哭了,吃吃東西吧,吃點東西,人會高興很多的。」
「滾開!」
柳玉茹回了聲,顧思也來了脾氣,他看著柳玉茹的眼淚,煩躁道:「你這個人到底是有什麼毛病?好心當驢肝肺啊?我不就是和你商討一下未來的規劃嗎?你不是喜歡葉世安嗎?怎麼給你指條明路你還哭個沒完了?」
顧思一面說著,一面斜靠在旁邊柱子上,弔兒郎當吃著糕點,含糊不清嘀咕道:「我和你說你別哭了啊,隨便哭一下就行了,我這個人脾氣很不好的。」
然而柳玉茹不為所動,那啜泣的聲音不絕於耳,顧思終於忍不住了,爆發出聲道:「你到底哭個什麼啊?!」
他放下盤子,氣勢洶洶:「不就是說未來可能休你嗎?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我肯定會給你安排好出路的你怕個什麼啊?你喜歡的不是葉……」話沒說完,顧思突然頓住了,他彷彿驟然明白了什麼,猛地睜大了眼,詫異看著柳玉茹,「你不是喜歡我吧?!」
一聽這話,柳玉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
喜歡他?她怎麼可能喜歡這種人!
然而顧思卻彷彿是找到了一切的核心,他又驚又怕,看著床上的柳玉茹,一時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麼多年了,頭一次有人喜歡他,他感到了有那麼一絲……小小的羞澀和彆扭。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他放柔了聲音,態度好了許多,輕咳了一聲道:「那個,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可是,我的確是不能回應你的,你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款兒,你別把心放在我心上。如果你要錢,這個是小事兒,我們顧家有得是錢。可是你要是要我的心,這就太難了。」
說著,他嘆了口氣,眼裡帶了憐憫。
之前想著柳玉茹千辛萬苦盤算著嫁進他們家是為了錢,那時候他真的是又氣又煩,如今知道柳玉茹居然是為了喜歡他,他心裡真是有些替她可悲了。
他不喜歡這款的。
他喜歡的女人,應當是自帶風流、閃閃發光,和這個世界全然不一樣,讓人一眼就能被吸引的那種。
而柳玉茹,普通,太普通;規矩,太規矩了。
一想到這將是一段無法回應的感情,而柳玉茹又犧牲了這麼多,顧思就有些愧疚了,他也不大聲和她說話了,就放低了聲音,小聲哄著她。
「別哭了,未來日子還長,你還有時間慢慢想。雖然我不喜歡你,可你既然嫁進來,我娘也會對你好的。我爹娘人都很好,你別擔心。」
她又不是嫁給他爹娘!
柳玉茹差點嘔出一口血來。她不想理他,只是一個勁兒發泄著自己的委屈和悲哀。而顧思就在一旁伏低做小的勸:「不哭了不哭了,我給你說笑話。來吃點東西,餓壞了多不好。柳小姐啊,情愛傷身,你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你以後要往錢看,真金白銀,那才是最重要的。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想不透這個理呢?」
「來,停下來,好好休息一下,你休息好了,明天我帶你去花錢。等你大把大把銀子花出去的時候,你就會感受到,人世間如果有什麼痛苦無法痊癒,一定是因為你的錢不夠多。」
「來,」說著,顧思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銀票,這是他最後一招了,以往只要拿出銀票,誰都能對他笑臉,但他不確定這能不能管用,他將銀票放到柳玉茹懷裡,認真道,「你也哭累了,抱著這張銀票,好好睡吧。」
柳玉茹沒說話,她是真的哭累了,她被顧思扶到床上,顧思給她卸下鳳冠,脫了鞋,小心翼翼蓋了被子。柳玉茹就蜷縮著,抱著銀票,在床上抽噎。
顧思靠著床坐在地上,聽見柳玉茹終於不哭了,身後傳來熟睡的呼吸聲,顧思嘆了口氣。
他的心好累,好疲憊。
他一個紈絝子弟,為什麼要面臨這麼複雜又沉重的感情羈絆?
他在感慨之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再一次肯定,人真的要多帶點錢在身上,當一張銀票沒法解決的時候,你還能有另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