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婆婆的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婆婆心
來捎話是陳家一個小嬸子莫氏。這個莫氏年紀還不到三十歲,因為那一輩里她年紀小,婆家人待她也跟待孩子似，莫氏娘家時是不識字，嫁到陳家來,陳家女孩兒們家上私塾，就把她也添上了，跟著淑字輩女孩兒們讀了幾年書,長了知識能說會道,她跟侄女們關係都處不錯,陳家大小也都喜歡她。
陳家女人陳夫人面前不大能說得上來話,但是莫氏就能把陳夫人說滿面微笑不停點頭。陳夫人待自家親兄弟妻子自然親厚些，但是待這個小弟婦也很不錯。陳家村離著府城也不遠，陳家女人們得了仨瓜兩棗捎把長姊,都喜歡拉著莫氏陪同。莫氏呢，也不嫌煩，隔個三五日總要陪誰到陳家來跑一趟。
這一次是五嬸晚飯時炒酸豆角，覺得好吃，又聽說陳夫人這一向吃飯不香，所以多炒了一小壇，晚飯後妯娌兩個提著一個小食盒送把陳夫人。
陳夫人這邊要等李大人和李知遠來家吃飯，晚飯開晚，一家老小正吃飯呢，陳夫人要留飯人家又吃過了，就留著兩個弟妹小花廳吃茶，她老人家親自撿了兩盤點心，飯都沒顧上吃，親自送小花廳里去，窗邊聽見小嬸閑話英華，一個字不漏全都聽見了。
送走了陳家弟婦，陳夫人氣有酸豆角也吃不下飯，因為李知遠第二天就要考試，她什麼也沒說。吃過飯李大人把兒子拉到書房去傳授考前經驗，說他：「縣試和州試考好看點。你弄死潘菘事，人家是沒抓住把柄不好隨便動你，可是防著你是一定。你先生說你肚子里存學問是夠了，二十歲進士幾科都出不得一個，讓你考中了天下矚目，就不能動你了，這事人家也不會幹。不過就這樣被人家卡下來也丟人。你部試時候裝個拉肚子，乾脆不要去，有縣試和州試成績，也沒人能說你是裝，咱們緩幾科，三十歲進士，還是少年進士風光很。」
「兒子知道。」李知遠笑一笑，道：「當初趙恆和八郎跟我說過這裡頭訣竅。進士什麼，也就是出門好看，考一個就成，早晚事。爹，兒子有一件事說與你老人家聽，你莫嚇著了。」
李大人訝然，問：「還有什麼事是瞞著我？」
「趙恆……」李知遠咳了好幾聲才道：「他生甚像柳家一人，我看師母和柳五姨待他，都跟待自家子侄似，親大於敬。」
李大人是真嚇著了，過了好半天才道：「難怪……趙恆論什麼都比你強，又是正經求娶英華，便是英華喜歡你不肯嫁他，他們一起長大情份也還好，柳家根本沒理由把一個現成王妃讓給旁人啊。他要是柳家，那做不做親就無所謂了。」
「趙恆哪有什麼都比我強，」李知遠不樂意了，「他勾三搭四，就是他想求娶芳歌，我也不樂意把妹子嫁他。別說王妃，皇后也不成。」
李大人摸著鬍子點頭，「咱們芳歌不嫁他——不過，楊家帖子上說過十幾日上門來拜訪，你怎麼看？」
「母親是暗地裡不樂意，沈姐是明面上不樂意和楊家結親，都怕八郎去打仗。」李知遠搖頭嘆氣，他兩個娘騎馬都追不上他丈母娘，他丈母娘疼王耀宗是真疼愛，可是也捨得讓王耀宗去冒險，王耀宗送趙恆回京，一個從五品官兒是跑不掉，哪怕不領實差，從五品啊，也夠他一輩子了，一般人得奮鬥多少年？
「知根知底人家裡，沒有比八郎好了，何況芳歌是喜歡他。他也守信，正經把他母親搬來求親，可見待芳歌是尊重。」李知遠將心比心，覺得芳歌願意就讓她嫁吧，八郎是要上戰場沒錯，可是不見得運氣有那麼不好，他又是元帥兒子，又是小，真要到他去搏命，估計楊家都死光了。楊家要能都死光，離天下大亂也不遠了，嫁個書生還不如嫁八郎呢，少楊元帥家家將能打，女人會騎馬，大家逃命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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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來覺得陳家挺好，守義機變，守拙厚重，做女婿都不錯，便是你兩個舅舅嘛，也是通情達理人。」李大人嘆氣，「不過看你那群表妹們教養吧，估計你舅母們都不怎麼樣，陳家女孩兒，是一代不如一代呀。」
爹，你老人家說陳家女孩兒不好還不忘誇夫人半句，李知遠覺得還是不要點頭贊同為妙。
「要不然……再看看？」李大人現心理很微妙，女兒到年紀要許人家了，是真捨不得啊。還是親家王翰林高，挑女婿先招做學生，弄了來一天不落盯著觀察好幾年。嫁了女兒，一到考試女婿全家就打包送上門了，嫁遠點也不怕。婆家敢對女兒有一點半點不好？人不只是親家，還是老師，女婿捏手裡全家都要老老實實，婆家只會把人家女兒當寶啊。要是楊八郎是個讀書就好了，他一個老進士也教得元帥兒子了，教幾年放心了再許嫁多好，現對楊八郎還不大了解，怎麼放心把女兒許給他？
李知遠盯著他老子，很為難。皇后姐姐來提親，自家女兒還樂意嫁啊，你還要再看看，你面子有那麼大嗎？
「八郎跟著先生也讀過幾年書，性情如何不妨問問先生。」李知遠猜到他老子糾結啥，指點他老人家。
「啊，對啊。」那也曾經是親家學生，李大人威嚴點頭：「我得空問問親家。」
李知遠對八郎人品還是信得過，若是有得選，芳歌自然是嫁個家世和他們家差不多人家好，可是架不住芳歌喜歡人家啊。這幾天他是看出來了，母親暗勸沈姐明攔，都沒能讓一向柔順芳歌改變主意，這是真喜歡人家。八郎也很夠意思，說提親就能把他娘千里迢迢搬來提親，也不是一般世家公子能辦得到。楊家也很仗義啊，兒子喜歡姑娘，哪怕姑娘家家世差點，婆婆走幾千里路正經來提親，誠意足夠了。就沖楊家這個做派，芳歌嫁到楊家不會吃暗虧。
李知遠能想得到，陳夫人自然也能想得到。她捨不得芳歌嫁，自家女兒自家疼，她嬌生慣養女兒嫁到別人家守活寡，還有可能守寡，怎麼捨得。所以她每日避著人沒少勸芳歌，無奈芳歌立場堅定，表示守寡她也樂意。今天楊家來送拜貼，這是正經八百來提親來了。小兒女兩情相悅，未來親家誠意十足，其實這個親也是不得不許。就因為非許不可，陳夫人心裡才格外難受，原來她算好好，芳歌嫁回她娘家，守著舅舅舅母，那也是真疼愛她長輩，離近，娘家人想見就見不怕受委曲，她和沈姐也可以守著芳歌看她生兒育女，多好。可惜啊，芳歌自家不樂意，非要嫁楊八郎！
晚間李大人去沈姐處看了一眼生小女兒，回來到陳夫人房裡歇下，和她說對兒子打算，說到打算讓兒子部試時候裝拉肚子不去考，陳夫人怒了，有生以來頭一回把李大人踢下了床，喝道：「朝堂取士取是可造之材，我兒子就是棟樑之材，二十歲進士名揚天下，名至實歸，為何要讓他弄虛做假？」
你兒子把潘菘弄死了呀，這筆帳人家記著呢，潘家投奔了趙元佑，怎麼會讓你兒子順順利利考進士。這話老子不能跟你說呀，知道人老子都把他們弄死了呀。李大人哎聲嘆氣爬上床。
陳夫人一腳又把他踢下去了，「你看看你給兒子挑兒媳婦！耽誤了兒子前程不說，她倒好，也不曉得老老實實呆家裡，天天外頭瘋跑。親戚們提到她，沒一句好聽。」
「滄州風俗女兒能幹當兒子用，夫人！」李大人對英華出頭管事倒沒大反感，英華若能有柳氏夫人那麼能幹，連芳歌帶青陽和小女兒芳齡都能照應得上，他們老兩口三十多才得長子，小女兒現還沒有一歲，能照管到小女兒成親就很不錯了，後頭有一串小要大兒子照應，有個能幹大兒媳婦比什麼都強，娶媳如英華還有何求？
「建京城多大事，幾輩子也遇不到一回。聽說建完京城要立一塊功勞榜清涼山上，咱們兒媳婦若是榜上有名，也能名垂青史，足夠兒孫們榮耀幾輩子。曲池鄉下地方親戚們沒見過世面，說話是好聽不了，再過一二十年咱們守著天子腳下，大家見世面多了，才曉得這樣大事里能站住腳人有多了不起。」李大人心裡其實挺得意，這樣兒媳婦，居然讓他兒子拐回來了。
「那也不能天天朝外頭跑，還跟青年男人肩並肩跑馬！」陳夫人把丈夫扯上床，替兒子吃醋，「這樣好兒媳，我們家消受不起。要不然……兒子部試不得過，咱們就說兒子考不起配不上她，退了親另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