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驚呼聽在孟扶搖耳中近在咫尺,彷彿珠珠就在耳側身邊腳下遇險,孟扶搖聽見這一聲再也忍不住,直竄而起便要奔出去。
身子突然被人拉住,孟扶搖頭也不回大力一甩手,道:「放!」
戰北野不放,手一伸一股大力湧來,生生將孟扶搖向後一推,孟扶搖身子一退撞上石壁,這才感覺到這裡好像靠著一處山崖。
戰北野雙手撐在她身側,一個牢牢的困住的姿勢,他堅定的下頜微仰在孟扶搖頭頂上方,一雙烏黑的眼眸居高臨下,沉沉的罩下來。
他道:「扶搖,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好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他語聲低沉,在這霧氣夜色里比那細小的微凝水球還重上幾分,孟扶搖看著他明烈卻有些憔悴的眉宇,心底微微一軟,換成平日,聽他說話也便聽他說了,然而此時她記掛雅蘭珠安危,實在沒有心情和時間。
她仰起頭,輕輕道:「有的是時間!何必要現在?」
「你的時間什麼時候大方的給過我?」戰北野突然笑,笑得白牙亮亮眼珠黑黑,「稍不注意,你就溜走了,找你就像大海撈針,好容易撈著,那針還戳手——」
孟扶搖也笑:「戳手你還不讓開?」
「我不讓。」戰北野說得乾乾脆脆板上釘釘,「別說是針,就是刀子我也不讓,既然我在你身邊,就該我保護你,你的命就不是你的,還是我的。」
「老娘不需要你保護。」孟扶搖一抬頭,鼻子幾乎撞上鼻子,她目光爍爍的道:「我的命從來都是我自己的,我的人生,我的想法,我的一切,只能是我自己的。」
「我不和你爭這個。」戰北野深吸氣,他早已受夠了和孟扶搖吵架,兩個性烈的人,一見面就是乾柴烈火,還不是旖旎的那種,是灼人體膚傷人心志的毒火,有多麼深厚的情誼,能經受起這樣的三番兩次的毒火烘烤?
他相信孟扶搖一生都會對他伸出援手,如同對其他人一樣;他相信她會是五洲大陸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唯一一個輔佐並扶持了數位帝王的奇女子,就像她對他和宗越一樣;然而他更討厭這個「一樣」,是的,一樣,所有人都一樣,那般不偏不倚的一樣,那般對誰都一視同仁拿命去拼的一樣,那般沒有任何區別的,一樣。
此情厚重,卻無關風月,他捧出丹心熱血一片,她微笑接下,然後,放在一邊。
他一生里不接受拒絕,唯獨對她例外,那些一次次伸出又空著收回的手,抓握一手的冷月光。
「扶搖……」一生如火的戰北野,終於因她學會嘆息,他的身子微微傾低,手指輕輕卻又用力抓緊了她的肩。
不知道想做什麼,卻只想靠她近些,再近些……
卻聽得那女子清清楚楚的道:「閣下的下巴還想被卸上一次嗎?」
戰北野僵住,孟扶搖毫不猶豫推開他,大步便走,戰北野身影一晃已經攔住了她:「扶搖!」
孟扶搖怒目而視,戰北野直視她目光並不迴避,沉聲道:「扶搖,不可輕舉妄動。」
「珠珠遇險,你叫我不動?」孟扶搖憤然,「都叫我不動,看她掉崖?」
「雅蘭珠遇險?你怎麼知道雅蘭珠遇險?」戰北野神情卻像是完全懵然。
「你難道沒有聽見珠珠那聲驚呼?」孟扶搖狐疑的看他。
戰北野搖頭,孟扶搖皺眉盯著他,道:「你莫不是不想我輕舉妄動,故意騙我說你沒聽見的吧?」
戰北野濃眉皺起,眼神黝黑而不可置信的盯著她。
孟扶搖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抱胸冷冷看著戰北野:「我知道你不喜歡珠珠,我知道你一向對她故意避嫌,但是我可不可以請你多少顧及到她一些?哪怕就是對個朋友,也不當如此冷情冷麵吧?」
戰北野看著她,眼神更黑,那般濃墨般的延伸開去,黑磁石一般卷著深不見底一般的漩渦,那樣的眼睛看著人,彷彿漫天漫地都是他深黑的眸光,滄海之浪高達數丈,將人淹沒。
他那樣凝視孟扶搖半晌,眼神里諸般情緒飛快流轉,半晌一言不發轉身,一掀衣袂便跨了出去。
他進入濃霧之中,一進入便是一聲悶響,隨即「砰」的一聲大震。
孟扶搖心一跳,一旋身便撲了出去:「戰北野!」
她向著發出聲音的地方撲出數丈,卻沒有發現戰北野身形,連先前珠珠發出聲音的地方也再也感覺不到,先前就感覺到的水氣,卻似乎更明顯了些。
她伸手,在濃得宛如幕布一般的霧中,像戰北野抓她一般亂抓,也不管會不會抓上毒蛇,她胡抓一氣,突然抓到了一隻手。
那手不小,感覺骨節也不纖細,孟扶搖大喜,道:「戰北野,你死哪去了……」
她突然頓住,隨即聽到身邊一人道:「你抓住我幹嘛?」
很陌生的聲音,很平淡的語氣,很特別的……聲調。
特別在於,她竟然聽不出這說話的人,是男是女。
她甚至也聽不出這句話的起伏升降,敵意有無。
換成別人,這個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鬆手,可惜孟扶搖膽子一向大得沒邊,看這人站的方位,剛才戰北野那一掌應該就是和他對的,她如何還肯放手,不僅不放,還往自己面前拉了拉,笑道:「霧大,天黑,人多好壯膽。」
那人竟真的給她拉了進來,無所謂的道:「人多礙事。」
「礙什麼事?」孟扶搖好奇。
那人卻不說話了,轉身看她一眼。
孟扶搖又怔住。
這人……是男是女?
扎著不分男女的高束髮髻,穿沒有曲線的長袍,一張宜男宜女的微長臉型,肩有些寬,卻又不夠寬,腰不算細,卻又不算粗,一雙棱光四射的方形大眼,鼻樑高挺,濃眉入鬢,唇卻飽滿優美——作為女子,太英氣太帥;作為男子,又太細膩太俊美。
說得更直白點,是中性美,氣質極度中性導致的無法準備辨別男女,和月魄那種極度美麗而無法辨別男女的風格截然相反。
霧隱?
那個引發雲魂月魄三十八年愛情馬拉松追逐,那個十強者緋聞事件的導火索,竟然是這樣一個女子?
雲魂就是因為這樣的女子站在月魄身邊而心灰,逃避三十八年?
孟扶搖突然想笑——實在荒唐,這人的氣質和月魄,咋看咋不搭調嘛。
然而她笑了一半就笑不出來了……不,不是不搭調,是太搭調了,這兩人真要站一起,那效果是很奇特的,陽者偏陰,陰者偏陽,站一起也是一對男才女貌的璧人——就是性別調換一下就是了,霧隱男才,月魄女貌。
難怪當年雲魂傷心碎鏡一怒避去,這兩人站一起,比任何人都「配」。
霧隱察覺到她奇怪的眼光,偏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還沒死?」
「你死了她也不會死!」驀然一聲厲喝,黑光大盛竟然是從地下捲起,戰北野颶風一般掠來,衣袂上揚剖開濃霧,手中金杵自下而上,狠狠一挑!
霧隱黑眉一挑,道:「又是你。」伸手一捺,手中突然多了一面古鏡,光芒一閃,眼前光影一晃,孟扶搖突然看見暗魅在前軒轅旻在後似在尋找自己,軒轅旻對著暗魅後心緩緩伸掌。
他要幹什麼?
這回是真?是假?
「轟——」
孟扶搖沒有管真假。
她突然橫身,斜肩一撞,肩膀未至「弒天」竟然以最為刁鑽古怪的角度從她肩下穿出,等到霧隱發現她肩下藏劍的時候,那烏黑的刀光已經到了她的鏡前!
霧隱眉毛一挑,一拂袖將孟扶搖甩開,孟扶搖身手立即輕絮般毫不著力的飄出去,「弒天」卻曳著淡白氤氳光氣直取霧隱手腕,霧隱一見那淡白光華果然立即變色,低喝:「你哪來的月魄真氣——」
她心緒一動,手腕一顫,一陣華光閃耀,鏡面一轉,戰北野的金杵正好迎上鏡面。
戰北野大喝:「破!」
霧隱怒叱:「找死!」
「嚓——」
細微的裂聲響起,古鏡上無聲出現一道裂痕,迅速延伸,卻在鏡面一半時停住。
孟扶搖可惜的嘆息一聲,這東西竟這麼結實,她用月魄真力引動霧隱心神浮動,大好的機會下兩人合擊卻也沒能將那鏡子徹底毀去。
好在鏡子終裂,濃霧略淡,濃霧中立即傳來一陣笑聲,道:「你竟險些困住我!」
來人聲音第一個字還遠在山頭之外,最後一個字已經近到身側,話音未落似有人捲動衣袖獵獵風起,孟扶搖只覺得頭頂一亮,一抬頭終於看見了半天以來除了濃霧之外的東西。
明凈蒼穹,朦朧殘月,以及,星輝。
漫天星輝。
爛漫如煙花飛旋似碎雪,十萬里星光自遙遠銀河呼嘯奔來,穿越浩浩蒼穹層層霾雲,穿越冷月如鉤風雨雷電,剎那奔至一人指尖手底,由他翻轉揮灑,一彈指便是一段星光,雖微細卻永恆,照亮亘古的迷失。
星輝聖手,方遺墨。
孟扶搖看著他,眉毛一半皺一半舒——她也不知道此刻看見方遺墨是運氣還是倒霉,很明顯和霧隱在此地決鬥的人便是他,他也在霧隱全力發動陣法的時候被困住,剛才孟扶搖戰北野合力破鏡,方遺墨瞬間脫困,按說他該感謝她,但是……孟扶搖可記得上次告別的時候,方遺墨說過,會殺她一次,並救她一次,那這次相遇,他會救她,還是殺她?
半空中方遺墨一回首已經看見了她。
孟扶搖戴著面具,但是方遺墨目光在戰北野身上一轉,再看她目光中便已滿是瞭然。
他半空中拂袖輕笑:「你怎麼每次都專門得罪最頂尖的高手?」
孟扶搖注視著這個風華猶存的緋衣「小倌」,無奈的笑:「我天生和你們八字不合。」
方遺墨一手星輝曳尾迎戰霧隱,一手指著孟扶搖道:「我是該救你還是殺你呢?」
孟扶搖看著他,笑嘻嘻的不說話,心想你裝模作樣玩什麼花招,好歹姑娘我還送你一座水晶房子呢,再說姑娘我也非吳下阿蒙了哦。
戰北野卻錯開一步,護在她身前。
一片靜默里,方遺墨偏頭想了想,道:「定……殺!」
與此同時霧隱突然道:「把月魄真氣還來!」
「咻——」
兩聲同為一聲,兩大強者竟然同時選擇了對孟扶搖出手,星輝萬里,霧氣千重,銀白色的大片大片星光混雜著深黑霧氣怒濤般卷過來,彷彿滄海濁浪之上濺起碎波萬點,高矗成巨大猙獰的獸口之牆,撲向海上暴風雨中一葉飄搖的輕舟!
孟扶搖身形成舟!
颶風般猛烈的罡氣非人力可以抗拒,現在的孟扶搖也絕對無法抵擋兩大強者的合擊,她瞬間被捲起,飛出。
好在還有戰北野。
那兩人聲音剛出口他便撲了上去,金杵一掄華光萬丈絲毫不遜於星輝之光,那杵光呼嘯如流星瞬間曳過霧氣深濃的長空,直逼霧隱拂出的鋼鐵般的手。
「轟!」
霧隱退半步,臉色一白,戰北野咽一口血,晃了晃,反手一撈撈住了即將飛出的孟扶搖,孟扶搖在他手中一個飛鷹般的大轉身,「弒天」一閃,狠狠截斷方遺墨那漫天四射的星輝。
然而就在戰北野沒有乘機追擊,分神去撈孟扶搖,孟扶搖一刀砍向星輝那剎,霧隱手指一轉,古鏡鏡面一翻。
戰北野孟扶搖同時腳下一空。
兩人本來就都立足未穩,戰北野斜身後仰撈孟扶搖,並承擔了她揮刀的力道,孟扶搖凌空翻身更無著力之處,這般身後一空,立時直線般墜下去。
墜下去,聽見風聲烈烈,身下有水浪之聲。
凝黛河!
剛才他們竟然是在河邊山崖上!
孟扶搖身形落下,手掌一翻,正要翻身擊水再竄上去,上方崖下,突有一道冷光打下!
那冷光直直對著她前心,孟扶搖半空之中無法躲避,只得抬手硬接。
眼前突然黑影一閃,什麼東西飛轉而來生生擋在她上方,隨即便聽一聲悶哼,那黑影飛速落下,重重撞到孟扶搖,孟扶搖被撞得眼前一黑喉頭一甜,隱約間兩人相撞之處又是餘力一撞,直直撞散了孟扶搖全部的意識。
她道:「戰……」一句話未說完已經翻翻滾滾落下去。
「噗通!」
*
「噗通!」
人體從高處落入水中的衝擊力非同小可,饒是如此孟扶搖還掙扎著保留一點清明,記掛著檔那一擊的戰北野,然而就在她背部接觸水面的一瞬,水底突然伸出一隻手掌,輕輕迎上了她的後背。
上下兩力相交,孟扶搖只覺得前後心都有大力湧入,帶動得她體內真氣對沖一撞,不知道哪裡豁然一亮,似穹廬之下突灑無限光明,她還沒來得及感受這莫名的光,便被那亂竄奔流的真氣撞暈了過去。
她悠悠沉落。
深水無垠。
凝黛河,軒轅境內最大的貫穿全境的大河,之所以名凝黛,就是因為河水極深,以至於看下去顏色凝如深黛不見底。
孟扶搖栽落水底。
她靜靜躺著,面具下臉色蒼白,肌膚卻出現了隱隱的變化,也不知道是隔著水光還是什麼別的原因,膚色顯出極致的透明,看得見細微的青色脈絡,隨即透明色慢慢逆轉,漸漸恢復了原先的白,卻又似乎更白了些,如牛乳如凝玉般的色澤,隱約間閃耀著玉石的質感,像一尊精雕完美的玉像。
她的身體,亦有著同樣的變化,甚至連牙齒和手指指甲,都浙漸轉為淡乳色,更為堅硬。
而在無人看見的內腑丹田深處,真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運行,拓展經脈舒活血氣,沿著奇經八脈奔騰不休,不停的容納、融合、吸收、轉化,直至匯聚成奔涌的大江流,匯入丹田裡寶光暗藏的月魄之寶,那點浮沉旋轉的銀光,被那江流裹轉,一層層消磨,終於化為江流中碎光點點,而那江流,瞬間華光萬丈,光芒以丹田為中心鋪展開去,照亮整個內腑,那光所及之處,受損的經脈,暗藏的淤血,虛弱的體氣,被瞬間修補、清散,夯實。
「破九霄」六層之上,真正的人上之境,第七層「玉身」!
晝夜不休的時刻勤奮修鍊、頂級高手真力的同時匯聚、時間拿捏得巧到毫巔的前後夾擊,瞬間衝散了孟扶搖經脈的淤堵,成就了「破九霄」九層之中,因為最關鍵所以最難跨越的七層之境。
如果說六層之前,還只是一流高手,七層之後,便真正跨入頂級之門,得窺自然法門堂奧的關鍵之境,法門得通,進境非凡,而以往修鍊「破九霄」者,很多都在這決定性的一層前停步不前,一生的時間,都只能徘徊在七層神境入口之外。
從此之後,武功神境之門,終於向孟扶搖打開。
孟扶搖不知這一刻幾乎是關鍵性的變化,猶自懵然不知的沉睡,此刻的她歷經提升的緊要關頭,最需要一場修補恢復的酣然睡眠。
也無人打擾她的沉睡。
水下深深,一塊白石上坐著眼神平靜深邃的男子,悠悠水波帶動衣袂飄飛,掠過那些柔曼的水草成群的游魚,他在粼粼暗光的水底,凝視著沉睡的女子。
他烏髮在水中流散,長眉因為水流浸潤越發黑若墨玉,一雙眸子卻比水光更柔更亮,帶著釋然的笑意。
看著女子體膚的細微變化,他微微笑了一下,一笑間唇角便浸出淡淡血絲,在水中迤邐出淺淺粉色,瞬間被水流衝散。
山崖墜下的衝力,星輝的真力,自己送出的真氣,剎那間三項疊加,再加上還要在那瞬間迅速摸著她淤塞所在調節經脈——便是大羅金仙,也要吃不消。
不過好在……總算解決了。
長孫無極微笑飄起,落在孟扶搖身側,他行動間帶起一串晶瑩的水泡,似珍珠不斷撒落,再被銀紅色的魚兒溫柔啄破。
他輕輕撫孟扶搖順滑的長髮,手指按在她腕脈,露出滿意笑意同時也似乎微微有些著惱,突然輕輕俯下身去,雙唇自孟扶搖額頭一路輕輕吻過,最後含住了孟扶搖的唇。
那唇因水流潤澤而分外飽滿濕潤,鮮艷如盛開的玫瑰,長孫無極含笑輕輕嚙咬,一分分品嘗獨屬於她的馥郁香軟,趁著她自然調息未醒,「鎖情」不會被驚動,乾脆撬開貝齒攻城掠地,那貝齒之後城關半啟,水晶宮中繁花待擷,他的舌也成了一尾靈活的魚,在她的韻味悠長灧灧甜美的海里恣意歡游,激起雪色的浪花,浪花之上,晴空萬里,一輪朗日,熠熠相照。
你這惹人操心的……小東西……
含笑的語聲呢噥在心底,他攬住身下女子纖細柔軟卻又不失柔韌力度的腰肢,吻得漫長而繾綣,吻得深切而專心,直到感覺到身下女子氣息漸漸急促,真氣流轉放緩,才戀戀不捨的退出壞心佔領的城池,卻又似乎有些不甘,一側首轉向她耳垂,將那珍珠似圓潤潔白的小小耳垂卷進齒間,幾番撥弄,輕輕一咬。
身下女子又是一顫,惹得他低笑出聲,算算時間在水下已經夠久,再呆下去兩人都支持不住,伸手抱起她,衣袖一拂身子如淺紫游魚一線上浮,直破水面。
「嘩啦」一聲兩人鑽出水面,與此同時孟扶搖也睜開雙眼,一眼看見四面皆水,自己在長孫無極懷中,愕然瞪大眼,道:「怎麼是你……」
長孫無極挑眉:「不是我應該是誰?」
孟扶搖抽嘴角——她能說是誰?她說戰北野?那也忒誤會了說。
可是,倒霉的戰皇帝呢?孟扶搖的最後記憶是星輝那冷光一擊,戰北野以身相代,然後……竟然又變成了長孫無極。
為毛他總在最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為毛她的唇好像有點麻麻的而耳垂有點痛痛的?
為毛她總有種倒霉事都是別人的,便宜事都是他的感覺?
孟扶搖摸著嘴唇,狐疑的瞪著長孫無極,看他臉色似乎不太好,有點不安,問:「咋啦你?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長孫無極笑道:「許是救人救多了。」他煞有介事掰指頭算:「一、二、三……」
「哪來三個人?」孟扶搖咕噥,突然驚喜:「珠珠也給你救了?」
長孫無極點頭,道:「我本來已經離開靈珠山,無意中看見天際星輝,趕回來時陣勢已經發動,我從水路入,準備破陣時發現雅蘭珠,她正扒在山崖上,無意中扒著了一個鷹窩,還不會飛的幼崽快給她扒落,老鷹準備啄她眼睛,雅蘭珠無奈之下乾脆手一松跳下去了,我只好先過去接著。」
孟扶搖心想那時自己在陣中確實看見珠珠上頭有東西,原來是這個,這孩子也夠狠,說跳就跳,幸虧長孫無極接著,不然萬一落水撞暈,兩三分鐘就玩完。
「然後我接了戰北野。」長孫無極微笑,「我發覺我也不用去找你們了,你們一個接一個往下掉,我負責接著便是。」
孟扶搖哈哈一笑,道:「那兩隻呢?戰北野要不要緊?咱們還不過去,為啥老浮在水裡說話?」
「因為……」長孫無極注視她眼睛,慢吞吞答:「第一,浮在水裡比較接近,機會難得。第二,我喜歡單獨相處,第三,雅公主也喜歡單獨相處。」
「……」
太子最奸……
孟扶搖一低頭看見自己衣衫盡濕,被長孫無極抱個滿懷,該露的不該露的全部露著,該碰的不該碰的全部碰著,想起他那三句話,頓時小宇宙蹭蹭冒煙,罵道:「長孫無極你什麼時候可以不玩心計……」
長孫無極一低頭堵住她的嘴:「等你嫁給我。」
孟扶搖「嗚嗚」兩聲,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麼贊同或反對,長孫無極已經放開她,自言自語道:「細水長流,今天的份也差不多了。」
「嗯?」孟扶搖狐疑的瞪他,長孫無極卻突然放開她,輕輕一推道:「來,上岸。」
「這和岸邊還差十幾丈呢你叫我一步就想登上去做夢啊你——」孟扶搖一邊抬腿一邊罵,然後突然「呃」的一聲嗆著了。
……她就抬了抬腿,然後就站在實地上了。
孟扶搖慢慢的低下眼,看看自己腿上沒有裝火箭推進器,再慢慢抬起眼,覺得自己背上好像也沒裝翅膀?
她伸出手,仔細看了看,覺得除了掌心更白一點,有種特別堅實的感覺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異常。
然而剛才一瞬間體內真氣如巨浪轟然湧起卷得她飄然欲飛是事實,她一瞬間跨越十餘丈距離也是事實。
升級了?
從體膚變化來看,竟然跨越第六層,直接升第七層了?
可是明明前不久自己才將真力送了一部分給小七,生生倒退一級,只在第六層第一級的境界徘徊。
按照以往自己的修鍊速度……也太奇蹟了吧?
長孫無極微笑過來,步履輕輕踏在河岸上,道,「恭喜你!扶搖,你體內月魄真氣不僅全數融合,而且被你自己的本源真力煉化,你更上一層樓。
孟扶搖獃獃的抬起眼,問:「星輝那一擊?」
長孫無極目光一閃,道:「他真是個怪人,先殺你,後救你,是殺也是救。」
「什麼意思?」
「那一擊是必殺之著,但是被戰北野那麼一擋,卸去厲勁,真氣轉化,打通了你的淤塞。」
「如果沒有那一擋呢?」
「看你運氣,你接得下,受用無窮,接不下,就是死。」
孟扶搖抽抽嘴角,罵:「真他媽的是變態,殺人救人也搞這麼複雜,弄得我不知道是恨他還是謝他好。」
「我看他不在乎你恨也不需要你謝。」長孫無極淡淡道,「方遺墨一向喜怒無常隨性而為。」
「可是我還是覺得這真氣提升有點奇忙……」孟扶搖皺眉思索,「沒這麼簡單吧……」
長孫無極笑而不語,牽了她的手,道:「看看那兩個去。」
兩人轉過一處山崖,一座山石上戰北野猶自昏迷,只穿了內衣,雅蘭珠起了一堆火,將他的衣服在火上烤著。
看這個樣子,孟扶搖倒不好過去了,悄悄打手勢問長孫無極:「衣服你脫的?」
長孫無極搖頭,孟扶搖黑線——珠珠我崇拜你。
她搔著下巴,想戰皇帝內衣還是濕的啊,珠珠會不會也扒了幫他烤呢?
又想,珠珠你可不可以更勇敢一點,乾脆吃干抹凈之?
她眼神大概過於猥瑣,長孫無極回頭看她一眼,突然悄悄附在她耳邊道:「你想得很對,早知道剛才我就該這麼做。」 「 ……」
孟扶搖狠狠掐之……
長孫無極一笑,任她掐,突然拉了她的手走開,孟扶搖猶自不放心,頻頻回頭,長孫無極道:「我已經通知黑風騎來這裡接應戰北野。」
他指了指山崖上方,道:「扶搖,你就不想試試你的進境,到底到了什麼程度了么?」
孟扶搖看著他,眼晴慢慢亮了。
長孫無極微笑:「你就不想把順序排定了三十年都無人更動的天下十強者,給換個新名字么?」
孟扶搖吹了聲口哨,笑眯眯來摸長孫無極的臉:「生我者我不知道也,知我者長孫無極也!」
長孫無極一笑,推她:「去吧,贏了回來隨便你摸。」
孟扶搖哈哈一笑,將散開的長髮胡亂一紮,一抬腿,奔了上去。
她直直順著山崖飛奔而上,步履輕快如履平地,身上濕透的衣衫瞬間被升騰流轉的真氣蒸干,在峭壁上飛馳出黛色的飛揚的線。
長孫無極仰望著她瞬間跨壁遠去,如獵獵戰旗直入青天的背影,眼神邈遠深邃,彷彿看見自己精心護持的長天飛鳳,終於傲然展翼,翱翔九霄。
飛鳳終起,直向雲端,清聲亮唳,刺破蒼穹!
孟扶搖直奔崖頂,十強者的決鬥猶在繼續,陣法未能困住星輝的霧隱,武功也就和他在伯仲之間,兩人多年前應下此約,決鬥地點由霧隱定,時間卻由星輝決定,霧隱受族人之託欲殺軒轅旻孟扶搖,到頭來卻被方遺墨突然纏住,心情有些煩躁,她打到一半突然罷手,退後幾步道:「你我打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個第八第九的排名?我讓你便是。」
「讓你個逑咧,你那位置馬上都是我的了,你拿什麼讓?」
霧隱星輝齊齊回頭,便看見從來不怕牛皮吹破的孟扶搖,笑眯眯從崖下走了上來,方遺墨一看她步法,目光便一縮,笑道:「你這娃子運氣真好。」
孟扶搖瞟他一眼,哼了一聲,霧隱卻道:「咦,月魄精華呢?」
孟扶搖指著自己鼻子,笑嘻嘻道:「這下全部到我的真氣血肉肌膚里了,你有本事,把我一寸寸割了也拿不回來了。」
霧隱打量了她一下,目中露出驚異之色,她想了想道:「你去找月魄,賠他三十年真力。」
孟扶搖斜睨她:「人家不要,你多什麼事。」
「對他好就行。」霧隱答得簡單,英俊的臉上神情居然很誠懇,「他這東西怎麼可以給人?好好的頭髮都白了。
孟扶搖看著她……這個女子和雲魂那個扭扭捏捏的性子真是兩個極端,那麼明朗那麼直白,喜歡你就對你好,你要不要拉倒,正常人愛而不得會挫敗,她眼神底一點這意味都沒有,孟扶搖真的從未見過愛得這麼簡單坦然的人,不怕被人知曉,不怕被人拒絕,愛,完全是她自己的事。
這是個讓自己的世界渾然一體,永無他人可以傷害的女人,難怪可以布置這般無懈可擊出神入化的陣法,孟扶搖覺得,若論性子,她配月魄也許更好,然而這世上的緣分與心動,從來就不是單純的按照個性為人來湊對。
一切取決於心。
碰上這種人,哪怕她曾經要殺自己,孟扶搖也不禁心軟了軟,哎,十強者好多有意思的人,個個都是寶,沒必要拼個你死我活,搶了她的位置就好。
她笑笑,「弒天」緩緩抬起,平指霧隱眉宇,一字字道:「想要命令我,拿實力來換!」
霧隱眉頭跳了跳,有點驚異的看她一眼,道:「挑戰?」
孟扶搖頷首:「對,挑戰。」
已經退到一側的方遺墨突然笑了笑,道:「十強者已經垂三十年無人挑戰。」
「那便從我開始吧。」孟扶搖琅琅笑,「煩請星輝大人做仲裁。」
「煙殺是不是你殺的?」霧隱突然道:「他在你手下受過傷,我有遇見他,按照比武慣例,你已經可以替補上十強者之列。」
「煙殺之死,我有依仗天時地利機關奇巧之術。」孟扶搖答:「但是現在,我要用純料武功贏你。」
「條件?」
「我輸了,任霧隱大人宰割,想要把我切碎了碾爛了找出月魄精華也由得你。」孟扶搖笑,「你輸了,十強者位置讓給我,以後永遠不得插手軒轅家任何事務。」
霧隱垂下眼睫,男子一般骨節鮮明的手緊一緊手中銅鏡,道:「請吧。」
她後撤一步,並不敢小覷孟扶搖的實力,五指一掣銅鏡飛舞,瞬間疊霧千層,自天、自地、自水、自樹木,自自然間一切萬物中騰騰升起,呼啦啦幕布般沉沉罩了下來。
孟扶搖身形一閃,不退反進,「弒天」神刀光指,半空里一道雪亮白弧,毫無花哨的沉雄一劈,那刀風凌厲如巨劍,遠在丈外便已摧折花草,山崖上石縫間那些枯黃的碎葉瞬間被絞成齏粉,再捲入浩蕩的大風裡,石縫卻在同時慢慢裂開,閑閑坐在山崖之巔衣袂飄蕩的方遺墨皺了皺眉,伸指一划,裂開的石縫定住。
那邊兩人已經纏戰在了一起,霧隱的霧氣瞬間裹定孟扶搖,想要將她拖進山川大陣中困住,孟扶搖卻已經吃過虧堅決不上當,早早看好了崖上地形算準了步法,她起落轉折,騰挪閃避,所有的招式都大開大合勁風鼓盪,所有的姿勢卻都小巧精細方寸之間,她在方圓只有桌面大的山崖之巔,以絕頂充沛的真力和絕頂精巧的招數,將想要困住她的霧隱反困,不給她拖自己入陣法的機會,反而將她慢慢襄入自己的武功之陣,點、戳、遞、收,每一招式的對戰,她都在將霧隱慢慢的帶離她原先的方位,進入屬於她真氣所控的戰場。
方遺墨眼底露出了驚異之色,這個女娃子每次遇見都讓他刮目相看,她似乎剛剛提升功力,卻已在剎那之間摸著了自然法門的初始規則——建立自己的真力場,主導戰鬥的總步調,在真正的強者的戰鬥中,誰將節奏和韻律把握得幸運流水,誰就是贏家!而這個女娃子,步步深入不動聲色,霧隱竟然明知她在劃定並局限自己,卻也沒辦法完全擺脫!
他在這裡感嘆,不留神發現坐下石頭裂縫更大,只在剎那之間,他的位置又被納入孟扶搖掌控的這片崖上戰場,方遺墨趕緊有點狼狽的又一划指,才堪堪穩住身形。
山崖上罡風呼嘯,霧氣聚散,孟扶搖勁風狂卷,身形騰挪,忽地一個大仰身,低喝:
「崩!」
黑光一閃,「弒天」一現又沒,突然詭異的自她膝下飛彈,自下而上直射霧隱眉心!
「哧——」
利器過快穿越空氣竟至發出撕裂之聲,漫天團團翻滾的霧氣被這凌厲至極的一刀逼得裂帛般崩開,撞在兩側崖壁之上竟然也錚錚微響,天光一亮間,霧隱身形大現,而黑刀已在她眉間!
「去!」
亦是一聲短促而有力的低喝,霧隱銅鏡一翻便是一道烏光,兩光想撞黑刀軌跡突然歪斜,然而就是這麼一歪,竟然又歪到了銅鏡之後,「鏗」一聲銅鏡再裂,激起的餘震將霧隱身子撞得一歪。
「倒!」
喝聲未畢孟扶搖厲拳已到!所有的變化軌跡都在她計算之中,她出拳,拳風便是卷掠五洲的大風,所經之處犁庭掃穴,三丈外一棵巨樹轟然倒下,砸得方遺墨座下崖石,瞬間大晃。
霧隱被這劈面一拳的拳風激得雙眼難睜髮絲扯直後揚,身子微微一傾突然身後一空,隨即便直直栽落。
她被孟扶搖逼下了崖!
方遺墨霍然站起,身邊黑影一閃,孟扶搖已經擦著他的身子掠了下去,她真氣運行到了巔峰,渾身堅實如玉人,那般黑白分明,雪玉一般一道影子沉猛如炮彈般直墜下去,墜得比霧隱更快!
她墜落,飛鷹般自水面一掠而過,手中「弒天」一抹一撩,「嘩啦!」漫天巨浪牆立而起!
霧隱半空里一個翻身,剛要舉鏡運功,借著這水面霧氣更濃再困孟扶搖,不想應變奇疾的孟扶搖,竟然事事搶先一步。
此刻遠處朝陽初生,凝黛河上灧灧千里,泛著朝霞的金光,「弒天」掠起波浪千層,漫天里都是細碎的飛閃的晶瑩珠串,鳳凰尾羽般流絲濺開,被那奼紫嫣紅的五色霞光一照,七彩璀璨華麗不可方物,刺得人眼目難開,霧隱身子在水面上一掠,撤身後退,撲啦啦濺開的水滴已將銅鏡澆濕。
朝陽出,霧氣收。
霧隱厲嘯一聲,被水牆擊得大撤身後退,身形如逆風之旗,在青黑山崖上霍然抖開,一反手風雲倒卷,大片渾黑的霧氣有如實質,帶動隱隱轟然風雷之聲,對孟扶搖當頭一砸!
她已動了真怒。
孟扶搖一聲冷笑,黑刀平拍,亮白罡氣飛旋如天神巨杵,比那群山之間冉冉初升的日光還亮幾分,颶風一轉直直迎上!
兩人在空中各不相讓,硬拼一招!
「轟!」
霞光爛漫的半空里,一黑一白兩道鮮明光幕悍然相遇,相撞那一霎各自微微一收,隨即轟然爆發直濺而開,黑色如墨白色似玉,涇渭分明而又互相侵吞,隨即那白光中隱現月白色內核,不斷延伸,滾滾長河一般鋪展而開,瞬間將黑光吞噬席捲,滌盪飛騰!
霞之紅,霧之黑,玉之白!
三色成異虹!
異虹之下,緋衣男子愕然仰首。
河岸上,淺紫錦袍的男子則微笑負手看向那玉般身影他的女神,一絲淺笑如水漾開。
更遠一點的篝火邊,烤火的女孩霍然回首,昏迷中男子被那巨響驚醒,一轉首目中神光四射,不知是驚是喜。
再遠一點的靈珠山上,霧氣突散,琉璃眼眸的男子突然停步,望向長空之上那個方向,三色異虹倒映在他眼底,爛漫如耿耿星河。
而在那繁華大城之中,軒轅晟高踞高樓據窗而立,手撐窗檯遠遠望著靈珠山方向,眼底陰霾暗涌,在那座全昆京最高的樓下,目及方圓百里之處,亦有無數人看見這驚動天象的異虹,驚呼著打開窗戶指指點點,不知道是哪裡的頂級強者,在靈珠之巔長空之上,揮捲風雲展示神跡。
而此刻,靈珠崖邊。
鏖戰雖未休,大局終已定。
展開的旗再次縮卷,咻的倒射回崖上,黑色巨杵寒光一收,緊追而上。
一前一後,兩人落地。
巨大的風聲止歇,崖上一片瘡痍。
霧隱背對著孟扶搖,長袍垂落,銅鏡背在身後,無堅不摧的珍貴古鏡上,兩道深深裂痕。
一道是先前孟扶搖和戰北野合力所裂,一道是最後一招,孟扶搖悍然劈裂口
那女子雙手反剪,腰背仍然如常挺直,一聲嘆息里卻有英傑老去的蒼涼,繁華謝盡盛宴終歇,一轉眼秋聲起,驚鴻落。
她慢慢道:「認輸。」
認輸。
方遺墨怔怔站著,烏髮緋衣也似鮮亮不再,半晌方一字字道:「是,霧隱,輸。」
三十年無人敢於挑戰的武學巔峰,三十年立於武學風雲之巔的十強者,三十年未曾聽過輸這個字眼,方遺墨想不到自己此生竟然有機會說出這句話,而這句話說出口時,他突然也生出辛酸落寞之感——霧隱之敗,何嘗不是他的敗?
他嘆息著,突然想要坐下去,好好的歇一歇……也許他們都老了。
他卻坐了個空——在他剛才震驚之下忘記以真力護持自己座下斷崖的時刻,孟扶搖兇猛的真力終於淘空了他坐下崖縫,順帶將整塊斷崖摧毀,他已無處可坐,無處可維持自己的瀟洒風雅。
果然……輸。
這一戰一輸兩個,心服口服。
方遺墨微微仰首,看天際雲霞變換,想起煙殺死時,月魄曾經說過的那句話,那時他還不以為然,然而現在他深深覺得,再正確不過。
十強者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的五洲之主終將誕生。
他望著孟扶搖,山崖上少女如玉,傲然挺立,那一輪燦燦日色正正升至她頭頂,便如戴上日光冠冕,燦然如金,而漫天霞彩從遙遠天際奔來,伴隨風雲涌動,齊齊鍍上她輪廓精美的臉頰。
十萬里朝霞戰袍卷,紅光盡染,十八年艱苦血戰出,強者如斯!
他看著這位十八歲的十強者,眼神感嘆,良久,他問:
「你入十強者第八位,名號為何?」
孟扶搖仰首,笑笑,迎著朝陽眼眸瞬間眯起,那眼神比日光溫暖,比日光燦爛。
她大步走開去,兩字鏗然如劍出鞘。
「九霄!」